(约佣)蚀心(1 / 2)

<p style="font-size:16px">*苗疆设,巫蛊、服饰与银饰皆为本人捏造,一切请以史料为准,祝食用愉快

*资料均来源于网上/有流血描写注意

“若是真爱,何须下蛊,

若是无爱,何必下蛊。”

他最终还是踏上前往贵州的路。时至八月,天并无夏日那般明净澄澈,反倒雾蒙蒙的,云是隔着太阳的阴丝丝的纱,大滴的泪穿过纱布,化作细细的水珠刺入大地。太阳像寡妇,用纱巾包着头。云爱太阳,太阳的眼泪淹没大地,也刺伤了云朵。

萨贝达不知自己为何走到这里。汽车的鸣笛声像车钥匙般被抛到后头。他踏过草地,枝叶如晕墨般向他扩散而来,天空是吃水的生宣,也吃人。他要被那绿色吃掉了,它们把他裹在一起,张牙舞爪的绿,生命力旺盛的绿,铺天盖地的绿,与蓝色纠缠不休的绿,在盘古开天辟地之时,蓝和绿被分开,蓝溶了天,绿生了根,前面有条河,蓝像条蛇盘在绿的膝弯上。

他思索着是否要找苗寨借住。竹林口出现了黑色的影子。他看不清他的面孔,黑油纸伞遮住眼睛,露出下半张纸白的脸。面前有条小河,心底有个声音说,挽起裤脚,提起鞋子,河没过小腿,走水路切莫当心,河底有躲不完的债。不要过来,要过来,过来。来。

他脱了鞋,挽裤腿,双脚没入水中,他尚未注意到河里扭曲的影,脚踩在松软的草上,那人飘似的却到他面前来了。

黑伞把他们笼罩在一起。

起初他只注视到他胸前闪闪发光的银饰,一只镂空蝴蝶,翅膀左右缠着两条蛇,衔着两颗绿色猫眼石,又像蝴蝶的花纹,又像眼睛。他问它,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眼睛自然不会回应。它是眼睛,它不会说话。它是无声的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一只冷冰冰的手从黑色的袖口里探出,像是影子口袋里掉出的瓷具,它牢牢地套在萨贝达手上。

“你在这里。”上方传来声音。

萨贝达抬头,却撞到一片蓝里,他像一只撞到玻璃的鸟,头晕目眩,满眼是蓝天的幻象。两只盘起的蛇衔着绿珠,蛇尾挂在男人的耳朵上,一条白色的小辫从银帽下伸出,像灵巧的小蛇似的,半蜷住他的脖颈。那人的眼睛像一个冰洞,一只蝉冻死在里边,蓝色的瞳珠融流四散,连眼白都沾了点边,泛着冷漠的靛青光。但那冻死的蝉偏偏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股冷意窜上他的肺。

“我不认识你。”他说,他着急地想挣脱那只手,那只手就像贴腕的银镯似的,脱不开。

“你怎么会认识我呢?你连自己都不认识了。”男人笑了,阴阴的一笑,似白纸上仅描过线的人,“我等着你呢。一直等着的。”

萨贝达只当他认错了人。他往那边林子看去,无非是层层叠叠的绿,深绿随旧绿,新绿伴浅绿,河水浅,天空深,中间是一条望不到头的小道。

“你的身上都湿了,”他盯着萨贝达的衣物,“当时我看见你在草地上,像条空气里游动的鱼,我就在想,我前面有条河,你会不会过来?你真过来了,还要脱那湿鞋,我真不习惯啊。”

萨贝达的衣服确实湿了。他抬起袖子,水珠子连着袖沿,顺着袖口滚下去。那句轻飘飘的“真不习惯……”也消失在纷杂的雨水中。

“你可以叫我约瑟夫,或者云螣。”雨水落在伞面,萨贝达听着雨声极其有穿透力的“啪嗒啪嗒”的声音,他的思绪跑到很远很远,跑到了林子之外的空白世界,水珠像只晶莹的蜗牛停在竹子上,随后它的壳掉到地上,水啪的一声碎掉了。约瑟夫停了下来,而萨贝达继续往前走,几滴雨水落到他额头上,他转头,约瑟夫拿着雨伞迟迟不动。他感到对方的脸色似乎与天色一般阴沉。

“你不过来,是等着被雨淋吗?”约瑟夫开口了。

“我可以自己走的。”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自己走吗?”约瑟夫冷笑一声,“竹林里有蛇,他会吞了你。”

他半信半疑地走在伞下,约瑟夫又恢复了刚才的神态,“那么,我的名字叫什么呢?”他问萨贝达。

“……抱歉。”萨贝达说。

“呵呵……没事,”约瑟夫笑道。冷风穿过竹林,“相传上古时期,有个叫舜的帝王,娥皇和女英是他的妃子。舜到南方视察,死于苍梧,葬在九九嶷山下。二妃闻讯而来,悲痛万分,泪如雨下,泪珠落在竹上,便留下斑斑泪迹。娥皇和女英很想念舜帝,悲悲切切,痛不欲生,投入湘江而死。”

“所以风吹过竹林的声音,说不定是娥皇女英想念舜帝而发出的悲鸣。”悲鸣?这哪是悲鸣,分明是泣血,风呜呜的,在竹笼里吹出竹韵,一珠水从约瑟夫的银帽下溜过,他险些以为是血。萨贝达的歉意油然而生,即使他想逃。约瑟夫抓住他的手,尖尖的杏仁甲扎到萨贝达的肉里去。

他痛呼一声,约瑟夫丝毫没有放手的意图,他只是慢慢把萨贝达的手引到那伞柄上,和萨贝达说这是苦竹。

“如果,”他笑着,挂着粉饰的笑,他摁着萨贝达的指尖,使甲尖划刺竹柄,“你把这竹柄划破,你瞧它会不会泣血?”

“它够苦了,为什么还要泣血?”萨贝达皱眉,欲要把手抽回去,又被约瑟夫捉住:他的四指并拢在约瑟夫的五指下,像一朵莲花要吃了另一朵莲花,他觉得约瑟夫的手像丹棘,冷冷的、冰冰的,又像铁花,萨贝达感觉自己染血的手指要卷在里面。

“我够苦了,为什么你不同情我?”他突然转过身来,银饰撞得叮当响,萨贝达又不防撞到他眼睛里,他想到一句话,蓝天是湖底溺亡的尸。这话来形容约瑟夫的眼睛再适合不过。

“我不认识你。”他说。这话就是个借口。是下意识的拒绝。其实他和苦竹也认识不过一分钟。刚才他也是用这句话拒绝他的。

“哈哈。”笑声从约瑟夫的喉咙里漏出来,带着阴冷与幽怨,“你不认识我,但记得我的。‘味苦夏虫避,丛卑春鸟疑。幸近幽人屋,霜根结在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苦竹味苦,虫子厌之。植株矮小,鸟类弃之。得幸居于幽士之所。因为某种际遇得以生存。”

约瑟夫跨过泥坑,他朝萨贝达伸出手,“来。”

萨贝达狐疑地接过他的手,约瑟夫嘴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在把萨贝达拉过来时推了他一把,萨贝达整个人坐到泥水里去。

“真可爱。”约瑟夫被对方瞪了一眼,而他又蹲下身,那伞倾向萨贝达的脸,雨水滑落萨贝达的鼻弯,他只觉得这样子分外滑稽,“这就生气了?”他又朝他伸出手,却被对方躲了过去。萨贝达撑着地面站起,他的身子被泥浆浇了半边,活像半个小泥人,约瑟夫又装作要推他,他想躲开,却又自己跌回去,满满一身泥。

“你当真要这样回去?”约瑟夫俯视他,“他们会笑话你的,倘若我是蛇……我见了你也只会当你当作裹了糖粉的小人儿,在你背后——把你一口吞下去!”他咧开嘴,舔了舔牙尖。

“撑不死你。”萨贝达权当这话是玩笑,他的衣边滴滴答答地坠着泥滴。

“前面就到了呢。”约瑟夫指着更黑的深处,蟠结错杂,阴郁地勾成一片。

他随着约瑟夫的脚步,躲开枝叶的钩。枝叶把他的头发钩得乱蓬蓬的。

等他走到明处时,天空已变成块无法被雨水稀释的墨。他的脚底被凹出石头的形状。雨水流过瓦片,在屋檐垂下破洞的帘。

奈布凭借着水流发出的暗光辨明眼前的路,他碰到了尖尖的东西——约瑟夫的手。

“抓我啊。”黑暗中的声音笑着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哼。”他只是垂头看着水流,“我更愿意相信你是水里爬出的鬼。伸出手要把我拖到水里去。”

“是吗?”约瑟夫的笑声在雨水里跃动着,“无论我是什么,我都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奈布。”

“我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他心中一惊,脑内浮现起种种猜测,他选择了最科学的那一种,“你是不是偷了我的学生证。”

“不如说是我‘借’给你的。萨贝达。奈布·萨贝达。很好听的名字,像乐器发出的沙沙声。社会关系在我们之中并不重要。萨贝达。你我之间的纽带,可能是你坠崖时握住的稻草,也可能是勒死你的吊绳。”

“你会勒死我?”他差点被石头绊倒——反倒是约瑟夫抓住了他,“当然,”他往萨贝达的手心中吹气,一阵又一阵的热气,吹不去萨贝达手里的冷汗,“在我爱你爱得无法自拔时。我的头发会落在你鼻尖上。”

“你对于爱比起报恩更像是索命的。你把我的手都捂冷了。”雨水描过他的手腕,在约瑟夫的手上转了一圈,他们的皮肉凉丝丝地贴在一块,严丝合缝,萨贝达可没察觉约瑟夫的手比水还要冷。

约瑟夫开了门。屋内很陈旧,一张木桌和几张椅子,雨竟没有滴到地板。里边有一股淡淡的草药气味,可萨贝达找不到任何草药的影子。

“屋内有柴火,你自己烧水,脏衣服就放到一边的木盆去。”约瑟夫把他推到另一个房间去,然后点燃油灯。他才看清约瑟夫的头饰:一条倒挂的蛇连着一只坠落的鸟,蛇咬鸟的尾巴。莨苕叶点缀整个头饰,混着几朵鸢尾。

约瑟夫在客厅,但并没有点灯。雨滴敲打窗户,萨贝达把柴丢进火里,他觉得手暖了一点。他才开始细细回味起约瑟夫那番话,感觉连未烧火的木头都在发烫。他知道约瑟夫在用那双影沉沉的眼睛盯着房间里微弱的光亮,那双眼睛是死去极乐鸟乱糟糟的羽毛活跃的斑点。等水冒起了小泡,他把水倒进大桶里。水温刚好,是他能接受的温度。

窗外的雨珠缀着窗户。萨贝达却找不到自己的衣服了。灯影有一瞬晃动。约瑟夫抱着空空的木桶,出现在他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衣服呢?”他问。

“衣服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留下来。”约瑟夫说。

“我光着身子回去。”萨贝达说。

“这可由不得你,”约瑟夫又笑起来,灯光染黄他半个面孔,银饰散发着黄金的色泽,他看起来像条无害的黄金蟒,却说着,“我要往木桶里撒盐、在下面点火,然后把你掐死,最后煮了吃。你下不下来。”约瑟夫手上拿着张布。

他弯着滴水的身子从桶里站起,约瑟夫把他整个人包住,露出半个头来,又抱来一套黑蓝色的衣服。“等会来二楼找我,我在房内等你。别想走,我可以听到楼下开门开窗的声音。你不会打算让我们两个今晚都睡不好吧?”

他摇头。只待一晚。萨贝达心里想。

他踩上楼梯时,才察觉到雨停了。硕大的雨珠挂在叶子上,宛若少女耳上的珍珠。明洁月光踩着水滴,裙纱挂在叶间,叶子闪闪发亮,他想起约瑟夫银饰上的花。他推开了门。

约瑟夫摘了银饰,披着一头长长的白发,他示意萨贝达坐在他旁边。

“过来,我给你梳头。”银梳在他手中发出叮当响声,喇叭状的银筒相互碰撞,梳面三只鸟,梳背十一朵银花,头发被拢在他掌上,梳齿没过棕发,约瑟夫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摩挲萨贝达的头皮,他太累了,顺着约瑟夫的动作躺在对方的膝盖上,月光如流水,水色梳进他的头发里。细齿浅浅啃啮后颈,约瑟夫躬身,那缕头发盘蜷在萨贝达的鼻尖上,他舔那双半睁半合的眼睛,宛如翠凤蝶扑闪着翅膀惊掠绿色的湖,安心睡吧。萨贝达只会当作梦里有雨水滴进他的眼睛里。

“萨贝达,我们是两弯尖尖的月亮,相互拥抱一弯会刺伤另一弯。你在天上,我在水面,我永远看着你。你是月弯,也是扎人的糖果,零零星星的你落进我滚烫的胃酸里,在我怀里,你永远是星星。萨贝达,我的父亲是法国人,我的母亲是苗女,我的父亲抛下母亲,我的母亲将他蛊杀。因为同心蛊的副作用,我的母亲不久后也离开人世。她没告诉我的姓,她只告诉了我的名。我由族人扶养长大。他们只叫我‘云螣’。”风把他的絮语吹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萨贝达醒来时已是午后,明净透亮的天,淡蓝色的,泛着太阳的光。那层墨色消失得无影无迹,也许是脱落到水里去了。这是他如此怕水的原因。水永远是深黑的、令人恐惧的,水底有食人的影子,水会把他一口吞下。

他梦见有条蛇缠着他,冰凉的舌头舔他的眼睛,分叉的舌头拨他层层睫毛,蛇说他想吃他的眼睛。萨贝达挣扎着想要醒来,这梦境与雨夜一般粘稠潮湿。他醒来时头发汗湿一片,约瑟夫坐在他身边,盯着他的眼睛。

“你醒了?我们去摘蓝莓吧。”他盯着他的眼睛笑。他像是失了半个魂,一双眼睛惊惶地望着约瑟夫。

他又拿出那把银梳,细细在他棕发上划过。约瑟夫把两只飞鸟别在他耳朵上。

“这是你自己打的耳洞?”约瑟夫问。

“出生便有的。”他心不在焉地盯着窗外。约瑟夫哼笑着。

颈饰被套进他脖颈上。萨贝达在一瞬间感受到窒息——一副小巧的颈饰,一双白色的手环着,指甲尖长,像是要把他掐死!

约瑟夫的手放在他肩膀上,他已分不清哪个是他的手。两条蛇的嘴停在蝴蝶的翅膀上,周围点缀着莨苕叶,和约瑟夫一模一样的花纹,下方垂着几个长命锁。这样的银饰挂在他胸前。但他认为约瑟夫没那么好心。

沉甸甸的头饰,一只巨大的孔雀,雀羽上的圆点斑纹被颜料涂蓝,像很多只蓝眼睛睁着闭着。几只鸟儿衔着莨苕叶,停在杜鹃上。他以为他会不习惯这沉甸甸的银饰,“你的头发太短了,”约瑟夫在他耳边说,“再留些日子。它就长了。”他的两只手被套上两个银环子,一条蛇把两圈银丝缠起,吐出分叉的舌头。

“我最终还是要回去的。”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回去吗?”约瑟夫笑道,“可是你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回哪儿?”他问。

“这里就是你的家啊。萨贝达。”镜子里,约瑟夫的手环上他的脖颈。

他随约瑟夫走在路上,雨水为叶染上了一层新绿,他发现所谓“苗寨”不过是个荒村,一条小路旁分布着几个木房,其余的都是树、草与天空。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他问。

“不。不是的。”约瑟夫微笑,“以前这里有很多人。但他们都搬走了。”

奈布听到一阵欢笑,泼墨似的苗女们成群穿过木桥。等他再定睛一看时,她们消失了。桥上只剩一个人,他有一头长长的棕发,身上的银饰与奈布身上的大不相同。他们穿得一模一样。那人掉下去了,直直地坠入水里去。

萨贝达捂着嘴,感到一阵窒息。他看向水里,里面却没有了人。约瑟夫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我们去摘葡萄。”刚才说的是蓝莓。

一间小屋的窗内的老人发出一阵叹息,在约瑟夫瞪了他一眼后,将窗户锁紧。

他领他来到蓝莓树下。枝头上缠满密密麻麻的红线,从一头到另一头,从一根到另一根。约瑟夫从叶子里摘下一捧蓝莓。它们滚到约瑟夫手心上,像一堆骨碌碌的眼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蓝莓外包裹的白霜,是果粉,也是果糖。”约瑟夫说,“它很甜吗?”萨贝达问,“当然,”约瑟夫突然凑近,他的睫毛几乎要扎到萨贝达的眼睛里去,萨贝达愣住了,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你可以试试。就是现在。”约瑟夫轻声笑道,气息的波纹涌进萨贝达的呼吸里,一波接着一波。萨贝达的气管像开了花,他的肺是一丛粉粉的小桃林。

“吃。”约瑟夫捏着一颗蓝莓,推进他嘴里,几乎是自然而然的,而萨贝达显得有点窘迫,他不得已张开了嘴,又怕自己的牙齿碰到他,所以伸出舌头,接住约瑟夫的果子,对方却像有意逗弄他一般,指尖往里推了推,点到他舌心上。

他又给他塞了一颗蓝莓,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萨贝达的腮帮子鼓鼓的,他却皱起了脸——酸汁几乎在腐蚀他的牙齿和舌头,深紫色染上嘴唇。

约瑟夫舔了舔自己的手指,萨贝达不解地看着他,约瑟夫说他在品尝蓝莓上的糖霜。“你想不想品尝我眼睛上的颜色?”约瑟夫问道。

他点点头。约瑟夫却抓住他的手。舌头掀开萨贝达的眼皮,湿漉漉且柔软的东西浅浅触了下萨贝达的眼睛表面,在他的下眼皮处游走,眼角挤出泪水,被舌尖勾去。

“你的眼睛是湖水,里面却是海水的味道。你曾说过的,我的眼睛是你想象中的海。你的眼泪这么咸是因为里面映着我的眼睛吗?”

“你的眼睛像蓝莓,裹着一层迷雾似的果粉,”萨贝达回答,“我感觉里面是酸涩的、甚至还带有一点苦味。你到底在看着谁?我并不记得你,约瑟夫。我们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去二楼,角落有个蛊壶,你看完了,就来蓝莓树下找我。反正……你也回不去了。”约瑟夫隐于树后,树遮住他半张脸。

他沿着小路回去,河边有个苗女,赤足泡着河水,她的头发乱糟糟地编成辫子,她指着他呵呵笑,她说,死人活了。他只把她当作疯子。她却一直望着他笑,哈哈哈,哈哈哈,死人活了。

约瑟夫的房间二楼角落确实封着蛊罐,他打开盖子,里面一股杜鹃的涩味,闻起来像未熟的柑橘。一条蓝眼白蛇缠上他的手,咬在他小指上。他的记忆被带到很远很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时至八月,约瑟夫最终踏上前往贵州的路,还有克劳德。天空像裹着棉花的灰色纱网,雨水不断从里渗出。克劳德在他身后咳嗽,纸上是带血丝的痰。

“……我会找人治好你,这个寨子有苗医。”约瑟夫对他说,“你不会有事的。”克劳德只是对他笑笑,随后闭了眼睛,平稳的呼吸声在车内响起。医生说过,得这病的人嗜睡。约瑟夫不安地看了他一眼,确认他在睡觉后停了车。

车外细雨绵绵,带着太阳的余温。他却觉得太阳异常冰冷,像刀剑上泛着的光。土地冒着热气,约瑟夫感到一种走投无路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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