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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无时无刻不在调整。去令计划完善,让人员去到他们的该在的位置上,更多的是调整自己。
这里面包含了反省,却不能全部被反省概括,他是那样成长起来的,虽然为人看似随和,但他的心却不常谦逊。虽远远达不到傲慢,可如果当一个人适合做中心领袖,是成功的中心领袖,也是能主导自己人生的中心领袖。那么他拥有坚定的主见,是非常必要的,也是理所当然的。
自记忆恢复以来,吉光能明白,信任是多么的重要。这是一个主动的选择,一个将自己的主观想法放在对方自主意识的后方,健康正确的方式,可以由此建立信用与桥梁。那么他在109那里的信用值在哪儿?大概是将手掌放平,再迅速下移,直到移不下去的底端为止,吉光自己还是明白的,且有这个自知之明。
没有信任存在的关系,什么都不是。
在最初的空白与谎言中,仅凭着两个人格与灵魂,他与109在密封的玩具盒中所产生的感情,也只有在那个特殊制的,有唯一性的地方才能被催产而生。
如果将这比作实验,那绝对是独一无二,又无法复刻的奇迹闪现。
但那也是离开了被施舍的安宁、被叫停的,短暂凝固起的时间就注定坍塌的虚假玻璃花房。再加上两位花房主人并没有用信任建立起可以支撑天花板的框架与支柱,当灾难降临之时,往常未来得及去做的准备工作全部化身成隐患,一股脑涌进庇护所,闷头一棍敲醒了所有人。
当然,吉光明白,最主要的问题出在自己。所以他在不停地调整,不停地调整。从自己的做事方法,到仿生人习惯的做事方法。在他答应了109以后,两个人之间终于有了初次真正的缓和,这就是信任的作用。
信任仿生人全方位的能力,没错,吉光当然信任,百分之百地。毕竟在原来的阴差阳错间,他已经充分了解过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想要109真正的去涉险。这不是在说他前面的那些话是谎言,而是他实在是无法积极看待未知的危险,与自己的敌人。
吉光坐在暗淡无光的房间中,编写着光屏辅助系统。无数未熄灭的屏幕光在周围闪烁着,他坐在椅子上,椅子脚后侧躺倒着几个被束缚了的人影,与深色的地板融为一体,安安静静沉睡着,昏迷未醒。
‘虽然还是无法接近主脑,但用中级权限的路线,黑进摄像头也足够了。’最后,吉光打开了画面,上面出现了109的脸。
此时,109不适地活动了活动手腕,他走进最里面宽敞的大厅,大片的落地窗外是夜晚独有的霓虹灯海,浑身解数地争夺着眼球,好抢到生意。这是仿生人很久没见过的窗与景色了,很讽刺的是,他们明明处在同一栋建筑,却过着天差地别的日子。109从不属于自己的景色上移开目光,看向厅里,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架老式的钢琴,没有改良过,外壳既不晶莹剔透,也没有酷炫的辅助装置。它就只是一架全身覆盖着黑色烤漆,标准88黑白键的钢琴。
‘也许白键是象牙材质。’109想,所以才摆在一侧,做为一个显眼的装饰品。可惜,明明被创造出来是让使用者注入灵魂,发出最动听的旋律,如今却被放在这?命运也就止步于此了。
“喜欢它么?”
即便只看出声人的背影,你也能认出他的身份。仅在接近尾端的地方用有着镂空雕花的金属小环束着那一大捧白色长发,伊莱仅仅是抬头轻瞥了109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仿佛真的是在工作中抽空接待熟人一样。
没等109回答,伊莱又没头没尾地接了一句,“它的故事,你一定…阿,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一定了。你可能会喜欢吧,那是一个较为美丽的故事。”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虽然,在我看来有够无聊的。”
109从钢琴上移开眼,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在更靠近对方的台阶边缘停下。“你这是要讲故事给我听么。”109稍微踏了踏地板,“也就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这种故事也不该由我来讲。我找你来是想问……”伊莱合上文件,抬起头,用双手交叉间的小弯支起下巴,他并没有笑,但表情是非常放松的。“礼物,不喜欢么?”
109无语地嗤笑出声,同时脸向一侧扭开,之后重新转回来看向上方傲慢的男人。“礼物?哪一点称得上是礼物。是一点心思也没花的复制品本身,还是他身上附带的热情毒药?”
“没花心思么,”伊莱拿开了一只手,改变了姿势,用指腹由上至下扫过了下巴,装作很疑惑地说着,“我真不知道仿生人的感情需求,有这么复杂呢。”
伊莱看着109本来就不太友善的表情变得有点气愤,心情逐渐愉快起来。除了打心里觉得仿生人的深浅程度不过如此外,自己在伊登那吃过的瘪也有了宣泄缓和的迹象。“其实J18331这种你想要多少,我就能给你安排多少,其他任何你喜欢的壳子也行。偏好是什么呢,亚洲人,还是现在变成了绿眼睛欧洲人?”
109恶狠狠地瞪着他,“很有意思吧
', ' ')('?你觉得这能侮辱到谁头上去?”
伊莱大惊小怪地做起表情,“这和侮辱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就有些特别偏好,想要和人类做?阿,我多少可以理解,毕竟还是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总能……”
109平复了平复被带混的心绪,他没有想到对方竟是这样一个没品的无赖。但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不正常的人也与常规无关,反而会更加麻烦。
看到109一声不吭,伊莱反倒觉得没劲了。他打了个响指,唤回仿生人的注意力以后,又像是刚刚肆意嘲讽别人的不是自己似的,语气一转,又变回初起温和的感觉。“还纠结礼物吗?没关系,不喜欢就算了。至于上面附带的小玩笑,就当成一个普通测试吧。毕竟如果通过不了它,你也很难来完成更多的事,无论是你自己的,还是往后更加……”
109稍稍仰着头看着上方的人,听完对方的话以后他紧绷起来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这使仿生人的头脑变得更冷静。‘幸好,虽然是个更差劲,连虚伪的外壳都没有的上位者。但无论是轻视的姿态还是在进攻性的主动权上,都依旧认为自己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而伊莱的概念里没有等仿生人去答应什么的时间,他继续说着。“虽然你的诉求…违背了我对待资产的管理方式,我不喜欢无缘无故的损失。但是,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绝对性。”
109歪了歪头,也没表现出是不是有兴趣的样子。
伊莱:“坦白讲,109,我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东西,自由、你喜欢的刺头等等。不,应该说有了前提以后,我很乐意给予你。”
“我特别不希望关于你的项目进行下去,我司在仿生人拟人的进度上,已经到达了极致。不再需要其他,我不想没准真能弄成什么…”
“这让我恶心。”他虽然没有说出最根本的重点,一切由他说出口的东西都不痛不痒,但这也算得上是一句实话。
“我可以不是你的敌人,而你有这个选择的权力。来做个交易吧,就如同之前那样,你接任务单,做好了把成果交付于我。按照你的劳动值,我来付给你应得的报酬,如何?”
“你想要什么?”109直直地看着他,声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压抑在深处的愉悦。
伊莱从桌右侧走向左侧,他的步子坚定,整个人的状态也是如此。
“我想要你的反叛,动静越大越好,把我的总部半个区域炸个透顶。”
“我想要你,摧毁缠绕着这座大厦,还把这里当做是自家宅院的恶灵。”
“我想要你赋予这建筑、整座城市、以及你自己的新生。”
伊莱说起我想要的时候,就像是最真诚的时候,如果说他的欲求是眼睛里光芒的本质,那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死去。只可惜,109最想要的,就是去辜负这份热情。
109:“你为什么不去自己做?这对你来说很容易吧。”
伊莱摊了摊手,他虽然没有明说,上面的任何事都没有明说过,但从他的粗糙与漫不经心之中,依旧可以使109从中获得些什么。“家族企业,总是难以彻底根除基柱上残留着的因循守旧、抱残守缺的枷锁与规矩,这件事不能有任何关于我的痕迹。”
“我懂了,”109脸上的凝色褪去,终于笑了起来,毫无顾忌地,即便此时全然不是一个适合笑出声的合适节点。
“原来传说中的,伊莱也是傀儡这件事,不全是假的阿。你也在为着什么而苦恼,坐在可以得到一切的位置上,却并没有真的像宣传的那般过得舒心,你太烦这些了,是不是?”
“想彻底摧毁……不,那是更为古老的,杀不死的东西,所以才被你称作诅咒这里飘荡着的游魂。”
“你害怕什么?害怕我身体里的东西,我的血,DNA,我的基因。虽然我不太清楚,但好像我乖乖配合,一直熬下去,看到你焦头烂额的样子也是有可能的,甚至,指日可待阿。”
“你知道吗?我唯一看得起你的地方是你表现出了本来就看不起自己的棋子,而不是仅在暗地里。你令人反胃的…如此表里如一,让”
“够了。”伊莱打断了109的话,他本就对仿生人的礼貌程度没有期待,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还算平静。
一条路走不通,就要立刻就换上另一条。‘总有一种人话,是仿生人这种东西能听懂的吧。’伊莱冷漠地想着,他走到桌子前方去,倚靠在上面,侧头看向桌的边缘轻轻抚过桌面,“有的人天生就当自己是个债主,自以为生而拥有什么权利,世界都亏欠于我。”
“实际上却对赐予自己权利的恩人最狰狞差劲,尽情地曝露本能。多少位母亲…耗尽一生,却养出了一个反咬自己一口的白眼狼,你能想象到那个数量么?他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上,系满了多少普通人的饭碗。那所谓的天生,其他人付出了多少,又耗费了多少——生命、全部人生价值,大量养分。用这一切换来的东西,却当是天生?”
伊莱低下头看向109,俯视着台阶下的仿生人。“
', ' ')('真是厚颜无耻啊……不过,你是如何去想的,无所谓。我可以宽容你,我从不推崇思想罪。但若是你在我面前学不会妥协,忽视最优解,那我发誓,我会竭尽全力让你们两个人生不如死。现在,能告诉我那个正确答案了吗?说吧,我想听。”
伊莱用力将手摁在桌面上,闷沉的响声之后,整个大厅中的灯光都熄灭闪烁了一次,光明重新回归厅室的时候,他缓缓地说出最后的话。“有路可以走,就别想着爬过高墙只为看一眼将兵落马。”
“现在,说点我想听的。”
白发男子身周危险的气场再加上他处在绝对的高度,那种由上至下的压迫感,令整个空间的气氛都紧绷了起来,使人窒息。
但是……
“你做梦。”
109一个字一个字的呛了回去,仿生人不是被吓大的,他是一个真正穿梭在死亡之中成长又获得新生的人。虽然他说的那些幼稚的,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来报复自己的死敌是纯粹在胡诌。但比起更难的路,他绝对不会傻逼到相信魔鬼的话,再跟魔鬼做交易。这次,他要自己找寻到那条出路。
109昂着头,看向对方那阴沉沉的黑色双眼。仿生人的声音清晰又亮,他说出口的内容中饱含着最真实的感受——愤怒、斗志昂扬、永不妥协。
“你是让我经历这一切不该经历的,害我被所爱之人亲手杀死,一切痛苦的元凶。我的身上每出现一道伤口,我就会记到你的身上,我要你加倍偿还。我才不管什么你有心放我一马,无心让我回来,那只是因为你的私欲,对你有利的事情你当然会做,你他妈的天天做。我才不管这些呢,谁是最高领导人,谁冒然地在我的人生道路上出头拦着我,我就记在谁头上,我要让你复出应有的代……!”
“闭上嘴。”伊莱没有耐心再听他在下方喋喋不休下去,听不懂人话的机器,而试图和它交流的自己也没有聪明到哪去,也是,想偷懒的办法总是行不通。
“自行原路返回。”伊莱挥了挥手,像是驱散长着虱子还白吃了自己家饭的野生动物一样嫌恶。手握所有权限的他说着仿生人违背不了的口令,而109只能最后用眼神去骂一骂人。
待仿生人彻底离开以后,伊莱踢向椅脚,使椅子向后退开,重新坐回原位。‘真是荒唐。它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拒绝的是谁?虽然也没可能真正搭上我的船。给的恩惠,都不去把握,那还是早点去……’
一切的无法理解,都只不过是因为每个人站的位置不同。伊莱站得太高,虽然曾经也站在过贫瘠的土地上,但人类最差的起点,也是每一个仿生人所望尘莫及的。人与仿生人,他们从出生起,就活在两个世界里。以伊莱现在的经历,初次感受到这类差异,他暂时还无法明白。
伊莱看了看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感到有些无聊,刚刚得到的结果也并不愉快——原本,仿生人叛逃这种小事是闹不到他面前来的,现在却愈来愈复杂了。
莫尔在109彻底离开后走了进来,伊莱看见他之后摇了摇头,后者了然,“将001的基因全部用掉?”
伊莱:“对,全部。把他整个人给我弄回来,要复刻不要变革,董事会那边我来说。”
“好,我明白。”
…………
深夜十二点,空旷但装配豪华的陌生实验室内,中间摆放的营养仓里绿色的液体异常活跃地流动着,温养着里面与001适配的仿生躯体。
营养仓一旁的屏幕上数字正在跳动着,"解析进度条0%……0%……………0%,正在唤醒,0%启动跳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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