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贺鸣川仍坐在原位,随手拿起桌上堆积如山的情报,目光快速扫过各处军报、调令、粮饷清单。忽然,一封洒金笺从中滑落,轻轻飘落至地面。
纸上的松鹤纹熟悉得刺眼。贺鸣川微微一怔,弯腰拾起。他的指腹缓缓摩挲过那鎏金图案,展开信件一看,开头几行字映入眼帘——
“时维霜序,欣值本校立校十五春秋……”
落款处,赫然写着四个字:上林学府。
原是一封校庆邀请函。
上林学府,金陵最高学府,旧日他也曾是那青砖红墙里埋首书卷的一员。
彼时他不过是个满怀鸿鹄志向的学子,冬夜苦读,春日辩论,与一众同窗激扬文字,纵论天下。直到大四的某一天,布告栏突然贴满东北战事急报,沈阳沦陷的号外盖住了学术讲座海报,学校紧急动员鼓励学生参军入伍......他便是在那时脱下青布长衫,换了一身戎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觉已有五年了。
五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将一名意气风发的学子磨砺成沙场老兵。却不知曾经的课堂、书院、师友,如今是否依旧?
他合上信笺,目光落在落款处的校名,片刻后,缓缓将其放入怀中。
校庆那日,贺鸣川穿着一袭笔挺的军装,坐在车里望着熟悉的校园大门。
琉璃瓦檐下的匾额仍旧是他记忆中的“上林学府”四个鎏金大字,只是岁月侵蚀,金漆已有些剥落。门前人来人往,三三两两的学子裹着呢子大衣,捧着书本快步穿行。
卫兵正欲按响喇叭,却见后视镜里贺鸣川抬手制止。他推门下车,站在校门前伫足片刻,终是迈步走了进去。
典礼尚未开始,他便沿着石板路缓步而行。脚下的青砖依旧,连风中夹杂的墨香都未曾变过,只是身边已不再是旧时熟悉的面孔。
顺着记忆里的路径,他走进那幢白墙青瓦的教学楼。正逢下课铃响,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从教室里涌出,走廊里顿时热闹起来。他随意拦住一个背着书包的年轻人,声音不自觉放轻:“你们刚上什么课?”
“国文课。”学生抖了抖袖口,笑道。
贺鸣川微微挑眉,嘴角泛起一丝怀念的笑意:“哦?先生是谁?”
“是许白桥许先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贺鸣川蓦地一怔,握紧的指节微微泛白。连那学生道别离去,他都未曾回神。
许白桥——那个曾与他并肩在上林学府读书的同窗,居然还在这里,居然还在讲课。五年前,随着沈阳沦陷的消息传来,整个年级都积极报名参军响应号召,唯独许白桥没有。他这个决定曾让很多人感到不解,甚至大为失望。但许白桥却从未解释过什么,也未曾流露出任何犹疑或愧疚,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贺鸣川快步走入教室。
学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偌大的教室里回荡着桌椅拖动的余音,窗外的光线透过半开的木窗洒落进来,在斑驳的地板上投下摇曳的光影。讲台上,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在收拾书本。
那人身着一袭青布大褂,脚下踏着毛底布鞋,袖口整洁,衣襟平整,举止间自有一股书卷气。他戴着一副老式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专注而平静,似乎对周围的动静并不关心。
贺鸣川站在门口,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人身上。五年未见,许白桥看起来几乎没有太多变化,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仿佛外界的战火、动荡都与他无关。他甚至觉得,这间教室就像是一个时间静止的角落,将许白桥牢牢封存,任外界风雨飘摇,而他依旧低眉翻书,讲授诗书文章,波澜不惊。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翻涌,贺鸣川压下心中的复杂,迈步走了进去。
“许先生,好久不见啊。”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故意将“许”字咬得轻,而“先生”二字落得格外重,隐隐透出些许讥讽的意味。
许白桥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并无惊讶,也没有一丝熟稔的情绪,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片刻后,他收回视线,语调平静而客气:“请问,您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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