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静室中狂啸的暗流像是突然被按下了休止符。
李维坦站直了身体,堪堪能平视坐在高脚凳上的哨兵。
年轻的哨兵正歪着头,刚施暴过的手掌此时支着下巴,做了个沉思的动作,好像还在回味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李维坦吸了口气,他低下头活动了一下手指,试图用平静的语气开始谈判:“依照约定,你把屏障撤了——有什么问题需要我事先知道的么?”
他的嘴角还在渗血,没说一个字都牵痛的厉害,但他的语气和当年在首席向导办公室赶人时没有一点区别。
蓝浓的目光闪了闪,似乎费了点功夫才聚焦在起来。
“卡特?”李维坦挑起一边眉毛。
哨兵矫健地从椅子上跃下来,行云流水地捞起地上的斗篷,有点粗暴地罩在李维坦肩膀上。
李维坦眉头一跳,没明白这个动作的逻辑性。
“你进来吧。”蓝浓·卡特的声音有点沙哑,金色的眼睛在光和影中闪动,似乎正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快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话音落下的一瞬,李维坦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力量精准地攫住了他的肢体,却没有像刚才那样束缚他,而是贴着他的皮肤,如某种动物的舌尖一般,轧过他的毛孔,好像在温柔地催促。
他微微一怔,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被蓝浓·卡特催促着拖拽,像被浪涛卷入大海的鱼群,他只觉脑袋里“嗡”得一声,接着就被拽入了哨兵的精神海。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漂浮在海中的水母,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入蓝浓的精神屏障,但是是第一次处于这么被动的局面。
每个哨兵的精神屏障都有所不同,有悬崖峭壁,有横沟天堑,有刀山火海,取决于本人的成长经历和心理戒备程度。蓝浓·卡特的精神屏障从六年前开始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海洋这个意向很微妙,它无垠广阔无法逾越,有吞没一切巨大能量,可它也温柔包容广博坦荡,只取决于海的主人是不是乐意。
换言之,海洋在这片凋零的土地上,是一种属于“权力”的意向。
李维坦当了十多年向导塔首席,自然知道越轨的权力伴随着多讳莫如深的恐怖。六年前他被少年哨兵迷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就没忘记,这样从出生起就被命运厚爱、被亲人宠溺被朋友拥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有多容易在枯骨血肉上动动手指架建王座——即便是着名的儒将蓝别阶,纵使素有宽容随和的美名,第一次听说自己的向导出身贫民窟时,表情也和吃了两只蟑螂没什么分别。
首席向导自认这次来蓝浓·卡特做疏导只有两个结局,杀了他或是治好他,这也是他千里迢迢跑来受这一趟羞辱的唯一原因。
蓝浓大概心里也清楚这一点。
向导被那种类似拥抱的力量拖进深海,他想起自己上一次潜入蓝浓·卡特精神海深处的样子,当时十六岁的哨兵才刚刚觉醒,精神世界健康得像个童话故事,也不能说是故事,精神世界本质上是围绕记忆的集合体建构出来的东西。
小镇,蓝别阶买下来当别墅的古堡遗址,大斑点牧羊犬,花园,姜留的实验室和跑车,蜿蜒的赛道和草坪,靶场,球类运动和哨兵仿真演习,加了甜味的酒,十六年加起来比他三四十年还要多的朋友,派对,壁炉下互相抄作业的男孩女孩,数不清的拥抱和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