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根呢?你……等等,师侄忽然有了灵根,师兄你就要涅盘……你剖了自己的灵根给你徒弟?!我就说怎么师侄才到金丹劫,原来灵力全都用来稳固灵根去了!”
沈侑雪心平气和:“我已经练出剑魂,又有涅盘火在身,境界和修为仍在。灵根与否……其实也不太重要。”
谢孤城气急攻心,“挽佟不是说再等个几百年就好了吗,到时自然有灵骨,你急什么!”
寂静良久,没有回答。
但安静不代表心绪没有波动,谢掌门眼前又飘落起了细小的雪花。
沈侑雪抬眸正视他,神色淡淡。
“谁能说清,我还有几个百年。”
“……岁岁平安,总好过只顾眼下。”
“师父也曾和我说过岁岁平安。”沈侑雪漠然道,“可师父他们都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谢掌门忍无可忍,声音不自觉大了许多,有些冷硬。
“可师兄你也曾说过会岁岁平安!”
沈侑雪望着他,平静无波。
“师弟,静心。”
“滚滚滚。”
沈侑雪慢慢道,“我动心了,师弟。”
气得发懵的谢掌门不是很想了解师兄的谈情说爱心路历程,冷冷地移开目光,没吭声。
“……我怕了。我只求朝夕。当年身边人一一离去,我无能为力,如今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沈侑雪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
“阿锦他并非此世之人,许多事并不了解,又是孤身一人……我修此道逆天而行,若是将来有什么闪失,我不能弃他不顾。阿锦若没有修为傍身,我始终不放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谢掌门瞥了他一眼,语气仍旧有着挥之不去的暴躁,“不是有我吗。”
“你不行,谁我都不放心。”
“为什么?”
沈侑雪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一眼修无情道的师弟,想了想,解释一番。
“他不仅是我徒弟,也会是我道侣。我自然是希望他依靠我的。”
修了无情道却一点也不清冷,还整天被师兄气到,又被大徒弟盯着批公文的谢掌门——
“呵。”
“阿锦即将结丹,我想帮他。”沈侑雪跟师弟打商量,“你替我护法,我重塑灵根后与阿锦合籍,代你处理十年往来公文。”
谢掌门开始后悔当年为什么离山前非要与师兄比试,若是当年直接背着包袱走了,又何须落到今日下场。
他软硬不吃,“就算如此,涅盘火重锻神魂,非死即疯,就算师兄不会变得疯疯癫癫,到时你失忆了重新来过,又怎么会记得什么公文不公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沈侑雪好脾气道,“我不会忘。”
“你又没涅盘过,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忘?”
沈侑雪又道,“我没有忘。”
“古往今来被涅盘火烧过的有谁不是前尘尽忘?师兄你再嘴硬也没用,你又没涅盘过……”
沈侑雪目光幽幽,“所以,师弟,我真的没忘。”
谢掌门的暴躁言论还没说完,被这么一打岔,恨不得打开师兄脑袋看看里面是怎么就失了智,正欲再噼里啪啦反对几句,忽然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盯在了沈侑雪身上。
“……你,”他像是梦游般,问,“你怎么知道涅盘火还能重塑灵根。”
沈侑雪声音很轻。
“我没忘。”
谢掌门垂手站着,在一堆剑谱中,像凝固的塑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涅盘过?什么时候。”
脑海中猜想渐渐从混沌到清晰。
他想起了那些年,沈师兄一人一剑,卷走了他夜逃的小包袱,无声无息地下了山,从此隐没踪迹,连小纸鹤都不曾飞回。
他想起那些传闻。
有传闻说,沈侑雪以佛入道。又有传闻说,沈侑雪以杀戮道成魔。再有传闻说,沈侑雪杀万人又度万人。那些沸沸扬扬从未停歇的小道消息,年年有消息,年年不见沈师兄。
本应是修无情道的沈师兄。
……破而后立。
云游四海后回来闭死关,人人都说师兄的雷劫闻所未闻前所未见,声势浩大,必然是飞升雷劫,所以才会年年如此,从未停止。可倘若……倘若师兄修的是天道呢。
如果那不是雷劫,而是真正的与天争锋。
以身代之,一遍又一遍重塑剑魂,换那些补天之人的魂魄重入轮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唯有他自己的无情道心毁了。
他能换别人的魂魄重入轮回,却在与天相抗中无法让自己飞升,只能闭死关,求一个善终。
倘若师兄早知自己不能飞升,当日在太忘峰青岩室内,却还是用惊鸿剑贯穿心脉,试图以命证道……倘若那日没人叫醒师兄,倘若那日师兄没有出来……
他想起那段时日师兄因为伤重而显露出的白发。
谢掌门悚然。
“……大道三千……你究竟,几次……?”
沈侑雪沉默了。
师弟那种看琉璃水晶人的目光让他有点难受,他好歹是个身经百战的剑修,习惯了师弟见鬼的白眼,不习惯这种生怕他碎掉的眼神。这会让他想起徒弟,连重剑都举不起来,一夜云雨都扛不过去的娇弱徒弟。
他又没有隐疾。
过了好一会儿,他只好说,“别多想,应该也不是很痛,我不记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不是没忘吗。”
沈侑雪随口道,“对,没忘。只是习惯了,也什么特别。”
“师兄你……难道不会痛?”
“会,”沈侑雪道,“当年与前魔尊交手,惊鸿剑穗被削掉一缕,心痛如绞。”
“……”谢掌门想拍桌子,但又觉得师兄这话确实在理,本命剑剑穗掉了一根,对于剑修来说,比自己头发掉光了还要痛苦,师兄会心痛也理所当然。
思绪稍一发散就容易注意到奇怪的地方。
他又心头一动,“前魔尊?那如今那个一剑斩他,传闻中少言寡语不解风情,魅魔光屁股爬床却被挫骨扬灰,千年间行踪成迷的现魔尊……”
沈侑雪:“……”
他说,“阿锦没说过我不解风情。”
谢掌门眯起眼,又道,“那师兄你可听说过那位,据说绝情绝爱,以剑度万人的佛子。听说他日日都戴着斗笠,擅剑,当年渡世人修得满身功德,一生孤寡,归隐天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沈侑雪看了他一眼:“我有徒弟,并不孤寡。”
谢掌门看着盘膝而坐软硬不吃的师兄,想了想,又问,“几百年前我曾听凤凰说过,合欢总曾有个弟子,面纱覆面,容貌从不示人。明明悟性极高,却执着于天地共修,靠日月精华修炼至臻,成了双修之首的媚尊,他一剑杀了作恶多端的极乐老祖后就不知所踪了,听说在失踪前都还是个童子身……”
沈侑雪无言以对。
“这些与我无关,”他把事实又重复了一遍,“我已和阿锦有肌肤之亲。”
顿了顿,他又道,“师弟你知道,守宫砂没了。”
谢掌门今日心头的怒火总算被抚平不少,他点点头,“对,我是知道。师兄此番实在是不容易,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我总得帮帮忙,让师侄给你一个名分。”
沈侑雪沉默片刻,实在不想再继续被师弟嘲笑下去,他回到原点:“既然如此,涅盘一事,你为我护法。”
虽说方才气氛轻松不少,然而涅盘一事毕竟非同小可。
就算心头如何猜测,谢掌门却从未亲眼见证师兄过去云游时所经历的一切,只能收起笑容,沉思良久,才重重叹了一口气,抱怨起来。
“……师兄你有时候……真的很烦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嗯。”
“你连我都没提起,挽佟和凤凰一定也不知道。若是将来挽佟知道了肯定发疯,要是他和凤凰一起揍你,我不帮你。”
“好。”
“真是的……对了,你来的时候没碰见什么人吗。”
“谁?”
“蓬莱的人,我原以为他们这么执着就是要找你算账,他们却说不光是要找你问问神算子的下落,还要找个人,是蓬莱老祖前几日算出的。”
沈侑雪皱了皱眉,“谁?”
谢孤城摇头,确实是不知情,有些困惑。
“听说是蓬莱老祖的兄弟。从蓬莱建宗之始,那老祖就一直在寻人,只是一直没有消息。前些日子听说是用了什么新法子,说是突然感应到了魂魄就在归元境,托我们找找看。”
“蓬莱老祖的兄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嗯,说是落在我们这儿了,也不知道是谁。他们也想来问问神算子的事,知道你不愿意见面,只留下了信物便走了。”
公事公办,谢掌门这时候也不废话,说完了才颇为无趣道,“这蓬莱也是有病,找人什么时候不好找,偏偏现在你和师侄一个要渡劫一个要涅盘,正麻烦的时候……”
谈到正事,沈侑雪便没了方才那难以启齿的模样,神色漠然。
“纵然真的转世到了归元境,如今也必然是个蹒跚学步的幼儿,即便有信物,又如何判断。”
谢掌门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因此告诉他们恐怕要找上一二十年,他们也没说什么。”
他推过去一个很精巧的盒子,道,“这里头装的就是信物。我事务繁多不便下山,此事又是蓬莱老祖所托事关重大,我不放心弟子们,就交给师兄了。左右你以后和师侄多半也会四处游玩,顺带查访查访这转世之人。”
沈侑雪颔首,“可。”
他收起匣子。
事情已经商定,他便起身,欲要离开。
“还有一事。”谢掌门忽然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讲。”
“师侄他知道此事吗。”
沈侑雪没回身,站在原地许久。
“我还没说。”
“师兄打算什么都不说吗,像瞒着我和凤凰还有挽佟那样……你既然对师侄动心,想要结成道侣,就该坦诚以待。”谢掌门停下来,看了看师兄,“……当然,这只是师弟拙见,毕竟我从来只动杀念,不曾动情。”
静静站着的人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出声,语气很柔和。
“……是我有些患得患失。尘埃尚未落定,若是他觉得我此举太过沉重而离开……”
他极轻地皱了皱眉,掩下眸中郁色。
“待到……涅盘之后,我必定和盘托出。”
谢掌门笑了,今日来第一个舒心的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我便放心了。到时我来操办师兄与师侄的合籍大典,如何?”
“自然……”沈侑雪正说着话,忽然停了停,抬头,隔着墙望向太忘峰,似乎是留在那儿的神识被牵动。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耳根染上一层淡淡红晕。
他直截了当:“阿锦醒了。掌门,告辞。”
有事师弟无事掌门。好一个冰冷无情的沈师兄。
他走得太快,根本没心思听谢掌门如何回答,空气一阵涟漪便消失了身影。谢掌门刚刚才露出的笑僵在脸上,只觉得刚才怄住的气又开始翻滚。
只是还没等抒发几句心情,遥遥看见大徒弟的身影正在急速逼近,谢掌门这才想起,师兄一出门又把方才的隐匿禁制给破了。
谢掌门:“……”
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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