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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两人都没睡好,当黎昭闭着眼勉力从沙发上支撑着爬起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块硌到碎裂的石板,又僵又脆。腰好像要断了。
人类的身体真差啊……
黎昭含泪思念自己的植物本体。
豆浆的香气从空中飘来,缠绵地勾住他的鼻尖。
小巧圆润的鼻头忍不住耸动了几下,像小狗狗一样馋得追着香气地动头探身。
桌子对面正往下放早餐的靳寒看到,莫名忍俊不禁。
“醒了?来吃饭。”
清冷的嗓音好听极了,贪图享乐和美色的欲花黎昭一下子脑袋就清醒了。
他努力睁眼,就看到靳寒正弯腰将买来的豆浆油条豆腐脑都放到桌上,美味热食散发出来的蒸汽将那清瘦有棱的面部线条晕得柔和了些。
灿烂的阳光从透过拉开帘子的玻璃窗撒进来,给少年纤长好看的睫毛映成了温暖明亮的金色。
一切都美好暖融得不可思议。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梦里。
原来人间烟火气是这种感觉吗?
“哦,哦,这就来了。”
黎昭迅速洗漱完,跟背后有火追一样飞速跑回来。
“开饭咯!”他欢呼,眼睛亮晶晶地坐到桌前,期待又快乐地预备享用早餐。
人形的时候能尝到许多味觉,有别于修仙时仙果的清口,人间食物总是有着丰富的调味和不同的口感,满满当当、变换花样地激发味蕾。
到这里以后,黎昭每次吃东西都特别香!
啊!满足味觉的快乐!
口腹之欲也是欲望嘛~有助于修炼!
成功说服自己,黎昭又欢快地扑进味蕾快乐海里。
靳寒本来吃东西不多,能达到不饿就行。毕竟吃东西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补充身体所需动能的事情,就跟给机器充电一样。好不好吃无所谓。
可是看着看着黎昭跟个小仓鼠一样,快乐又享受。
他也莫名觉得,有点儿……
香?
甚至不知不觉都吃饱了。
用完早饭,靳寒收拾完就要走了,黎昭非要去送他。
“你身上伤这么重,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好吧,那不去就不去,你一个人回去挺不方便的,拒绝了医院你不能再拒绝我了!”
靳寒拗不过他,只得被迫答应。
他俩家确实离挺远的,路上走路加坐公交要四十多分钟。路上黎昭又试探地问了为什么靳寒会出现在那里,但靳寒面色冷淡却攥紧扶手、坚持沉默的模样,让他明白了这事人家不想说,很快地主动换了个话题聊。
春光明亮地撒进车内,公交车上的把手叮叮当当地摇晃,一派轻松写意。
黎昭表面上轻松如初,聊得流畅又自然。内里却忍不住自己泛滥的关心,决定之后自己再偷偷跟着查。
每一个困难和恶意都是压倒靳寒的稻草。
靳寒性格这么好,知恩图报还给他买早餐,一个坚强不屈又善良脆弱的大美人,怎么能落得跳楼那种结局!
他一定要护他周全!
————
可黎昭没想到,四十分钟后,他就快要被人气死了!
芜宁菜市场那群大妈看到靳寒就开始嚼舌根,指着靳寒就和自己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在了解书主梗概的时候,黎昭只知道这些人对靳寒不好,没想到真实如此不堪。
“哟,那个祸害人的小丧门星竟然回来了啊。”一个面容尖刻的阿姨磕着瓜子。
“这都多少次没回来了,和他那个死了的婊子妈一个模样。”
“有钱人不都喜欢他这款好看的嘛,都出去卖身这么久了,咋还不滚出去啊?真恶心……脏我的地。”
“嘘——可能是被扔回来了吧,假清高还不让人装装了吗,拆穿就过分了嘛。哈哈哈哈。”
像一群乌鸦聚在一起食腐肉,泛着脏气的嘈杂乱叫。整个菜市场的菜和人都是一样的乱七八糟,泛着一股下水道的熏臭。
这些人站在这里,连灵魂都会恶心到别人。
黎昭气得不行,要出头时却被靳寒用手用力捏了把小臂。
他怔愣回头,却被靳寒直接快步拉走,像车拖人一样,只能被动加快脚步。
转入一道脏臭乱巷,黎昭挣着手臂:“你干嘛不让我去啊。她们说话那么过分!”
因为被违规楼遮挡,这条巷子很昏暗。靳寒的脸就隐在黑暗里,拉着他,声音清淡:“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她们那么污蔑你!!”
“——我必须去讨个公道!”黎昭转身就要回去。
却没料靳寒的手攥得死紧,像铁钳一样,与他昨夜今早的疏离但温和截然不同,看起来紧绷得不正常。
他不对劲。
“……靳寒?”
黎昭小声试探地叫了声。
', ' ')('按传统靳寒是会应一声的,哪怕只是一个嗯。
但是他没有。
暗巷的风很冷,声音也很静。
仿佛与热闹的菜市场被凭空切割成了两个空间,静得让人感觉呼吸都要消失了。
黎昭没再挣,也没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了一会儿。
最后是靳寒打破宁静。
“……没有用的。”他的声音泛着哑,像生了锈的齿轮终于转动。
同时他缓慢转身,手却没有从黎昭柔嫩的小臂上松开。
靳寒的身高很高,比黎昭还要高一头多。
于是他低下头看着人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就像受伤被驯服的兽。
而他的眼里也确实带着伤痛。
但对着关心自己的人,他流出几分难得的温和来。
“他们不在乎真相。”
“黎昭,不是所有人都在乎真相。”他用另一只手捋过黎昭颊侧的边发,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像是要教他什么。
最后他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声:“……谢谢。”
黎昭听明白了。
他只是单纯,但他又不笨。
想到什么,他握住靳寒放在他脸侧的手,希望地问:“那你能搬出来吗?”
他眉头蹙起来,嘟囔道:“你别住这里了,他们对你不好……”
靳寒摇了摇头,很切实际地说:“没有办法。”
“为什么没有办法?”黎昭急起来,“明明还有很多其他的地方可以去啊!”
靳寒还是摇头,声音很平淡:“去不了。”
黎昭还要问,明白了他心思和性格的靳寒实在没法,只能掰开了揉碎了用最直白的方式说:“我没钱。”
黎昭一下僵住。
他想起来了,靳寒母亲早亡,他爹是个赌鬼,死前还欠了好多债,靳寒一直在别的地方兼职赚钱还钱,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哪怕他只是个应该好好上学,享受无忧校园的高中生。
这里环境不好,是坏处也是好处。
坏处是有很多烂人,好处是很便宜、非常便宜。
Y市最便宜的地区。
所以靳寒无处可去。
黎昭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
他兴奋得改为双手抱好靳寒的左手,双眼亮晶晶的,“靳寒!要不你来和我合租吧!”
“合租的费用更便宜!”
却见靳寒脸色复杂。
他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帮我?”
“——值得吗?”
这么坦然地向一个陌生人敞开房屋,邀人共眠,甚至连这个人的舆论都不了解。
我们不过两面之缘。
可一个人的家却是最隐私、最不设防的地方。
黎昭认真看他,小脸扬起来瓷生生的,白嫩又漂亮,好像在发光,“当然值得啊!我们是同学嘛!”
……同学?这么简单又单薄的社会单元么?这有什么意义……
“而且——”
“我很喜欢你啊!”
他笑眼弯起,艳丽的泪痣好像要灼到人心底。
好像有一支小鼓。
忽然的就敲到了人的心上。
紧接着心脏充血、迸能,变成了一个小马达,扑通扑通地疯狂动作。
靳寒不知道心里面的是什么东西撞涌,也不知道它在狂跳躁动激烈着什么。
他只是眸色渐深,清透的眸底隐隐压抑着黑滔。如海天一线的清秀风景尽头——黑云翻墨。
——好想……
好想把他拢在掌心……
捻弄那颗泪痣,揉到粉红,然后把他欺负到哭出来……
那一定——
一定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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