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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个麻烦啊。”
季清呈承认他在自家民宿门口看见陆明轩的时候,一瞬间是想转头就跑的。
但转念一想这是自己家,还是咬了咬牙强忍着心理不适走过去。
季清呈抬脚踢了踢陆明轩的小腿,冷声道:“你还来这里干什么?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
陆明轩还穿着上次见面时那条低调的连帽衫,只不过这次白亮的布料上沾染了大片大片发暗发沉的泥水点子,甚至手肘处还被磨出了一个窟窿。
近几年愈发宽阔的身量使陆明轩蜷缩成一团蹲坐在台阶上的样子有些物是人非的心酸。尤其是抬眼看向季清呈的时候,陆明轩那双原本就生得出挑的眼睛会撑大成又圆又亮的狗狗眼,极具楚楚可怜的欺骗性。
要不是季清呈曾经在床上见识过陆明轩有多坏,他可能真的会多关注这张脸一秒钟。
如愿以偿再次堵到季清呈的陆明轩很兴奋,像是被抛弃的狗见到失而复得的主人,一下从地上蹿起来拽住了季清呈的衣摆:“季老师!”
“季老师我错了,你能不能帮帮我……看在阿姨的面子上,可不可以能不能帮帮我?”
季清呈差点被陆明轩带着坐到地上去,嫌恶地去拍陆明轩扒着自己的手:“你……你放开我!”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手!”陆明轩好像决心做一块死皮赖脸的狗皮膏药,把所有混账劲都放在季清呈一个人身上使。
眼看着民宿门口因为两个大男人的拉拉扯扯而聚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季清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除了戴着一顶渔夫帽,根本没做任何遮挡措施。
再这样下去,不等陆明轩把他们的关系抖露出去,他自己就快自爆了。
季清呈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含怒的桃花眼警告似的瞪向陆明轩:“好,你先给我进来。”
陆明轩哈巴狗一样猛地点头,奸计得逞地跟着季清呈进了家门。
季清呈狠狠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觉得没皮没脸的陆明轩和大少爷脾气一点就炸的陆明轩相比才是更加恐怖的存在。
而自从上次和季清呈不欢而散,陆明轩又一连在好几个“好哥们儿”身上吃了闭门羹,无奈之下只能搬回学校宿舍再从长计议未来该何去何从。
但他确确实实没想到,回学校其实是一个更加糟糕的决定。
在学校这么一个小型的社会里,任何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尚且可以发酵成全校学生津津乐道的话题,而恶劣到陆明轩这种级别的,简直就像是一枚重磅炸弹,把整个学校炸得地动山摇。
他走到哪里,咒骂和嘲讽的话就跟到哪里。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那样不怀好意,好像在看一只格格不入的跳梁小丑。
“父母吃了那么多人血馒头,儿子怎么还有脸光明正大的走在学校里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陆大少爷也该一起去牢里改造改造!”
“大少爷,你这些年花你爸妈赚的黑心钱心里踏实吗!以后走夜路的时候都小心着点儿!”
“学校还不把这种人开除,是不是也背地里收了好处啊?”
……
这个年代,一人一口唾沫真的可以淹死人。
更别说陆明轩从小就被恭维着长大,哪有人对他说过一句重话狠话呢?
他父母犯的罪是板上钉钉,他自己虽然免于牢狱之灾,却免不了被当成发泄怨气与怒气的靶子,成为所有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这学校陆明轩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他连夜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离开了学校,简直就像一只夹着尾巴逃跑的狼。
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钱包和手机又在一次挤地铁的时候给贼顺手牵羊了去,陆明轩顾不上提行李,冒着雨追着小偷跑了三条街,反而差点被街口窜出来的一辆小轿车撞翻在地。
在他仰面摔进水塘里疼得一下子没法动弹的时候,当他透过接二连三砸落在自己脸上的雨滴而努力睁开眼看到灰蒙蒙的天空的时候,心里居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大概就是他的报应吧。
“季老师……我快找不到地方可以住了……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借住一阵子?”
陆明轩不是没有为自己讨人嫌地再找上季清呈这件事感到愧疚,但若是跟只能风餐露宿、遭人白眼相比,季清呈连对他的讨厌都显得那样光明磊落、安全可靠。
“我什么活都可以做的……开车,打扫卫生,做饭,我我都可以……学。”
陆明轩都没敢在季清呈的沙发上坐下。他深怕他这一身污垢弄脏了季清呈的家,季清呈就再也不愿意搭理他了。
陆明轩像个被班主任批评的小孩,把认错的姿态压到了最低,全然没了之前死缠烂打的气势。
但季清呈确实没办法对陆明轩的遭遇产生任何怜悯。甚至很卑劣的,季清呈和陆明轩口中诉说的那些人一样,也觉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大快人心。
“不用了。我不会
', ' ')('因为省这个请保姆的钱就给自己找不痛快。”
“陆明轩,我感谢你曾经救了我妈妈,但从三年前那一纸合约的结束开始,我们就谁也不欠谁的了。我没有义务帮你,还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季清呈一席话说得平静而坚定,陆明轩居然一下子被噎住了。
虽然没有上次见面时剑拔弩张的争吵和威胁,但陆明轩却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事情无法扭转的定局。
季清呈是真的不想见他。
威逼没有用,乞求也没有用。
就当陆明轩想要再尝试着给自己一个争取的机会时,话音却被开门声打断了。
“呈哥,沈总托我给你带盆花过来,可好看——”
易寻轻快的话音随着他看到季清呈身旁的陆明轩时戛然而止。
手里的花盆“啪嗒”一声砸在地上摔了个死无全尸。
“你……”易寻猛然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企图证明自己面前看到的这个人只是自己梦里面的一个幻觉。
看见易寻开始浑身颤抖的那一刻,季清呈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可偏偏情况之外的陆明轩依旧不明所以地放肆着自己的眼神在易寻骤然发白的脸庞上打探。
“你……你是Tim!?”
Tim这个名字像是点燃炸弹引线的那根火柴,易寻浑身剧烈抽搐了一下,身体立马顺着身后的墙壁滑了下去,缩在墙角。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季清呈焦头烂额地扑到易寻身边挡住易寻的视线,头也不回地对陆明轩吼道:“你先出去!我们的事等会儿再说!”
原本接受了一年多的治疗,易寻的重度抑郁症已经有了根本性质的好转,他有季清呈、沈知意这样体贴细心的“家里人”,还有莫医生这样经常叫自己一块儿出去玩的大男孩,他已经很少回想起以前和徐宣在一起的日子,想起那个叫Tim的自己。
但为什么陆明轩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那徐宣呢?
他也回来接他了吗?
易寻其实刚满十八岁的时候就被陆明轩的好友徐宣一眼相中收进了后宫。又甜又软的性子像一粒棉花糖融化在徐宣心里,很罕见地将这个他浪荡公子的花心笼住了。
全心全意地被徐宣捧在手心里宠着,没见过世面的易寻和所有第一次谈恋爱的傻子一样,认为自己第一次就碰见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在完美恋人的家属滤镜里,易寻被一堆粉红色的泡泡冲昏了头脑,渐渐地就忘记了自己不过只是徐少爷心血来潮找来的一个暖床玩具。
易寻原本是辍学来华城打工的,但徐宣的温柔体贴让易寻失了斗志,很快心甘情愿成了徐宣豢养的宠物。
更可惜的是,像狗一样单纯的动物,一生只认一个主人。
徐宣满足了易寻对于这个城市物质和精神上所有的满足与想象,徐宣就是他认准的救世主。
主人的命令就是金科玉律,哪怕是让他出卖他自己。
一年前,季清呈是在某个酒店厕所隔间里捡到伤痕累累的易寻的。
易寻身上套着一件被撕得稀烂的粉红色超短裙,半遮半掩间裸露的皮肤上全部都是青青紫紫的指印和吻痕。他被一条纯黑色、镶着银色铆钉的狗圈套着脖子,颈后一条冰凉粗长的狗链拴在头顶的水箱上,几乎将个子不高的他整个凌空吊起。
易寻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由此只能努力踮着脚尖才能缓解脖子上令人恐惧的窒息感。
乳白色的液体夹杂着猩红的血液从他下体一丝一缕流淌下来,将他发颤的双腿淋得痕迹斑驳。
他身下雪白色的蹲坑里,盛满了那些人留在他身体里的污浊。
季清呈一阵头昏目眩,简直重新回到曾经那个淫乱不堪的KTV,经受那场自己永远也不愿回忆的噩梦。
那些人究竟知不知道,他们把易寻这样留在这里,他可能会死啊?
易寻在医院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像个双眼失神的傀儡,只会哽咽着喃喃自语:“季老师……宣哥……宣哥把我给别人了……但我好害怕……他还会回来接我吗?”
“我好想他。”
在那些人眼里,喜欢到底有多廉价?
可是对于无依无靠的易寻而言,徐宣就是那团即使会让他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去扑的火。
即使知道那个人不再爱他,或者根本没有再爱过他,他也会因为自己在那个人身边有点利用价值而高兴。
季清呈强忍着泪水,抱起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残破不堪的易寻:“别怕Tim……徐宣不接你回家没关系……我带你回家。”
过去的一切浮光掠影一般闪过脑际,季清呈看着身前吃了安眠药才勉强平静入睡的男孩,不由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陆明轩一动不敢动地站在民宿的后花园里等季清呈。
说实话,易寻刚刚的反应确实把他看懵了。
陆明轩之所以在一群莺莺燕
', ' ')('燕里记住这个自己都看不上的小男生,还是因为一年前徐宣举家移民海外的时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情人居然抱着着徐宣的大腿不管不顾地大吵大闹了一场。
不过就是个养着肏的小东西,上哪找不着?易寻还没重要到徐宣非要跋山涉水一起带走的程度。
当时是陆明轩说:“我给你家小孩儿找个好去处,你放心走吧。”然后强行把易寻拖了走。
之后他随手将易寻送给另一个富家公子,就再也没记起来这号人。
所以……易寻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他这个状态……生病了吗?
那季清呈呢?他当年会不会也……
陆明轩只顾着自己沉思,却没有意识到季清呈早就不动声色地站在了他一米之外。
“陆明轩,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后悔对你产生的每一次宽容。”
“我或许真的该庆幸我今天能够以这样的姿态站在你面前……你知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像Tim这样的人会永远活在你和徐宣这些人带给他们的痛苦里?”
随着季清呈的反问,一张信用卡也被摔在了陆明轩胸口:“陆明轩,这些钱算我花钱消灾,你要是还有点良心,求你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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