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德宫离含凉殿较远,错落在好几座宫殿轩阁之间,吕嫦云不喜欢热闹,她是一个人呆一天也能呆得住的人,但无奈她要清净,别的人却不肯清净,蔻荷轩地方比较小,在毓德宫后边,里面不知是挤了几个采女还是挤了几个选侍,大清早的觉都不睡了,一个个的先开始熏香,熏完了又要给头发抹刨花油,还有那衣裙上也配了相称的香包,路过毓德宫的时候真是迎风香出十里地,清滟耳朵尖,想外面居然这么早就开始热闹了,思考着要不要早点去喊吕美人梳妆打扮,她想了想,便偷偷地开了门,只是想看个热闹而已;
这一看不要紧,好家伙,迎面就是一阵香风,好悬没把她给呛晕过去;
这股香风是个人都受不了,清滟摸了摸鼻子,‘啪’地一下就把门关上了,隔绝了外头女人们的莺声燕语,自己倒是染了一身的脂粉气,想去里头喊吕美人,可进去才发现,她那个爱哭的主子还在翻着一本庐陵广记在闲闲地看,神色淡然,又是清高的要死,好像得不得宠跟她没半点关系,自己压根就不着急似的。
清滟已然觉得自己是正得重用的时候,于是三句两句的,总是催着吕美人打扮,劝她还是要争一争的,哪怕位份高不过上头几位,但好歹别去迟了惹人闲话。
金贵嫔派来的那个嬷嬷才刚走没几天呢,要是冷不丁地再来一回,她们怕是真的无福消受啊。
还好,新来的吕美人清高,但为人还是比较听劝的,她看完了庐陵广记的后边几页,就指挥着清滟翻箱倒柜,最后一件件挑沟渠,硬是选了件不知从哪个箱子里捣鼓出来的一件宫袍。
是真的宫袍,不是宫装。
司衣局的衣裳都很有讲究,袍子一般都是大袖,别的地方都宽大无比,唯有腰间收的极细,盈盈不堪一握,袍子宽大,亮眼的颜色就要有点压不住了,就只好以大方沉稳为辅、款式以突显曲线为主;不过宫装倒是显得五花八门,从领子到披帛都要配套,比如嫩黄就要配绿柳,宝蓝就要配绛紫一样,那花样多了去了。
清滟翻出衣服的时候也有点莫名,在她的印象里,吕美人进宫就没带什么自己的物件,丫鬟没带,衣裳也没带,一清二白,两袖空空,连打点宫人的银钱都没有,还是开屉子拿了点首饰才算打发了。
首饰都给的差不多了,何况是衣服,清滟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这件衣裳是什么时候进到毓德宫里的,吕美人倒是记得,可见她这个卧底做的真是不合格,连这点小事都主意不到。
但吕美人指定了要穿这件,她一个做宫女的,也不好说什么。
宫袍的袖子大了些,黑色的底上绣着红色暗花,瞧着像是辛夷,一朵朵开的蜿蜒,又密集。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原本淡雅的一个人,换了身衣服就成了另一副模样,原来是淡的什么都没有,美则美矣,但少了那么些点缀,不够打眼,现在看了,这身宫袍真是再合适不过,厚重与淡白相冲突,有种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成熟,还有点妖异的美。
美的连清滟都有些羡慕了。
她甚至能想象得出,吕美人入席之后,四面八方会投来多少道艳羡的目光。
同样的,嫉恨的目光也是少不了的。
吕嫦云穿着衣裳原地转了一圈,也很满意,不过她是满意姐姐送来的衣裳她居然穿着正好,那就说明姐姐在冷宫起码吃穿是不愁的,这一点让她很欣慰。
对于衣服,她是一点都没觉得哪里好看,只是看清滟那个反应,连女人都认为她美的过头了,那到了男人眼里,或许就是刚刚好。
换衣裳的时间过长了,进到宴席上就晚了别人几步,吕嫦云走上前去行礼时瞥了一眼,发现金贵嫔和瑀夫人的位置是妥妥的一左一右,代表着宫里目前的两大高山,瑀夫人左边是新封的成妃洛之贻,这也是个厉害人物,她爹成国公正得用的时候,自然没人敢触她的眉头,迎春家宴上,敏妃坐的位置也坐的比较靠前,这也是看在她肚子里皇嗣的份上。
而姗姗来迟的吕美人,很不幸,行礼行了半天,上头好像没一个人看见,直接让她半跪在那儿,姿势对不对也没人说,起不起来的,也没人喊一声。
吕嫦云低着头,想自己跪了应该有挺长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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