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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初升,夜幕降临,本是夜深人静之时,玄阳帮中却刚到热闹的时候。
帮会总部四处灯笼悬挂,人来人往,喧嚣鼎沸,聚义厅里摆满宴席,长桌一路从厅内摆到了厅外空地,入堂弟子坐在厅内,其他帮众坐在厅外。厅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照得桌上摆满的菜肴有了一层诱人的光泽,看得人食指大动,但此时还没到宴会时间,白云门门主还在主殿与帮主商谈,堂主们都到门外等候宾客,剩下的人都在候着开席。
于城坐在自己座位上怎么都觉得不舒服,面前陆续端上美味佳肴但他却无心看一眼。身上早就清洗干净了,可是穴口火辣辣地疼,也不知是怎么了。这种疼痛让他坐立难安,抬头看去,不远处的长桌边卓元白和奇风堂的人坐在一起大声说笑,当真是好不快活,这让于城心里更觉得憋屈,拿筷子狠狠捅了一下面前泛着油光的猪蹄,那猪蹄煮得很是鲜肥,被他一捅就汁水四溢。
“你不吃就不吃吧,捅什么。”
一只手把筷子从他手里抽走,那是在他身侧坐着的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中门堂堂主亲传弟子魏正青。
“不爱吃拿给我。”
另一只手直接把他的盘子给端走了,那是他对面的一个女弟子,这人耷拉着眼皮,看起来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正是另一个亲传弟子徐爽。
中门堂堂主徐策膝下无子,只有两个亲传弟子,魏正青颇有威望,武艺高强,是下任堂主的绝佳人选。徐爽是堂主的养女,虽然也是技艺超群,但是看起来总是睡不醒,总让人觉得难担大任。徐策眼见飞花堂、山月堂和灵雪堂的亲传弟子有好几人,心下很是心急,各堂之间总有角力,中门堂虽然当前是帮会的中流砥柱,弟子势力若是不佳也难免会让帮众不服。尤其是堂主家门所传的剑阵,最少要三个人才能使出,所以他才一心盼望于城能做亲传弟子,别浪费他一身武艺。
“你这样像什么话!师弟的东西也抢,宴会还没开始呢。”魏正青板起脸,徐爽却不是很在意,她吃得满嘴流油,嘴里面“唔唔唔”几声就当答复了。
“师弟啊。”魏正青勾着他的脖子,低声说道:“我要你下山帮我买的东西带来没有?”
“什么东西?”于城一怔。
“装蒜,我的美女图呢?”
魏正青说得很轻,周围又人声嘈杂,只有徐爽听见了,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于城仔细一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魏正青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一直苦于太忙没空谈情说爱,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就总是喜欢搜罗一些美女图,这次本来让于城到镇里帮他买,但是于城这两天被卓元白拉着厮混之后根本忘了这件事,当下慌张起来。
“我……忘了。”
“唉!我就不该指望你!”魏正青重重叹气,“也不知道白云门有没有漂亮女弟子”。
“他一个老实人,你别带坏他了。”徐爽不屑地看了魏正青一眼。
“小于!饿不住了先来吃点糕点吧。”
陈春花朝于城另一侧坐了下来,她笑颜如花,手里端了个盘子,里面层层叠叠放着一摞糕点,糕点颜色各异,花香扑鼻,于城被这香味勾起了馋虫,拿了最上头的一块。
“谢谢师姐。”
陈春花微笑着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于城总觉得那目光非常…慈爱?就像是一个老母亲在看自己儿子。他在还是普通帮众时候就经常到山月堂的医馆帮忙,后来为了成为入堂弟子,几乎天天到练武场比武,也经常挨打,那时候就经常由陈春花给他治疗,一来二去两人就很是熟悉,通过比武会入堂后虽然不在一个堂口但也时常来往,于城心里只觉得这师姐就和亲姐姐一样。
正在和陈春花聊天时,她轻轻帮于城拂去嘴唇上的糕点屑末,于城突然背上没来由地一阵恶寒,如同针刺进皮肤,让他头皮发麻,似乎有危险逼近,他猛然回头看去,只看到那苍白的师兄李木和山月堂帮众正在聊天,他又左右环顾一番,四周的人都有说有笑,并无异常。
“怎么了?”陈春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没见有何异状。
“没事……”习武之人素来有种直觉,于城挠挠头,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可能是自己过于敏感,这儿这么多兄弟,哪来什么危险。
“帮主到底来不来啊,菜快上齐了,唔唔。”徐爽嘴里全是肉,说话都说不清楚。
“你太不像话了,吃饭就别说话。”魏正青又板着脸教训起来。
“帮主到——白云门门主到——”
门外一行人翩然而至,众人赶忙起身相迎。前边五位堂主带头,玄阳紧随其后,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畏惧,于城不敢看他。玄阳身旁站了个中年人,此人身着白衣,气宇轩昂,虽然须发皆白但脸庞红润,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想来正是白云门门主,他身后跟了大约三十个白衣弟子,其中属他身旁的一个青年最是醒目。
这人身材挺拔如松,白衣是云纹锦袍,腰间挂着白玉环佩,衣着比其他人华丽许多。别人都是把剑挂在身上,他却是
', ' ')('把剑紧握在手里。他生得皮肤白皙,剑眉星目,轮廓棱角分明。
“各位兄弟,这位是白云门门主文海。”玄阳介绍起那位白发男子,众人朝他抱拳行礼。
“听闻玄阳帮帮众甚多,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文海笑容可掬,也抱拳回礼。
那青年黑眸锐利有神,扫视厅中后微微一笑,向众人行礼,举手投足间有着翩翩风度,如同贵公子,引得厅中女帮众小声议论起来。
“这公子哥是他儿子文飞鸾,长得还真不赖。”徐爽毕竟也是女子,看到俊俏男子也忍不住悄悄朝陈春花低语,被魏正青瞪了一眼。
“兄弟们各自回位,好吃好喝!”飞花堂堂主是个矮胖的小老头,他形象有几分滑稽,一招呼显得厅内喜气洋洋,众人各自归位,陈春花也退回自己堂口去,白云门弟子坐到一旁吃喝起来,五位堂主和帮主、文海独坐一桌,那青年人也随众弟子落座,可是就在众人中忽然钻出一个小小身影跑了过来,问也不问就一屁股坐到了于城身边的座位里,夹起糕点就吃。
“你谁啊?”徐爽不耐地问。那人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身着白衣,唇红齿白,眼眸灵动,脸颊粉扑扑的煞是可爱。
“我叫小兔子,白云门的。”她行了个礼,“各位大侠有礼了”。
于城问道:“你怎么不和他们坐一起。”
小兔子嘴瘪了一下,看起来很是委屈。“我不想和他们一起吃,大家老说我吃得多。”
她抬着鸡腿大啃一口,吃相很是不雅,但她生得可爱,这吃相却也不觉得粗俗,于城看她许是饿坏了,盛了一点八宝饭抬到她面前。
“谢谢哥哥,你真好。”小兔子挨他近了些,把八宝饭一扫而空,魏正青看她的吃相小声嘟囔起来:“唉,美女没有,只有小饿鬼”。徐爽拿了个馒头,一出手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把魏正青的嘴给塞住,逗得小兔子大笑起来,那笑声清脆如银铃,很是悦耳。于城看惯了这两人胡闹,只觉得在外人面前闹实在令人哭笑不得,又觉得一本正经的师兄碰了一鼻子灰的样子很是有趣,魏正青的脸色现下比泥灰还要黑沉几分。
“我也本来以为这玄阳帮里会有很多俊俏男弟子。”小兔子眼睛滴溜溜转,对着周围人打量起来,“结果只有玄阳真人好看。”
于城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得俊俏,不甚在意,但魏正青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冷然道:“当真?”
小兔子假装没看到他的脸色,指着不远处说:“我看那个也不错”。于城一看,她指的正是卓元白,这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坐在人群中,与众人推杯换盏,面上已经有了微醺的红晕,许是他瞥见于城望了过去,抛了个媚眼过来。他不抛不要紧,这一抛端的是眉目传情、佳人风流,于城和小兔子登时红了脸,心口突突直跳。
轻浮的登徒子!怎么对小姑娘也勾勾搭搭!于城在心里怒骂,要不是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他真想过去给对方两拳。
“这小子喝多了吧。”魏正青觉得这样不成体统,眉毛都拧一块去了。
“还行,我觉得还是你们白云门那个文飞鸾长得不错。”徐爽倒是面色如常。
“我觉得文师兄他啊……”小兔子招手让徐爽凑了上来,两人旁若无人地讨论卓元白和文飞鸾的长相,一会儿说什么“风流倜傥”,一会儿又说什么“贵气的才英俊”,魏正青受不了这种女子话题,拍拍于城就走到别的弟子那里去了。
“咳,不知在下可有幸在此入座?”一个声音在于城身后响起,三人登时惊了一惊,被他们讨论的文飞鸾此刻就在于城身后,他一身丝锦白衣在灯火下更是有珍珠色泽,很是华贵,他手持折扇轻轻敲打着掌心,俊脸露出些许尴尬之色。
完了,一定被他听到了。三人心里暗暗地想,都变得默不作声起来,于城点点头,他便在魏长青的座位上坐下了。
“啊…啊哈哈”,小兔子尴尬得开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姐姐,我带了些脂粉,你要不要,过来我这里瞧瞧。”
“要,要。你们慢慢吃。”
徐爽和小兔子飞也一般逃开了,只有于城心里苦,他知道徐爽从来不涂脂抹粉。
“唉。”于城忍不住叹了口气。
“让兄台见笑了,小兔子第一次下山,难免失了规矩。兄台贵姓?在下白云门文飞鸾。”这贵公子恢复得倒是很快,立马就和他攀谈起来。
“在下于城,中门堂的弟子。”
“听闻中门堂是玄阳帮中最得力的一支,真是有幸。”文飞鸾朝他敬酒,他勉强举杯喝了一口,他一向不喜酒的味道,也对这些官话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其实过来是有事告诉你”,文飞鸾装作给他夹菜,凑近他耳侧,于城只觉有微微香风,那是一股梅花的冷冽香气,也许是这人身上带了香囊。“我刚才无意中看到你背后有个面色惨白的弟子在瞪你,我看他面色不善,还有几分杀气,本来这是你帮中事务我不该管,可是我这人好管不平事,就想提醒你几句。”
“这!”于城霎时间脑海中
', ' ')('就出现了刚才如芒在背的感觉和李木惨白的脸,他正要回头看,文飞鸾却折扇一开把他的视线挡住。
“我猜你也知道是谁,你就别看了,别打草惊蛇,以后小心行事。”
“……还多谢文公子提醒,我刚才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这李木为何要瞪着他看?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李木一向性情孤僻,两人也甚少来往,按理说自己也没什么可招惹他的地方。
唉,也许是师兄性格太孤僻,看不惯他这样的人吧,他从外门弟子靠比武打到今天,非议也不是没有。
他一贯心大,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下释然,他也倒不是非要所有人喜欢的老好人,堂主总说不是庸才就总是有人不喜欢的,倒也没必要事事计较。
“于兄弟”,文飞鸾许是不想显得鬼鬼祟祟,故意大声了些,“今日有幸来玄阳帮一游,我们白云门弟子向来喜四海行医,积德行善,不如我给你把把脉,我这儿有些丹药,合适便送予你。”
“我没病。”于城愣头愣脑地回答,倒是让文飞鸾哑然失笑。
“白云门的丹药有强身健体的,大家都是练武之人,蓄精集气必不可少,但内功路数多有不同,需要滋补的方法也不尽相同,因此需要把脉探查一番。况且我看你双目有些红肿,有些憔悴啊。”
于城心中尴尬得直叫苦,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双目红肿纯粹是被肏哭了,转念一想,确实白云门在江湖上救死扶伤,医术独步江湖,据说还有奇术来帮他们行医,看看倒也无妨,“那好吧,有劳文公子了。”
他伸出胳膊,文飞鸾白皙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腕,于城心道这贵公子的手虽然白皙但指节粗大,指腹有老茧,依然和寻常武人无异,看来这文公子当真不是什么花花架子。
一股热流从那指尖传到于城体内,一丝丝流遍他的四肢百骸,想来正是奇术的作用。
近在咫尺地看文飞鸾的脸庞,于城也感叹这人长得实在是俊逸,可他剑眉微皱,似乎对于城的脉相大惑不解,只是搭着脉半晌不出声。
“文公子?怎么了?我的脉相有异?”
“嗯……”文飞鸾看向他的脸,不知为何,于城只觉得那眼神锐利如鹰,似乎要将他作为猎物掳获,可文飞鸾说起话来声音和语调又是相反的清朗明亮,“于兄弟,你脉相没什么问题,就是你体内真气涣散,你可感觉自己内力修炼起来总是有些困难?”
“是有一些,这是何故?”
“这原因……倒没有什么,许是你根基不足,我给你一些我门下特制的紫府玉液丹,可帮你聚气,你练内功心法之前服下一粒即可。”文飞鸾朝他微微一笑,那锐利眼神变得收敛起来,他从怀中拿出一个蓝色小瓷瓶放到了于城手中,“若是你不放心,拿到你帮中山月堂一验即可。”
“多谢公子!文公子有心帮忙,我怎会怀疑?只是这丹药看起来很贵重,我恐怕不能收。”于城看这公子一身正气凛然,没有丝毫恶意,目光锐利之人在习武人中也有不少,他对刚才那眼神也不太在意。
“没什么,这在我门也是寻常丹药,我感觉与你有缘,想同你做个朋友,你收下即可。”
“文公子客气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于城觉得文飞鸾为人热心爽快,很有侠客风范,对他有些佩服起来,文飞鸾抿了口酒,他突然话锋一转:“不知于兄弟对刚才小兔子的话有何感想?”
“啊?”于城被问得没头没脑,刚才小兔子说什么来着?“公子是说她和我师姐说得那些话?”
“正是。”这公子看着杯中,又朝他敬了杯酒,于城也只得陪着喝了一口。“你觉得,我和她们说的那位兄弟的相貌如何?”
“咳咳咳咳!”于城猛烈地呛着酒水,一张脸涨得通红,“公子何出此言?”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若你不便评价自家兄弟,便看看我的相貌如何?”那锐利的眼神又来了,锁定在了于城的脸上,让他无处可逃。
“公子风采非常,我是很羡慕的。”于城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能实话实说,寻常男子见到不一般的江湖人士,心中本来就有几分艳羡,于城不觉得自己在江湖里算个人物,对这些武林前辈佩服得很,何况是文公子这样才貌双全的?
“能入你的眼,那是最好”,文飞鸾点点头,看起来很是满意,看得于城莫名其妙,难不成这人竟然喜欢被人吹捧么?
远处跑来一个弟子,急急忙忙地招呼文飞鸾:“公子,门主叫你呢。”
“那在下就告辞了,现下两派交好,日后你我必然还会相见,还望到时候和于兄弟畅饮一番。”文飞鸾朝于城做了揖,就此离开,只剩于城在座位整理情绪。
不远处的卓元白抬着酒杯,朝他走了过来。
“于师弟,我的好兄弟,跟师兄接着白天的喝上几杯。”
于城知道他又在演戏,懒得理他,只是闷头吃菜,卓元白固执地一身酒气地坐到他身侧。
“你今晚受欢迎得很呐。”卓元白靠在他耳边,几乎是要与他耳鬓厮磨
', ' ')(',“先是一个小妮子,然后又是那个小白脸,他和你说什么来着?”
“文公子不是小白脸,他就是给我把把脉……你手拿开。”
卓元白借着有桌子遮挡,在他腿上摸了一把。
“文公子?这就护上了,还说不是小白脸?把脉靠那么近干什么?”卓元白的手不依不饶,放在他大腿上就不动了,“还有那个小妮子,挨你那么近干什么?”
“你真是…她是小孩子!”于城掐了下卓元白的手背,可对方似乎不觉得疼,还是半点没动。
“我告诉你,你要是跟其他人勾三搭四,小心我……”卓元白又近了些,热气冲到于城的耳廓上,“小心我肏死你”。
于城双腿颤抖,竟然感觉下腹又热了,可始作俑者又站起身来,装作没事人一样拍拍他的背离去了,留他一个人在心里把这个挨千刀的骂了一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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