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重珍的注视下,夏孟宪道:“沈学士这话是何意?”
沈重珍知江宁府时颇有政绩,本来等到磨勘之后,朝廷就会将他调任开封府,进而入翰林拜相,后来因为沈四娘子在上元节丢失,带妹妹出去的长子沈大郎自责病倒郁郁而终,沈重珍登时没了意气,一心一意寻找女儿下落,也就耽搁了仕途。
虽说如今也被拔擢为资政殿大学士,却是因为出于尊宠,甚少理事,大多时候在家中养病,侍奉长辈,每年还要外出几月,到处去收罗消息,只要与女儿有些关联之事,必定亲自前往证实。现在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却是沈重珍最不想看到的。
活生生的女儿,已成白骨,沈重珍先是不肯相信,直到仵作查验骨殖,推测出年纪,又从尸骨中找到了一颗刻着“沈”字的金豆,他才不得不接受事实,稳住心神之后,他将悲愤和痛楚全都化为恨意,定要弄清前因后果,将凶徒下狱。
等他开始询问整桩事的来龙去脉时,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若非太后娘娘身边的司仪恰好来到云栖寺,看到了疯癫的静玄师太,真相又要被刑部遮掩过去,四娘的冤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得见天日。
想到这个,沈重珍的恨意就压制不住,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他盯着夏孟宪:“没有夏尚书的授意,手下官员,怎么可能为这比丘尼脱罪?到现在,夏尚书还要装作一无所知?许怀义将人带回刑部的时候,夏尚书刚好在衙门里主持大局。”
夏孟宪仔细回想,仿佛这才明白沈重珍指的是哪一桩:“许怀义抓了几个女尼,难不成这人就在其中?”
“不对,那些人正在刑部大牢里,怎会在宫中?”
夏孟宪说着看向御座上的官家。
“官家,”夏孟宪道,“微臣权责刑部,却不是每桩案子都知晓,更何况是刚到刑部的案子……沈学士这般询问,微臣委实不知。”
“别的案子你兴许不会立即过问,”沈重珍道,“这一桩你必然会,因为一起被抓的还有你家的五郎君。”
沈重珍话音刚落,就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他径直到了官家身边。
夏孟宪抬头一看,穿着身绯色官袍的青年,年纪不大,但脸上却早就褪去了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泰然和沉着。
那是王相公之子王晏。
夏孟宪眉头紧锁,他与王相公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在王相公请求增设“明法科”的时候,他还曾阻拦过。
通过“明法科”入仕的官员,不免对王相公多一份感激,自然而然成为他的门生,这是明着向刑部、大理寺塞人。最要命的是,刑部、大理寺有了人手帮忙,就能保障新法顺利施行。
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虽然喊了许久增设“明法科”,朝廷一直迟迟没有动作,直到王相公拜相,才真正施行。
许怀义就是“明法科”入仕,也是这个缘由许怀义才会被处处针对、打压。
夏孟宪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官家。
官家转头吩咐王晏:“说吧!”
王晏开口道:“刑部详覆官许怀义抓捕疑犯入刑部大牢之后,夏尚书命刑部司员外郎翁易接手此案。”
“微臣查看了翁易拿到的书证,刚好与许怀义掌握的案情相悖。许怀义抓捕明真等人时,听得她们高呼‘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并关押妇人宣扬摩尼教,是以怀疑他们乃妖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