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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郑家三兄弟都回来了,季南嘉洗去在厨房沾染的油烟,前头小厮过来传话:“舅老爷请夫人过去,说都是一家人难得相聚,情理之中。”
抱春忧虑的看向季南嘉,毕竟从她午睡起来一直萎靡不振,看着精神头就不太好的样子。
季南嘉强打着笑容安抚的冲抱春笑了笑:“替我梳妆吧。”
季南嘉迈入正厅便看见小丫头坐在何清瑜身旁跟人聊的可欢快了,郑明成倒是面带笑容和季南山叙话,郑明远则是眼巴巴看向门口的自己,唯独郑明翰虽面带笑意,却不达眼底。
“糖糖,可好些了?”季南山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妹妹笑着问道。
郑玉如抬头看向自己母亲,双眼放光,虽然很高兴却还是克制着:“娘,如儿饿啦。”
季南嘉看着女儿乖巧的样子心里一柔,“开饭吧,等我做什么?”
郑明远上前拉住她的手坐到自己身旁低声道:“怎么不舒坦也不请大夫?都怪我,昨晚让你受累了。”
何清瑜坐在郑明成右手边,接着就是小丫头和郑明远,他声音即便很小,可在场除了郑明翰季南嘉都是有武艺在身的,哪儿能听不着?
何清瑜面带涩然,垂眸不语。
郑明成无奈一笑:“开饭吧,寒舍简陋,粗茶淡饭,还望世子跟阿兄莫嫌。”
季南山爽朗一笑:“一家人这么客气作甚,你家的酒如今千金难求,太谦虚了。”
郑明翰始终未曾多言,余光观察着何清瑜跟季南嘉。
季南嘉羞恼的在桌下掐了一把郑明远的大腿,“这么多人呢,湖沁什么?”
郑明远不以为意,夹起一块鱼,“那赶紧吃些好的补补,你不是最爱这个吗?”
季南嘉虽没胃口却也不想拂郑明远的好意,刚想入口,一股子腥味令她胃部翻滚,捂着嘴起身跑开,几个男人都惊的冲了出来,郑明远连忙抱住撑着回廊柱子的季南嘉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大声道:“来人,快去请大夫。”
何清瑜落后一步,看着被三个男人包围的季南嘉伸出的手也渐渐收回。
郑明翰此刻也焦急的吼着让人去请大夫,郑明成拿着茶水站在一旁,心疼的看着妻子恨不得自身相替。
季南山被三个男人挤出包围圈又焦急又有点欣慰,亲眼看见他们对季南嘉的在意终归是心里安慰了许多。
季南嘉好容易平复些挥了挥手:“我没事!”
郑明远拧眉:“不可讳疾忌医,听话,回去等大夫看看我们才能安心。”
“我抱你回去。”郑明翰说着便要上手。
季南嘉无奈的推了推:“真没事!我……”
看着几个男人都不赞同的样子不由妥协:“也不是什么大事。”拉着郑明远的手贴向肚子,温柔的笑了笑:“约莫是有了。”
郑明翰和郑明远到底没经历过,一时还有些楞,傻傻的看着季南嘉。
郑明成则是经历过这种阵仗,自然懂了。
高兴的推开两个弟弟:“我送她回去,你们没轻没重的。”
郑玉如被季南山牵着的乖乖站在一旁,此刻却突然出言:“娘亲肚子里有小弟弟了。”
这时几个男人都惊讶的看向季南嘉,季南嘉无奈却有些惊奇,“算来应该错不了了。”
郑明远又惊又喜,想碰又不敢碰,“大…大哥,你快、送送她回去吧。”
郑明翰也目露柔意,摸了摸季南嘉的头:“谢谢你。”
谢谢你选择了我们,谢谢你愿意为我们生儿育女,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何清瑜苦笑看着浑身散发着暖意的季南嘉,这样的日子,这样明媚又带着满足的笑容,是他从未给过的。
“好了,多注意休息,少费神,也要注意心绪起伏。如今月份尚浅,还是要小心些的。尊夫人忧思过甚,要放宽心。”
郑家几兄弟面色不一,郑明远是疑惑自己晚上是否过分了,郑明成则是送大夫出门,郑明翰却看了一眼季南嘉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旨意郑明翰调往黔中郡,为黔中知府,掌一府政令,总领各大小属县,九月中旬启程。
何清瑜和季南山是天子近臣,如今旨意带到,也得返程。
季南嘉这一胎自打那晚后反应极大,整个人都憔悴了些许,却依旧不聊风情反而令她有弱柳之姿,令人生出无限怜惜。
“行了,你有孕在身就别送了,好好养胎,若是他们事忙不若来京都,让母亲照顾你?”季南山问道。
何清瑜抬眸看向季南嘉。
季南嘉始终未曾再看向过何清瑜,每每都是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不用,如儿不也好好的?现在家里人也多了,从前还得掌勺看顾酒楼都好好的,如今出行左右都有人,哪儿这么娇气了。阿兄放心吧,路上注意安全。”
“唉!你还是怨她们……”
“阿兄!我不怨她们,我如今也有自己的生活,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 ' ')('何清瑜拿出一块玉佩交给正跟他喋喋不休的郑玉如:“若日后你与你阿娘进京,有事可凭此物来侯府找我。”
郑玉如满眼不舍,“好看叔叔不能像二爹三爹一样住我家吗?不走不行吗?我阿爹阿娘不会介意的。”
何清瑜看着不及腰的小女孩,眼底似有痛意和悔恨:“因为叔叔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乖乖听你阿娘的话,日后我们京城再聚。”
季南嘉和季南山交代完就看见郑玉如手里的玉佩,“世子,这于理不合。”
“拿着吧,或许有用呢?”何清瑜静静的看着季南嘉,像是要把她深深记在心里一般。
季南嘉受不住的撇开了脸:“这个不该给她一个孩子。”
“之前拿这个的人现在不愿意要了,但好歹这个能震慑一些宵小,避免一些麻烦不是吗?”
季南嘉还想拒绝,郑明翰却制止了,“那么多谢世子好意了。”
何清瑜头一次认真打量郑明翰,两个男人对视半晌,何清瑜率先释然一笑:“保重!”
郑明翰躬身:“世子慢走!”
何清瑜把玩着骨扇,他们之间总是在离别,好像结果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结局天定?
他不信天命,却无法违背她的意愿。
这是她所求,他又怎能忍心如三王一般强取豪夺再重蹈覆辙?
“郑望舒!我数到三,立刻给我从树上下来!”十二岁的郑玉如已经有了少女风姿,完美继承母亲的美貌,叹一句倾国倾城亦不为过。
被她沉声恐吓的男孩趴在高大的树上正迟疑不定,苦着脸结巴道:“阿阿姐,我…下不去了。”
郑明远正从营地回来,见此不由一笑:“如儿去学堂吧,爹来教训这小子。”
“那女儿告退。”郑玉如墩身行礼,娉婷而去。
“阿爹!救救我,好高,我怕。”郑望舒长的与郑明远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活脱脱一个小郑明远。
郑明远怒目:“你阿娘不在家,你就上房揭瓦?马上就要进学堂的人了,你自己不思进取,累的你阿姐也上不成学堂?”
郑望舒哭着脸,阿姐一走,三爹这脸色就跟变戏法似的。“我要告诉娘,你背着她在前院鱼缸旁帮了一壶酒。”
“臭小子!!”郑明远飞身上树拎着他下来了。
“你不跟你娘说我藏酒,我不告诉你二爹你昨天的大字没写完。”见儿子要争辩又恐吓道:“你二爹最迟今晚到家,你现在去补还来得及,不然的话……”
“好吧!成交!”郑望舒拍了拍手,无奈的做出击掌手势。
爷俩击掌为盟,郑明远连忙去前院给自己的宝贝挪地方。
晚间季南嘉从医坊出来,外头下着蒙蒙细雨,季南嘉轻提裙摆,随行的人正撑开伞就见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撑伞而来,而立之年的人依旧俊美如斯,“细雨绵绵,在下可否有此殊荣得夫人同赏此景?”
季南嘉展颜一笑:“固所愿也。”
承德九年,郑明翰升黔中巡抚,同年十月郑明远再次奔赴战场,郑明成再次奔赴黔中和边关。
郑明翰为官三十载,前二十九年都是在各地辗转,有起有落,而后进入内阁,位列九卿。
郑明远平定边关,因伤请辞,帝不允,封千户侯,其子郑望舒世袭爵位,因其共妻缘故,其妻未得封赏。
季南嘉三十五因随郑明翰入京述职,因皇后对其极为亲近留在京都,先后创办专门教女子的医坊和学堂,替朝廷输送众多人才,被封第一夫人,有单独的封地和俸禄。然令人诟病的是,此女虽倾国倾城却有三位丈夫,圣上曾开口分别赐封她的几位丈夫为其另择佳女,均被拒。
世人对其议论纷纷,褒贬不一。
季南嘉这辈子说安稳也安稳,除去郑明翰陷入斗争的几年被贬去了苦寒之地,也没什么太大的苦楚。
季南嘉临走时郑明翰已经两鬓斑白,握着她的手哭的像个孩子。
孩子们带着孙辈都在屋外,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四人。
“你别难过,我这一辈子遇见你们,我很圆满。”季南嘉费力的抬起手,想摸一摸郑明翰的头发却未果,只得放弃。
“真的圆满吗?不想见何清瑜那老小子吗?”郑明翰哭的不行,抽泣着问道。
季南嘉微楞,思及回到京城无论是进宫还是去侯府赴宴,这人都要不高兴好几天,她一直疑惑,如今看他一脸醋意也都明了了。
“过去的季南嘉的故人,与我何干呢?”季南嘉笑道。
郑明成目光空洞的看着季南嘉,坐在一旁。
郑明远则是红着眼眶倔强的不肯再看季南嘉。
郑明翰喃喃道:“过去的季南嘉……过去的季南嘉……”
季南嘉对着他惊异的眼神肯定的笑了笑:“你们都要好好的,你要好好吃饭,大哥也少往外头跑,你不年轻了,明远少喝点酒……我此生能嫁给你们…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 ' ')('看着季南嘉缓缓垂下的眼皮,三个年老的男人宛若失去魂魄般空洞,屋外孩子们的哭声响起,来往的人在耳边劝导什么三人都充耳不闻。
何清瑜在孙子的扶持下蹒跚而来,听闻噩耗晕倒在孙儿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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