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是吗,你果真释然吗?
冥冥之中,那个声音问他,袅袅荡荡,在心窍中几经折转,砸出涟漪满地。
易牙蓦然震悚,惶惶然间忽见金镶玉的吊坠悬在盥洗台的上方,摇晃如一味灵光,不灭不熄。
“…不是,不…是…”
颠倒看佛,结跏趺坐,仿佛有一双连波妙目浸在雾中,时暗时明,似慈似悲,拈花掐指,无畏与愿。
“都是我…自愿的…”
天雨散六色花,浴室灯影照得眼前错乱斑斓,一瞬白光乍迸,识海猛烈振动。简直如同赤裸行于光华殿中,易牙死死咬住发梢,黑发含混了泪水与唾液,污烂地粘在肩颈胸膛,仿佛一尊被日光晒裂的泥偶。他太动情,失了往日分寸,以至于被奸到深处时,只顾着流泪,连哀鸣都忘记了。
“呜…唔啊啊啊…呃!”
便宜儿子干完正面又一刻不停翻过去狠狠干他反面,像是从前教过他做一味油煎鲳鱼,他学得那么好,急于使出浑身解数在师长面前讨个好。换了一种厨具,还能轻易将父亲的身心都仔仔细细地放在铁板上炙烤——易牙确信自己有那么一瞬听见滋滋作响的声音,是将灵置于烈火中烹调,被侵入的肉体流出新鲜血水,汩汩不止,如浪堆沫,汹涌得直把他们都淹没。
“……闭嘴!”
余洋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下去,其势之利,仿佛才长牙的猛兽撕下一块血肉,怒气咬在牙齿中如烈焰灼火,隐而未发——是不忍发作——他恨得双目通红,却被那滴滚烫泪水猝然惊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此为贪。
这头狼崽子。
易牙把脸埋在手臂当中,短促地抽气,不肯再看他了,任凭余洋打翻了身体乳淋在他的后腰上,血腥之上是脂粉味的茉莉花香,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凌迟都可以用爱之一字温柔掩藏。
“呜啊…!疼…!”
破碎的呻吟声被手掌扼住显得沉闷压抑,惨白后背血痕斑驳,不患寡而患不均,他自然而然地低头去咬易牙湿滑后颈,性器插到底时赫然有浅浅水声,那么深那么软的地方,竟也被谁肆意造访、无情征掠过。余洋锋利的犬齿深深陷进皮肉,仿佛可见一刻钟前浴缸里浸着的父亲的面孔如死人般的白,合在两膝之间的手掌搅弄出满池水波,披散的黑发像蛇一样舒展,每一股都生出妖艳的鳞片。
“别…唔呃…啊!”
他方才果然是在洗穴,好下贱,太不知廉耻。
“…你怎么会自甘堕落到这个程度?”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幻想被摔破的瞬间,心中居然想的是他不爱重自身,只这一点点的恻隐,成了强奸犯堂而皇之爬上去的道德高地,余洋自己都未曾发觉哭了满脸。门外的暴雨将要击碎玻璃窗台,淫乱水痕如身上地上流散的乳液,旖旎暧昧得要命。他不肯放过易牙,黏在一起亲得乱七八糟,身下躯体本能地颤栗着,包裹着他的地方滚烫滑腻,清澈的液体在腿根积了浅浅一汪,欲望紧密相融,易牙同样含着他不肯放松。
看吧、看吧——他也离不开他,余洋失魂落魄,在极度恍惚中又感到深爱的错觉。
“不说话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于是开始反复而缠绵地念那两个字——易牙,不回应那就再用清晰冷冽的口吻叫他爸爸——他很少用这个称呼,握着过分亲密的伦理如同空手去捉刀刃。既刺伤我,也刺伤你。齿痕被汗水沁得渐渐成了肿胀猩红的一片,太伤人。
他的伤痛同样折磨着他,咸水持续流到伤口里,如古中国的肉刑。他们合为一体,下体相奸的同时心灵短暂相亲,谁也不让谁。既然手帕折在衬衣袖子里,那用父亲也可以,反正易牙已经习惯为他的恶意兜底。余洋亦很习惯地捉过他的手掌来擦,额发垂落一簇,盖住玻璃眼珠,模糊了前尘轮廓,眼泪大颗大颗捶打手心,再沿着腕骨落到地上,湿漉漉的掌纹里仿佛浸透了整一个生命。
“…不准哭!”
记忆里第一次遇见余洋落泪,有种不可置信的陌生感,那个人用那张脸哭比用那张脸做强奸犯还要恐怖得多,易牙怔住了,立刻扭过身来呵斥他,惊怒交加。
满月般的额头,残月似的神态,少年的目光与之相触便烧起来,太畸形以至于到变态的程度,前所未见的感情,分明瞎了一只眼,落在身上的那些反而更加浓烈,不似鬼魂却像好人——像个活生生的,没有案底的十八岁男子高中生——可是余洋本来就该成为这样的好人。
“…够了,你不做…就滚出去。”
一切世间生死相续,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分不清疼爱与疼痛,没分清过两个人,一刹那仿佛被什么扎穿了胸口,易牙手脚僵冷,不慎咬破了嘴唇,血腥味流进喉咙,犹如生生吞刃。他不在意被强奸——或许还是有一些在意,在被余洋压倒在地上的一瞬间他麻木的内心好像动了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清脆地裂开,是“原来如此”还是“果然如此”,易牙一时分不明确,也不必太明确,报应来时没有区别。心中微痛,就像死掉的植物尸骸上抽出一根碧绿枝蔓来,又细又柔软,他听得很清楚,并因此而悲哀。早有预感,为什么还会痛苦,莫名其妙,他到底曾对余洋抱有怎样一种希望,还没来得及捉住那丝情绪,就已经被生拽入情欲的泥沼。不过太执着于这些也没有意义,祈望失望都是一样,就好像失手蓄意都是同样。心中的想法并不能影响什么,难道他不想,吕先生就不会隔着一层玻璃在妻子眼前强暴他了吗;难道仅是他小小一念,世界就会因此而改变吗,自那以后易牙许多个冬天不敢看雪。
逆来顺受棱角打磨,他已经如愿以偿剜去了硬骨,融化如一碗温醇汤水。他化在这市侩势利庸俗的人血肉羹里,彭铿捧他在手似有原初之水的波纹在灵的表面摇摇晃晃,精神退步到原点,就如人出生时的纯洁。无悲无喜,无爱无欲,无忧无怖。
享用过的人都身体力行地盛赞他的聪慧,竟把卖淫叫作肉身参禅,得原初之道,是为极乐。可没有骨头还能称作人吗,大概是易牙那时的表情实在难看,分不清更绝望的是思想还是肉体上的痛苦。或许两者兼有,那索性将其彻底转换成一方。
刚领养余洋的那段时间他便很抱歉,因为彭铿时常要带人到日本出差。公司走公账一贯订的温泉旅馆,老板好养生,总挑古色古香的木头房子,横梁是昂贵的楠木,坚硬而笔直,方便彭铿把他吊在屋子中央。直到瑟缩的肢体被缓缓拉直,像一朵向天旋转开放的白花,每一瓣都胆小慎微地舒展着。他温声安抚,尽管撞进来的动作还是很疼,然而表面是温柔的,易牙咬破了舌尖才忍住哀嚎,因为那凄惨声音在爱情故事里并不悦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会不会很痛?”
“不…”
彭铿每次玩他都认真,叫他脱之前大约花上三个小时查询网络,但求玩窒息高潮时候不要真的把下属掐死。那些玩法实在太痛,痛的要怀疑上辈子他难不成是放黑枪捅了主上肋骨,这辈子要拿那么根凶器讨回来。易牙自下而上地琢磨不透,从这个可怕的人身上慢慢学到爱与恨两个极端实际并不冲突,融在一起说出口,谁也认不出。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包着玻璃糖纸,温声细语中有种细心雕琢的假象之美。易牙颤抖着在他胯下失禁,精液溢光了,尿液如热血般喷涌出来,险些烫坏脆弱肉孔,承受的目光里捕捉不到恶意,只能感到彭铿对他有一种大爱、怜爱,喜欢等上半天静静看他痛到两腿痉挛,淫水和血流到地毯上洇成连绵山脉。对方的神情纯澈透明像玛瑙或者水晶,冰冻一样的脸,浮着人手塑出来的慈悲,包容天地广大幅海辽阔,那爱没有半分的错漏,以他为刍狗。
“别动。”
闻言,易牙不敢挣扎,染红的棉绳渐渐勒进气管里,酒精泡香了纤维,嗅着昏昏沉沉,以为自己难不成已经死了,在实验台上或者是砧板,法医勒着胶套的手指正沿着勒痕分解尸块。他做婊子之前做过厨子,专业使然,纵然沦落到任人鱼肉的地步,还要哆哆嗦嗦地指导对方怎么持刀把自己优雅拆开。
“呃…!唔嗯…别…!”
被第四次进入时易牙已生出濒死的错觉,脚趾冰凉,关节僵硬,酸涩的唾液积在咽喉处吞咽不去,他被这好大的爱撑得好满,恍恍惚惚看见幽暗的房屋里忽然从下至上晕染开的金色的光华,从左到右涂抹出的七彩的虹,都在那人的身后一圈圈荡漾开,他此刻受他的侍奉。
彭铿朱唇含笑,妙目连波,面容端丽而冲和,如一尊佛观音。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易牙口齿无声地动了动,泪眼朦胧,被深埋体内的小股电流刺激得精水潺潺,自尊撂在脚底下,浇得水汪汪的,像朵颤巍巍的莲花。频繁失禁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服刑中的罪犯。易牙想说他懂,他为了迎合老板的宗教恶趣味背过很多次空即是色,现在就算把他架在火上烤都是庙里的檀香味,烧干净了扫出一地舍利子,太多显得太廉价,因而被怎如何对待都不奇怪。他想说主上你每次干我都要念,我懂,我明白,我知道你的佛想说什么,你告诉我你这样虐待我是怜惜我,她恶心我恨不得我立马死掉却还是说爱我,色即是空,爱即是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房间外延伸出一小块笼子大的日式庭院,巴掌大的温泉眼嵌在里面,没糊纸的窗格能望见分割后粹白的天,如同一副迷你的小画卷,被随便哪个谁扫进抽屉里都可以。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做着暗娼的生意——难为彭铿怎么找出她来的,只用一条绳子就撕破他的羞耻。她从前和他一起陪过吕先生,也算半个同行,穿和服化浓妆跪着擦地板,脚踝和手肘的剪影形成了一把椅子,任何人都可以掀开衣服骑在她上面。此时彭铿往他的肉身里稳稳地插进去,被侵犯的痛楚如与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相奸一样。侍奉他,侍奉众生,是一样的疼。
“啊…啊啊啊啊…”
温泉的水纹倒映在天花板上,光斑摇曳不停,与从前毫无变化可言,易牙一时竟看痴了,像是从白天被干到黑夜,从冬天干到春天,意识的囚禁,精神的暴行,到头来还是没有离开过这个小房间,跪在地上被人持续奸了这么些年。呼吸渐渐停滞,仿佛就要溺死在水样的光波里,眼前扑闪着巴掌大的一群青蓝碎片,纸窗外上鸽群起落,逆着光,胁下洁白,展翅而飞,若古时罪犯被五马分尸的姿态。胸中涌动的那些隐秘的不甘,使他骤然挣动了手脚,惶恐地想要逃出去。
可逃脱出来真的就会好吗?
彭铿这样低声问他,把阴茎从他的两瓣屁股间抽离,命运的绳子蓦然一断,失去了全部的依托,他的头重重磕在台阶上,在血一涌而出的瞬间,金色的太阳也从云里挣出来,依稀看见妻子的白裙坠落时猛地被吹涨,也像莲花,而彭铿向他温柔浅笑,一点牙齿都不露,面庞庄严而美艳,叫人感怀心颤,继而淫欲泛滥。
日光正移,窗格的影框到了身上,一半的他流泪了,而另一半没有。
那个人的眼神像宠爱像悲怜,自上而下地注视着,易牙则看清对方睫毛的影子一根又一根,纠绕缭乱,如世间纷繁业果,既生既死,非生非死。他往这两处中间看,彭铿慈悲垂目,又清澈又光明,是佛的具象。对着他的脸,握着欲望如拈花似的慈悲。骤然倾泻下甘露,是白色的汁液,像满天的雪,圣洁的度化沾满全身,照六门清净,破六欲诸天,易牙心满意足地陷入昏迷。
“你背得真好,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窗边白鸟发出凄厉哀鸣,纷飞羽翼扑倒纸窗,割裂了这场爱情。
外界要他变成什么样,他就能恰如其分地融进那个空缺中。干一团暖融融的水总是要比干一块冷冰冰不知风情的石头来得舒服。他习惯别人这样对他,习惯了下身还是湿的而面颊上的唾液已经风干,卖都卖了,当婊子还要惺惺作态立牌坊吗。此身何足恋,万劫烦恼根,易牙一面把脚踩进裤腿里,一面读着手机上老板发来的短信,心中浑不在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唔…你为什么…不说话…”
穴里柔嫩的黏膜被摩擦得很痛,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大腿根粘着乳白的精痕,像是被撕开包装粗鲁使用的性玩具,粗热的性器如一柄刑具干涩麻木地搅动着,没有预兆的背叛,肉身比内心撕裂得更严重。余洋含吃着他滚热耳尖,唾液直流到发根里去,喘息咻咻,吵得要命,像条怎么养都养不熟的小狗,出在他里面了也不肯走。挤着那玩意儿又脏又黏糊,像是要把水淋淋的嫩肉都翻出来享用。
“呃…!起来…!”
手腕在暴力中轻微脱臼,反抗跟调情没有多少区别,滑溜溜的淫水和滑溜溜的沐浴润得裸露肉体宛如一尊活雕塑,望之如玉石般的触感,有种终将碎裂的意思。他不想争辩,用手肘撑起全身的体重,想要拧开热水器,起码把头发冲干净。未料余洋再次把他拽回身下,翻过来,又插了进去。易牙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在自己家里还要做娼妓的事实一时感到很屈辱,但心知自己很快就忘却这种感情,就好像昨天、前天、还有从前的许多次一样,因此物化了也不觉得多痛苦,都会过去的。他木然躺在下面,迎面把腿分开了,如同一条濒死的鱼,浴室里的温度渐渐降低,水珠激得四散,落在身上很冷,像雪。
——又是雪。
血结孽,雪结缘,易牙不受控制地想起从前,血泊里被狗尿潺潺融化的结冰的情人死不瞑目的脸,和满天红雪中余洋像条狗似的睁大眼睛抓住他手指的样子。
向一人的生背身而去,又挽住了另一个的死,玩弄两个轮回的灵魂,造下最初的孽。他必须吃掉这个果,为那场雪,为那点姗姗来迟的可耻追思,哪怕余洋把他当个物件似的摔碎在地上,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这份报应在易牙把他抱在膝头读唐诗的时候已经被预见了,余洋细声细气地念“白日依山尽”,那声音三分旧七分新,平仄起伏中饱含的感情顷刻间击碎了他,小孩睁大了眼睛,睫毛婉曲,新移植的义眼上蒙着一层厚厚纱布,受困于狭缝,看他只有一半面孔,而另一半真相总有揭开的时候。总有一天会被他穿透心口,总有一天牵着的手掌会反过来变成拳头落在身上,易牙惴惴地恐惧着、期望着、等待着审判的终结——十年后这万劫加身的一夜。
余洋读到下篇已经翻过一页,他却如一枚被夹进书里的落叶,停在教他念“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的时候。易牙明知道不能既当他是情人又当他是孩童,对立的一方杀了另一方,偏要一起追怀;易牙明知道苦果难以下咽还去拉扯他的心动,是自愿记住盖在上面的温柔虚情而非其下千钧痛楚,因此余洋骂他下贱时易牙并不开口反驳,他原本就是坼裂肝肠,自甘堕落。
“…你来够了吧,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