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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渺没有武器在身，比平常谨慎许多，捏了个护体法咒慢慢往前探路。
或许是障眼法的缘故，魔界并未像想象中那般荒芜可怕，暗绿色的魔氛里矗立着亭台楼阁，雕栏画栋。
姜渺顺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路的尽头是一个阴森森的房间。
她一停在门口，房门就像有生命一般自行打开。红色纱幔无风自动，一股凉意渗入骨髓。姜渺停下脚步环视四周，没有感受到任何活人气息。
古怪的空旷房间里，放置着两面能照出人全身的镜子，使整个房间显得十分敞亮。
小妖说师尊离开去找轮回镜，难道就是这面镜子。可，为什么有两面？
姜渺走上前去观察两面镜子有何不同，当她看向其中一面镜子时，不禁讶然失色。
楚天阔闭目站在一面镜中，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游魂。
“师尊！”
姜渺伸出手去，正欲拉住他，忽又想起魔界之物，必定暗藏杀机。
于是她拔下头上青玉竹簪，用念力驱动它碰向水镜面。
簪子刚一碰到镜面，便泛起一圈波纹，镜中人随即消失无踪。
姜渺愣住了，正不知所措时，背后传来跺脚的声音。
“一群贪生怕死的懦夫，真丢魔！”
这个声音……
姜渺回过身，看到挺拔的黑衣男子站在门口，赫然是抢走她命剑的破军。
“又见面了，臭丫头。”
破军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看到她似乎很开心。“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和少年意气，现在的破军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一身黑色劲装，高高的马尾显得整个人格外利落，耳朵上戴着纹银骷髅，眼尾红红的，有种妖异的美。
“把我的剑还给我！”
姜渺虽然颜控，但她现在正不爽，正愁无处发泄。“还有，我师尊呢？”
“无穷本就属于魔界。”破军满不在乎道，“你今日送上门来，休想全身而退。”
姜渺轻哼一声：“恐怕不能全身而退的人是你。”
她眼神一变，挥手飞出数枚朱砂符咒，整个人也旋身驭气攻向破军。她完全舍弃了防御，周身尽是破绽，这般漏洞百出的出击，倒令破军有些犹疑了。
一定有诈！
于是他并未贸然迎上，而是灵巧躲开。“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轮回镜前动杀气，否则……”
话音刚落，又一波攻势迅疾而来。
这古怪的镜子果然是轮回镜，那方才镜子里的人……姜渺越发没了耐心，凝气为冰，化出一柄冰剑，剑锋直指破军。
“把我师尊从这破镜子里放出来！”
她神色冷峻，不怒自威，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与烟波浩渺中那个不着调又有点可爱的少女剑客完全不一样。
寒霜在她身边结出一方结界，冰花飞舞，化为片片最温柔的杀机。
破军察觉到她当真动了杀心，心情一落千丈，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再次抬眸时，眼睛已经变为赤色瞳孔。
“那便休怪我无情。”
几乎是刹那间，破军瞬移到姜渺身前，浮现出黑色鳞片的左手化为龙爪，钳制住了姜渺的脖子。
只消稍微用力，他就能像掐死一只小鸟扭断她的脖子。
怎么可能？姜渺睁大眼睛，她的寒霜结界居然瞬间被击破。太不可思议了！
系统不紧不慢解释道：这里是魔界，人家的主场。而且，魔界的幽冥鬼火本就是寒冰的克星。
“别动。”破军威胁道，“否则我可保证不了自己会不会手滑。”
姜渺冷笑，毫无惧色地看着他。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充满了不屑。
这时，破军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寒意。
她居然在命悬于一线时如此激勇果敢！
冰剑贴在他的后心窝处，驭剑者被他掐住脖子，面红耳赤，随时可能送命。她却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剑会慢一步。
好一个同归于尽，宁为玉碎！
破军深吸一口气，然后突然笑起来：“有意思。”
他一点点收紧左手，后心窝的冰剑也抵了上来，强大的冲击力竟顶着他向前一撞。
两人一齐撞上身后的镜子，镜子霎时碎成了几片。与此同时，两个人被吸力拉扯着卷入镜中的波纹里。
姜渺猛地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剧烈的咳嗽着。
脖子好痛……
她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注意到自己正置身于烟波浩渺中。
“你醒了？”
耳旁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
“既有缘来我这烟波浩渺，楚某便指点你几句。”
随着剑光划过虚空，半空中浮现出几行大字。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太上忘情，随心而动。
悟道休言天命，一悲一喜一枯荣
', ' ')('。”
这个声音好生熟悉。姜渺疑惑地看向四周，但她无论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她在心里默记住那几句话，眼前景象又变，这次是在湖面上。
平静无波的水面宛如一面镜子，她看到镜中的自己。一身雪色衣衫，素色发带被风吹起，随着墨发飞舞。
她手中无剑，心中却有无穷剑意。
姜渺没有使用任何灵力，她就这么轻盈地站在湖面上，如履平地。这万顷水波仿佛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她仿佛变成这天地间水流的一部分。
“天生万物，道法自然。”
她微闭双眼，静静聆听着这个世界的声音。
萌芽破土而出的声音，花朵绽放的声音，落叶轻旋的声音，雪花簌簌的声音……
四季在她耳畔流转，日月星辰映在她的头顶和脚下。
她听见婴儿啼哭的声音，孩子咯咯的笑声，朗朗书声、觥筹交错声，爆竹烟花声，男女花前月下窃窃私语声，嬉笑怒骂，人生百态，最后化为唢呐一响，万籁俱寂。
她的心里平静无波，却又沸腾如火。有什么东西悄然滋生，顺着周身经脉迅速打通灵窍。
她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右手。
那一刻，她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水波在她手中汇聚成一把无形之剑。当她挥剑时，万剑齐鸣，剑意都汇聚到她手中——天下剑主。
这是修仙界的奇迹，姜渺突破剑仙境界的同时，直接一跃三个境界，直逼天人合一。
这届魔界要完。
长老心想，魔君的位子竟然落在一个浑小子手里，他长得比娘儿们还美，身上却没有一点魔该有的优良品质，反而像极了人。
大约是有过在人间化身游历的经历，破军并不嗜杀。他是一个有原则的魔——不杀毫无修为的凡人。
他心里还有一个准则，不打女人。可惜这条准则，被一个女人打破了，破军从来没有见过反差那么大的女人。
她安静的时候笑容温和，清秀的脸庞上仿佛时有春风拂面，单薄的身躯看上去纤弱而动人。
这么弱不禁风的女子，打晕就行了。
破军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没想到的是，差点被打晕的竟然是他自己！
那前一秒还令他心生怜惜的小女子，一察觉到危险便像变了一个人。
身手敏捷，出招利索。灵活的像一把剑——手中无剑，她本身就是一把剑。近身搏斗，破军招招虎虎生威，却讨不得半点便宜，也寻不到一点破绽。主动进攻的他竟被步步逼着只能勉力防守。
“你，你是何人？”
眼见落了下风，破军大为不忿。他把各大门派高手底细都查过一遍，可从没听说还有这样一个难缠的对手。
“望舒宫，姜渺。”
那小女子盈盈一笑，却令破军感到毛骨悚然。
只见她身如灵蛇，迅捷如闪电，指尖直奔破军喉间命门。
正道式微，何时出了这样一个怪物。
晕倒之前，破军百思不得其解。
姜渺的手却堪堪停住，有惊无险。
她声音婉转，如击冰碎玉，“刚才你身上没有杀气，所以我也不杀你。”
她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嫣然一笑：“给你个忠告，别惹我。”
破军岂是那般没骨气之人，啊不，之魔。
他回魔界之后，痛定思痛，勤修苦练，势要一雪前耻。
出关之后，再次与姜渺对上，便是毫不怜香惜玉的狂殴。但，一个是魔界新君，一个是正道剑仙，势均力敌，有来有往，谁也没落了下风。
感情大概就是在真刀真枪硬碰硬中产生的火花，破军遇见姜渺之后突然发现，她是能打的剑仙中最好看的，好看的女剑仙中最能打的。
破军不由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深恨两人立场敌对。正魔僵持不下数年，有长老出个馊主意——和谈，魔君出卖色相与正道联姻。
破军气急败坏，心中却悄然暗喜，别扭着命人送了庚帖。正道那边倒是接了，可送到姜渺手中，却被撕得粉碎。
那天她气势汹汹前来，道：“破军，我一心向道，休要扰我修行。”
临走时一掌劈了魔界大门，啐道：“我不踏平魔界，不是没有那个能力，只是为了正邪平恒，莫要此消彼长。”
从此魔界大门便改为一条长长的索道，破军对姜渺是又爱又恨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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