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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一个人,他已不在江湖,江湖上还有他的传说。
仲山,这个据统计曾经平均每个月2.13次因为撕逼或花边新闻上热搜的男人,已经淡出公众的视野很久了。
从他公开承认那段对象是一个男人的恋情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过绯闻了。而他本人也似乎逐渐忘了他社交账号的密码,除了偶尔隐去对象脸的秀恩爱,几乎不怎么发东西了,更遑论撕逼。
除此之外,就连他的音乐事业也渐渐转向幕后。他越来越少唱歌,也越来越少写流行歌曲了,就连他公司艺人音乐的制作名单里,也最多在监制那栏能找到他的名字。
好像从他和那个制作恐惧游戏的工作室合作开始,他就逐步转向了配乐领域,他给游戏配乐,给电影配乐。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有才,以前还在写流行音乐时,哪怕本人有争议,都能照样让听众真香;如今不当瓜农了,在没有记忆的互联网中,他的风评意料之中也情理之中地逐渐转好,在配乐上,如今甚至被一些听众乃至业内人士冠以“大师”的名号。
现在他的粉丝们……严格的说,应该是歌迷,毕竟曾经他还活跃在公众视野时,这个怼天怼地的人,连粉丝也撕,他会亲自开除粉丝们的粉籍——“喜欢我的歌请不要上升到我本人”,这是他的名句。
所以严格意义上,他应当是没有粉丝的——可他的歌迷们,如今却似乎彻底沦为了所谓的他的“生命粉”——他们只要每年仲山能发一首有歌词的歌(或是他个人的专辑,或是他给电影或游戏演唱的主题曲或推广曲,但不管是哪一类,作词者那里总是写着“沈岱”两个字,经仲山认证,是那个游戏编剧、小说家沈岱,就是估计靠收刀片能开刀片场的那个。也有人猜测,仲山的男友会不会就是这个沈岱。),这样他们能听到仲山的声音,在各颁奖礼上能看到仲山的人——确认这哥确实还活着,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而这样的一个、算作当代名人肯定没问题的人,此刻却拉着他塞了一堆奖杯的行李箱,一脸懵逼地站在寂静的别墅客厅,无助,可怜,但高大。
“老婆?”电话仍然没拨通,他朝楼上伸了伸脑袋,“老公?”
依然没有回音。
“爹!”
回应他的,只有他叫爹的回音。
他慌了,房子周围的保镖全不在了,和沈岱一样联系不上,而以往,自己每次一回到家,迎接他的都是沙发上正翻着书的沈岱,发尾及至锁骨的男人会从书中抬起头看他,淡然地道声“回来了。”
最简单,也是对仲山来说,最温情的迎接。在每一个他迫不及待赶回来的时候,无论白天还是黑夜。
而这一次没有。
惊惧让他慌张地冲向卧室,却被陌生的锁拦在了门外。
而门的一边,木制装饰柜上,一把水果刀钉着一张照片。
他取下刀和照片,现在没闲心关心照片的内容,他仓促地在照片的背后找到了答案。
沈岱这几年下来,已经从潦草演变到隽秀的字,书写着:
“我在游戏的终点等你。”
“靠!”
又一次拨打家里保镖队长的电话,仍然没人响应,他便拨给了安保公司,让他们立即去查沈岱下落。
他是真的怕,沈岱还没玩过失踪,他不是不信任沈岱的能力,他相信沈岱倘若想布置一个局,定然能万无一失——但他怕这个局的目的,他怕是会伤害到沈岱自己的目的。
“不是已经好很多了吗……”他难得烦躁地挠头。
“今天还是我生日,靠!”仲山指着沈岱那一排字怄气,“你要是敢吓我,我让你好看!”
但气归气,冷静下来,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一边等安保公司的消息,确认沈岱的安全,一边陪沈岱玩了。
“可别我都玩到终点了你们还没找到人啊。”他无力地把气撒安保公司上,放下手机,现在专心琢磨这张照片——还能咋滴,只有从这里开始找线索呗。
照片很新,估计是新洗的,上有三个人,应当可以看作全家福。一男一女间站着个小孩,小孩的脸正是被刀子戳中的地方,因而无从知晓他的神情,但从两个大人的笑脸推断,小男孩应该也是笑着的。
虽然沈岱没有向仲山道过自己的家事,但仲山非常自觉地调查过他。所以仲山自然知道那两个大人就是沈岱的父母。
这一家三口都肤色苍白,一对男女相貌出众,难怪沈岱长得这么好看,五年的相处下来,仲山对沈岱的滤镜已经到了觉得沈岱是地球球草兼球花的地步。
但沈岱父母的面容尽管好看,他们的笑脸却看得仲山不舒服。仲山是个善于把控人的情绪的人,他对情绪的洞察也自然过人。他看着沈岱父母的神情,男人的笑容过于完美,每一分寸都设计好一般;女人虽是咧嘴笑着,仲山却能感受到她的局促。
一看就不正常的两个人。
他打量照片中沈岱的身高,估计那时沈岱应该不到十岁,还那么小,父母就已经旧病复发了?还
', ' ')('是说……他的父母就没好过。
仲山重重地叹了个气。
“这是干嘛,”他对着照片中的少年自言自语,“怎么突然愿意和我说你的过去了?”
他抿起嘴角,自问自答,一向吊儿郎当的人,对于沈岱才展露出沉稳温柔的那一面,“早该说了……不过,不管你什么时候说,我都会听。”
他戳了戳被刀划开的少年的脸,却忽地从感慨里醒悟出警觉,他发现这刀的戳痕有好几道,又想起取下照片前,那把刀有些奇特的方向:是斜着插在木板上的,那可不是方便插进木头的方位。
说明沈岱是故意挑的那个角度。
他依照痕迹和记忆,复原了刀的位置,往刀指的方向看去——一扇门。仲山非常有家的另一个主人的自觉,他对这栋房子很了解,知道那扇门后是沈岱尚小时住的房间,自沈岱再睡不下婴儿床起,那个房间就被当作杂物间了。
他走向那个房间,门没锁,被包括在家政打扫范围内的房间一尘不染。
现在应该是要找线索,仲山无头苍蝇似地环视整个房间,最后兴趣使然,让他走向那个沈岱小时候睡过的婴儿床。
这婴儿床如今被当作储物的篮子了,里面全是些婴孩的玩物:图画书、拨浪鼓,还有很多毛绒玩偶。
仲山记得沈岱是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的,也不喜欢动物——仲山和陶昔除外。也正是因此,仲山原本想在家里养只狼犬,这样他少有的离家时刻,家里还有个活物能陪沈岱——这样的想法被沈岱坚决的否决了。
“我讨厌活的东西。”当时沈岱说,“尤其是毛绒的活的东西,没毛的冷血动物都比那些长毛的动物好。”
这也是沈岱从不去陶昔和薛启同居的家的理由。“我在那个猫窝里会崩溃。我不去他家,让陶昔来我们家。”
“我们家?”仲山抠起字眼,日常歪题。
“滚。”沈岱日常让仲山滚。
原来这家伙小的时候还是会和毛绒玩具唧唧我我的,或许那时的沈岱,也只是个普通的孩子罢了。仲山心里百感交集,沉默地翻了翻婴儿床里的玩具,发现最底下垫了张照片。
“靠!”
这也太羞耻了。仲山目前为止的人生,尤其出道后,被各式各样的镜头记录过,馋他颜的颜粉们,新闻报道的记者们,还有狗仔们……那么多照片,唯有这张来自他母亲的照片让他羞耻。
偏偏沈岱还特别喜欢这张。
仲山妈妈某一次出差到A市,顺带来看儿子的时候,带上了记录了仲山成长的相册,当作给沈岱的见面礼。
那本相册里的照片,大多是家里的佣人或妈妈的手下拍的,和梅聆交好后,也有梅聆的父母拍的。但沈岱最喜欢仲山妈妈拍的这张。
小团子仲山哭花了脸,手里拿着个缺了胳膊的蝙蝠侠手办,小嘴瘪着,墨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明显是对镜头后的人不满。
“当时客人带了孩子来,把仲山最喜欢的手办给玩坏了,我不准仲山去报复那孩子,仲山就跟我怄气。”
“妈……你都不安慰我,拍照干嘛?”仲山想把那一页翻过去,却被沈岱轻描淡写地拦住了手。
“让你记得你耍混的样子。”
仲山又怄气了,简直是照片中小孩的成人版。
“我觉得很可爱,像洋娃娃一样。”仲山的妈妈走了,沈岱都还在惦记这张照片,“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孩了。”
仲山这下心情好些了。
“可惜。你怎么就会长大呢?”
仲山又自闭了。
“不长大还怎么和你做爱呢?”
又是纵欲的一晚上。
仲山此时盯着这张照片,正面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还是那么让他羞耻,他将其翻转,发现了沈岱的字迹:
“我觉得有些人天生就不属于他们出生的地方。命运将他们送到某种环境之中,可他们却总是渴望着一个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家。……有时候,人们找到一个地方,会莫名其妙地对那里产生归属感。那里就是他们寻找的家园,他们将融入从未见过的环境中,与那些并不相识的人相处,仿佛他从一开始就对那些人、那个地方十分熟悉。在那里,他们终于找到了慰籍。”
仲山熟悉这些文字,好像是什么书里的,他搜寻了会儿记忆,是高更的传记、不对,他订正自己,是以高更为原型的小说,《月亮与六便士》。这段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仲山又扫视了一遍文字,视线停留在最后那句话。
“什莫吖……”俊帅的男人不要脸地羞红了脸,“是说我是你的慰籍吗,怪不好意思的~”
仲山只扭捏了片刻,带着嗑到了的好心情继续找线索,找了一通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只有把注意力又放回到那张照片上。
“让我找相册吗?”他又读了遍那段文字,“是说该换个地方了?莫不是和这本书有关?”
有道理,先找到这本书试试。他径直去了书房。沈岱对书柜
', ' ')('有明确的分类划分,仲山很快就找到了这本书,书里没夹着什么东西,仲山试着翻了翻泛黄的纸张,发现这本书有不少被勾画的地方。
其中许多都是关于对艺术见解的文字。
仲山翻到最后一页,在那儿发现了一排歪歪扭扭的铅笔字:
“下周妈妈要教高更的画。”
已经淡化模糊的,小孩的字迹。
果然在绘画这个技能上,沈岱这个全才不是自学的。
仲山知道,沈岱的母亲曾是个画家,但一直没什么名气,从精神病院出院后,产量更低了,怀上沈岱后彻底封笔。
这房子里有画室来着。仲山想到,下一站说不定是画室。
他依照这个想法去了画室。他还没有仔细翻过画室里的东西,因为沈岱会炸毛,这次一整个画室留待他去探索,他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好。
不过现在画室里最显眼的,还是中央那个被一块布罩着的画架。画架上面有画,但那块布上写着:“道连?格雷的画像,应当在定格于最美时才出场。”
仲山回忆王尔德的《道连?格雷的画像》的情节,按照这句话的提示,“定格于最美时”,也就是全文的最后,道连?格雷以苍老丑陋的姿态死去时。
“让我最后才看这副画的意思?”可仲山从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他的手伸向画布,在触及之前,却握住了手,“算了,这次好好陪你玩。”
说起来,仲山突然想到,沈岱给的这几个谜题,简单到甚至不配称为谜题。他想起沈岱和陶昔一起给游戏设置的那些高难度的关卡,意识到沈岱这是为他特地降低了难度。
有被宠到。今天又是嗑到了的一天,仲山心里美滋滋,恋人玩消失带来的阴郁驱散了些。
“那现在干嘛?”仲山没有头绪地在画室里转。画室和这栋房子里的别处比起来,是最乱的一个房间,地上甚至还散着画纸,不时能在角落里找到凝着颜料的画笔。那画架前的沙发仲山是熟悉的,他曾经骚包地主动提过要躺在那上面给沈岱当裸模,被沈岱白了一眼。
“很多画家都画过恋人的裸体。”仲山继续怂恿。
“与其说是恋人,莫如说是情妇。”
仲山被沈岱呛得不行。
沈岱见他一脸不满,以为他真的生气了,少有地解释:“我人体的形把握得不好。速写还可以,一写实就会露馅。”
“毕加索后期那形都抽象了,这叫艺术。”
“但我想记下真实的你。”沈岱说,却又掂着下巴遁入思索,“原本绘画就不同于摄像,我的画笔记录下的,应当不只是你的真实,还有我对你的情感。”
他自行改了主意,开口却还要说得勉为其难似的:“等我实在没有想画的东西的时候,我可以画画你试试。”
“随时准备脱衣服恭候!”
“不用了。你一脱衣服就不干正事。”沈岱偏过泛起薄红的脸,“我记得你的样子。”他轻轻说。
“呵,嗑糖只会影响我的破案速度。”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的仲山,又开始他的找线索之路,不知道上哪儿找,他决定干脆先看看画室里有没有高更相关的东西。
在书架上,他找到了叠在一起的两本高更的画册,两本都很厚,还没开始翻阅,他就看到画册取出后,书架上暴露的按钮。
他按下了按钮。
书架往两边滑开,露出一个新的、隐藏的空间。
仲山知道这栋房子有暗室,为了沈岱的安全,他有好好研究过这栋房子的构造,发现图纸和实际有一小部分的出入。他直白地向沈岱问起过这回事,沈岱说:“你管太多了。我需要自己的空间。”
那之后他们吵了一架,无非是仲山又一次不满,不满沈岱总是对自己的事藏着掖着。他们俩之间信息有很大的不对等,仲山对沈岱几乎无话不说,而他对沈岱又知之甚少。
“你再管这些,就滚。”这样争吵到最恶劣的地步时,沈岱总是说这样的话。而这样的话通常会被愤怒的仲山用行动接住,然后就发展成了床头吵架床尾和,问题被搁置到一边。仲山和沈岱都知道,没有解决的问题迟早会爆发,但五年这么相处过来了,还没爆发出来。
仲山在走进这处暗室前,看到门口的地上,用粉笔写着:“上部:我”。
暗室并不大,是个仓库,整齐有序地摆满了画,这些画仲山都没见过,他第一反应想到的是,这些是沈岱母亲的画作,但这个念头很快被打消,因为很明显,这里面的画画风不一。
他找到了几幅眼熟的,搜寻记忆,应该是在新闻里看到的这几幅画,是什么新闻来着……他想起来了,是对一个画家自杀的新闻报道,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新闻里摆出了几张画家作品的照片,而这些作品,全都在这里。这些画现在不知道升了多少值了。
仲山知道,沈岱的父亲住院前已是个成就颇丰的房产中介商,出院后、也是认识沈岱母亲后,开始和沈岱母亲一起经营画廊。
这些画应该是画
', ' ')('廊里卖的。仲山用识图软件照了几幅,而这几幅的作者都已去世,还都是自杀。
仲山不认为沈岱的父亲具有能把握人生死的权力。
带着疑惑,他又看到了几幅熟悉的画。沈岱母亲的画。
其中一幅画的是一个小孩,偏写实的画风让仲山能认出画中的男孩,是沈岱。
小沈岱的肖像画。
“你从小就这么白啊?”仲山隔着空气,戳了戳画中小男孩的脸蛋。
仲山因为有一半的白种人基因,原本已经算是很白了,但他哪怕从黑皮恢复后,白度还是比沈岱差了那么一点。沈岱是一种苍白,这一两年才好歹有了点血色。
他暂时欣赏够了这儿时的可爱沈岱。他简单地了解过沈岱母亲的画,所以清楚沈岱母亲不会在画中署名,署名以及画的名字一般是写在背后。他把画翻转,看到了娟秀字迹书写的姓名,还有画的名字“小岱”。
画框的边缘还夹了个纸片,仲山将其取出,将折好的纸展开,便看见由线条利落的简笔画组成的连环画。
画的主角借用了“小王子”这个经典的形象,而主角的名字则是借用了《少年维特的烦恼》中的维特。
在连环画开始前,沈岱的字迹先打了个预防针:“维特并不擅长讲关于自己的故事。”
第一幅画中,是两只狐狸牵着小王子。
仲山乐意把《小王子》中狐狸这个角色解释为小王子的人生导师,一个很好的导师,而在这一点上,沈岱认为他的观点没什么大病。
“维特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简笔画下的文字如是说。看来这两只狐狸是指的沈岱的父母了,而沈岱应当是在童年时期把他的父母看作他的人生导师。
下一幅画里,小王子处于构图的中央,两只狐狸离他远远的,分别在画面的两端背对着他。
一只狐狸周围是许多废纸,狐狸垂头丧气的,下面一排字写着:“她没有爱德华?蒙克的才华,却陷入了和他一样的桎梏。”
沈岱给仲山科普过蒙克,这个着名的表现主义画作《呐喊》的作者,科普的契机,是仲山抓到沈岱没吃药的时候。
“爱德华?蒙克的精神病康复后,他就再也画不出好作品了。”沈岱说,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近我没有什么好思路,是药物干扰了我……我需要断一下药。”
于是他们又吵架了。仲山想陪沈岱痊愈,而沈岱早就做好了和病症相伴短暂的一生的准备。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仲山很气愤,“你的病、你必须吃的药对你身体的损伤有多大?你是就不打算跟我过一辈子,然后——”仲山把那些过分的话及时收住,“我一个人还怎么过?”
“你很会自我调节。我死后哪怕你已人老珠黄,你还有钱,性格也有魅力,自然少不了人来献身与你,想和你走心的人也一定不少。你不会孤单的,而且这样不正好吗?”沈岱自嘲地笑了笑,“你终于不用守着一个人,回到以前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沈岱,”当时仲山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我没有,我反而是太看得起你了。”
仲山气得床头吵架床尾和都不想了,两个人冷战了三天,最后仍然是、一如既往地是仲山先求和。
“现在有好思路了吗?”虽然冷战,也没有耽误监督沈岱按时吃药的仲山别扭地问。
“有了一点。”那时是冬天,沈岱正在喝热牛奶,白色的牛奶盖在唇峰上,“有研究说,悲情更易激发创造力。”
“哟,你最近还很忧伤?”仲山说话干巴巴地,其实心里又气又担忧。
“嗯,你不理我,我很忧伤。”
“你不想想我为什么不理你!”
看沈岱不说话,闷闷地一副做错事的学生乖乖等待受罚的样,仲山倒底还是给了个台阶:“以后不准不吃药了。”
“嗯。”
“你有些想法,我不急于求成,但是我会给你订正的。”
“嗯。”
仲山看到他唇上的一抹白,伸出手指揩下,却被沈岱含住。
“你不是有洁癖吗。”
“我还双标。”吐出手指头的沈岱如是说,捧起仲山的脸接吻。
将回忆搁置一边,仲山理解了这一部分画的含义,是说沈岱母亲出院后就和痊愈的蒙克一样,再也画不出好作品了。这就是她越来越低产直至封笔的原因吧。
仲山看向简笔画的另一边,狐狸坐在一堆画中间,旁边还摆满了钱。
是指沈岱的父亲因为倒卖画作赚得盆满钵盈。就方才看到的那些画,沈岱父亲估计是专门挑的有精神疾病的画家的画买入,估计他自己作为一个精神病,对这样的画作还有雷达。艺术家的作品几乎总能因为他们的自杀升值,所以等这些画家自杀后,沈岱父亲再将其高价卖出。
钱赚得不亦乐乎的父亲,创作上遇到瓶颈的母亲,两人之间很难不升起隔阂。
而被这个隔阂伤
', ' ')('害最多的,自然是处于本该天真浪漫的年纪的小孩,沈岱。
再下一幅简笔画里,小王子仍是在画面的中央,他的周围一无所有,再外围却围满了狐狸。
按照《小王子》中狐狸的话,世上有许多狐狸,但一旦它被驯养,它就会对于驯养它的人来说,变得特别。
而现在这幅画面里,没有狐狸驯养小王子,小王子也没有驯养任何狐狸。
再下一幅画,画面中小王子和一只狐狸面面相觑。
“这是陶昔吧?”
再下一幅画,狐狸陶昔也走了,小王子的嘴里冒出了个对话气泡:“我要回去找我的玫瑰了。”
玫瑰,小王子的恋人,他们彼此驯养,他们对彼此是特别的。
“好,现在去找玫瑰。”仲山嘴里擒起笑意。
他出了暗室,在画室里找到了一朵正开的艳的玫瑰,玫瑰的根茎被夹在一个速写本里,翻看速写本,这一本都是画的仲山。
睡觉的仲山,弹吉他的仲山,阅读的仲山,处理事务的仲山……有的是沈岱看着他画的,毕竟当时就被仲山抓包了;有的应该是沈岱凭记忆画的。
“都不画裸体的吗?”仲山一边玩笑着,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狐狸说,‘一旦被驯养,就要冒着掉眼泪的危险。’。是的。我原本是个已经哭不出来了的人。但因为你,我又重拾了感情。我重拾了哭泣这个能力。”
这一排文字下,是四个字:“下部:与你”。
“下部?什么下部?好涩哟。”在过度解读与搞黄这两个能力上,仲山是当之无愧的卫冕之王。
这些先放一边,还是破案要紧,接下来的指示……仲山掂量那排文字,“哭泣的能力?”
对,仲山想起来了,他唯一一次看到沈岱哭,应该是那次一起看电影的时候。情人节,仲山只能在家里和沈岱约会,就像许多情侣在这样的日子里会做的那样,他们决定一起看一部电影,反正家里有的是白墙当幕布。
沈岱提议看一部仲山配乐的爱情片。仲山拒绝这个提议。他唯一配乐的一部爱情片,还是在他刚开始向配乐转型的时候——反正他自己是觉得配的不好;而且沈岱嘴上说着毫不在意,其实电影一在网上上线,沈岱马上就买来看过了。
于是他们看了一部据说很“适合”情侣一起看的片,《消失的爱人》。
两人看完后,沉默,仲山拿过遥控器,换了一部,《时空恋旅人》。
当看到男女主角的婚礼上下起大雨时,仲山发现,身边的沈岱哭了。
“据说婚礼遇上大雨是好事。”看完后,沈岱说,“这代表着,你一生的泪,在这一天都流完了,往后将全是幸福的时光。”
沈岱如是为自己开脱:“我只是觉得这个想法太滑稽了,滑稽到让我流泪。”
仲山不说什么,默默抱住了他。
“对了,说起来,你想要婚礼吗?”
“你是说,要在这里举行婚礼吗?”
“不行吗?再者……你现在不也能去附近走走了吗,薛启老弟他们家在附近建了个玫瑰花园,我们可以在那里。”
“算了,麻烦。”见仲山好像挺失望,沈岱问:“怎么?你喜欢那里?”
“嗯。”仲山直抒胸臆。
“去玩玩倒是可以。”沈岱说,又补充,“我讨厌仪式。”
“好嘛。”仲山嘟嘴。
可这又有什么线索呢?
仲山回忆和沈岱关于这部电影的讨论。
“虽然男主有超能力,但故事其实还是普通人的故事,很普通的人。”
“我想这正是它打动人的原因吧。”仲山说,“就像你那么喜欢《斯通纳》,也是因为这个。”
《斯通纳》?
这本书和沈岱最喜欢的其他几本书一起,经常被沈岱到处乱放。沈岱经常拿起一本,在这儿读读,散散步,又在那儿读读,读到没兴致了,就随手放在一边。等到他又有兴致时。
“啊,我找不到那本书了。”
“你回忆一下,你又放哪儿了?”仲山已经习惯了。
“想不起来了。”
沈岱的病让他的记忆力受损,是平常有什么重要待办事项,不记在小本本上就绝对会完犊子的记忆力,这仲山也没办法,他无奈地叹气,“我去给你找。”
“还让我找书?”仲山生气了似的,下一秒就乖乖找书去了。像是为了印证仲山的思路是对的,这本书直接在画室里就找到了。
他翻阅这本书,看哪里有新指示,他开始思考为什么沈岱会这么喜欢这本书,这是本记叙一个教授平凡的一生的书,仲山一贯不喜欢这些外国名着,虽然顶了张轮廓深的脸,他更喜欢中国文学,古代的是因为博大精深,当代的是因为够黄。
“因为它平凡。”记得沈岱这么回答过。
确实很平凡。但对于沈岱来说,这样平凡的人生,都是遥不可及的。
仲山想起
', ' ')('了那些对沈岱小说的评价。沈岱除了给陶昔写剧本,由于名气打开了,也有出版商找他发行小说,而这些小说出版后,反响却并不好,甚至是消极的比较多。
很多人都提出了这样的观点:“沈岱还是和陶昔捆绑在一起比较好。”
“我就说让你不要签那个出版社,签我持股的那个。”沈岱签的出版社,以沈岱那几个出名的游戏的编剧的身份为噱头,引来了许多人的关注,而沈岱的故事其实就像曾经仲山的歌一样,并不普适大众,过多的关注,自然招致过多的失望。
仲山看到有些甚至对沈岱人身攻击的书评,简直想雇人去把写这些评价的人给人肉了,顺着网线爬过去揍这些人。
“他们说的也没错啊,我确实是有病。”
听到沈岱这么说,仲山只会更上火。沈岱无奈妥协:“以后就签你们好了。本来还想单靠自己的,看来行不通。”
“兄弟,咱们是配偶,”仲山义正言辞,“配偶啥意思,就是互相依靠,你单靠自己,那不显得我这个配偶很失职?”
“你诡辩一直可以的。”
“哼。”
“还气吗?”沈岱却问。
“啊?你说对这些人?当然了!”
沈岱语气淡然,“我真的觉得还好。早在出版的时候,我就可以想象我的书并不能被大部分人接受。仲山,”他说,“我和普通人的情感、三观很不一样,我写出的故事,一些情节的发展,一些主角的抉择,在他们看来自然会显得奇怪。”
“那这么说,你给我的爱也很不一样咯?”
“谁爱你了?”
仲山惊愕。
“不知道。”沈岱轻描淡写地继续翻看手里的《斯通纳》,“普通人是怎样爱人,怎样看待生活的呢?我想我哪怕不学习,也需要了解。”
“为什么?”仲山下意识地问,他已经躺下,拿沈岱的腿当枕头,准备打会盹,他才从另一个时区回来,得倒会儿时差,有点困。
睡意朦胧的人呼吸已经渐渐平稳了,看来这趟出差确实累,又或者确实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的。沈岱听着他均匀的呼吸,视线从书页移向他酣睡的脸庞。
“我爱你自然以我自己的形式。但是……”他淡淡道,“我不知道正常人是怎样看待的。我怕无心之失,让你以为我不爱你。”
他又看回了书,声音小得不行,“毕竟我还是挺怕你离开我的。”
当然这些仲山真的没听到,他睡得跟头猪一样,对此全然不知,现在他还在傻乎乎地翻书。
他翻到一句被勾画的话,“两人在聚会留下的垃圾中挨得很近地坐着,像坐在一个孤岛上,为了温暖和安全搂在一起。”
“好甜哦。可是这俩不是cp吧。”
他继续翻,翻到最后,他曾经错过的,现在好歹勉强补上了,最后一页写着:“维特想知道正常人是怎样爱的。”
“你管他们怎么爱的,我早就习惯你屁事很多了。”仲山哔哔赖赖。
下面还写着:“维特曾经做了很多傻事,真想回到当初,改正错误。”
“傻事你确实做了很多。”回到当初……仲山想到沈岱做的最傻的事,莫过于自杀,至于和他交往后最傻的事……
他动身前往卧室,也是游戏开始的地方,卧室上了个密码锁,有三个密码。
而提示分别是:“我喜欢的人,以中文国际化的一种拼音。”
“我爱的人,以最国际化的语言。”
“我要一起走完一生的人,他的名字。”
仲山扶额,怎么突然需要解谜了,好在沈岱对他的知识储备有了解,第一个他知道,威妥玛拼音,第二个应该是英语吧,第三个,中文还是德语?
不过前两个,是把前半部分翻译了,还是要猜是哪个人?
他先输入了遍翻译,全错,还好这锁没有错多少彻底锁死的功能。
“喜欢的人和爱的人不一样吧……陶昔?”
陶昔无论输入到哪个都是错。
“啊,真的都是我啊?”
第一个对了,第二个错了。
“你还有哪个好哥哥是我不知道的?……还是说后半部分理解错了?”
他思索了会儿,想起好像是有“世界语”这个东西,他庆幸还好这个解谜不是闭卷,他上网查对照表,把自己的名字按照世界语的拼音输入进去,正确。
就剩第三个,这个电子锁无法输入汉字,他输入自己的德语名也是英文名,错误。中文的拼音,正确。
锁开了。
“太甜啦!”推开门的时候,仲山兴高采烈,“都是我的名字!还用三种形式!甜鼾了!”
卧室里没什么特别,更没有沈岱。
仲山狐疑地环视,找到了与以往不同的地方。
衣柜门上挂了个计划表。
而上面写的,是一些康复的注意事项和打卡。
监督人后面打了个冒号,下
', ' ')('面有一排小字:“那三个名字的汉字。”
“你一定要这么拐弯抹角吗?”说的是抱怨的话,其实语气开心得不行。
他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陪你好起来。”他说,又看向床上放的一套西装。
仲山一直不喜欢穿西装,因为他的父亲总是西装革履,而他的父亲、许多人都称赞过他“穿起西装真有你父亲的模样”,于是他发誓再不穿西装,哪怕去颁奖礼也不穿。但刚开始恋爱的时候,沈岱就喜欢挑战仲山的底线,仲山被他忽悠着穿上了西装,却得到了沈岱真诚的赞扬:“你穿西装明明很帅。”
仲山不争气地和西装和解了。
“穿就穿。”此时他脱衣服,看到身上的纹身,想起了先前自己向沈岱坦白,梅聆和他有兄弟纹身的时候,沈岱那吃醋的样。
“你真的对他没有别的感情?”
“真的没有!”仲山很无辜,“你们为什么就能不相信两个男的之间有纯粹的兄弟情呢!那些cp粉就算了,你咋能不信呢!”
沈岱知道他说的有理,可还是醋得不行,“他还和你从小一起长大……”
“我也要去纹一个。”沈岱咬牙切齿,却又摇了摇头,“不行,反正人死了也会化作白骨,干脆刻在骨头上吧。”
他说话慢条斯理,和他嘴里唬人的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刻在锁骨上吧,这样我们死了,成了骨头了,别人也能知道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仲山看他充血的眼睛,意识到他的状态在步入癫狂,“应该是可行的。”他说,他的确开始考虑上哪儿联系这方面的服务,“好啦,别吃醋了,来让我抱一会儿。”
沈岱被他的体温包裹着,呼吸渐渐平复,理智回潮,“我……开玩笑的。”他脸皮厚,才不承认自己刚刚吃醋到发病了,“我们应该是火化,怎么可能还有骨头。”
“嗯,”仲山拍拍他的后背,“到时候把咱俩骨灰掺一起,咱们就永远不分离了。”
“好。”
“我好不称职啊。”结束回忆地仲山自言自语,“我应该让你变好,却让你因为我有不好的情绪。对不起。”
沈岱确实因为他有过不少不好的情绪,最严重的,莫过于自残。
纵然仲山每次出差都会把家里尖锐的东西锁进厨房,但沈还还是能通过砸碎花瓶或别的东西,用碎片划得手臂、身上惨不忍睹。
最吓仲山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沈岱手臂里甚至有浅浅翻出来的血肉。
“我已经叫医生来了。”仲山想理骂沈岱,但看见沈岱溅了血脸,还有那脸上木然的神情,所有尖刺的话都收了回去,他只想抱住沈岱,却被沈岱躲开。
“你去哪里了?”沈岱的语气倒并不夸张,甚至平淡。
“就是我走之前和你说的那样,公司要推出一个新团,这种大事我必须去处理点事务。而且我每天早中晚不都和你视频了吗?”仲山尽量把语气说得温柔。
“你去了一周。”
“事情真的很多。”
沈岱疏于修剪的指甲抠着自己的胸膛,抠出一道道红横,他的手被仲山拦下,这样却触及了他的逆鳞,他的情绪失控:“我不相信,你以前那么会玩,你以前不是你们公司的基本上都睡过吗?你这次倒底是去处理什么事务?”
“沈岱,你这是在侮辱你恋人的人格。”
“我没法相信。”沈岱的声音带上哭腔,他也的确流出了眼泪,“我没法相信……肯定有很多人觊觎你……”
“那也与我们无关,你伤害自己有什么用?”
沈岱看向他,难得坦白,“很舒服,感觉自己确实还活着。而且……我想你关心我。”
“你不这样我也会关心你。”
“不,你面对很多诱惑——”他的话被仲山用嘴堵住,熟悉的气息侵袭口腔,舌尖却是温柔地舔舐,缠绵片刻后,沈岱的哭泣减弱了,手里却还握着碎瓷片。
仲山不敢径直去抢,怕沈岱捏得更紧,捏出更深的伤痕,他轻轻握住沈岱的手,把那瓷片的尖端对住自己的手臂,“这样,你别伤害你自己,既然是我让你有的这些情绪,你戳我好不好。”
他语气轻柔地像是哄孩子,看见沈岱迟疑地眼神,甚至还笑了笑,“我耐痛力很强的,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从小就学格斗的,甚至还去军队特训过——不只是栽赃我的那次,我中学就去过了。这点小伤没什么。”
沈岱迟疑地看着他,“我可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轻点握,这个够尖,用不着那么大力。”
锐利的尖端抵着仲山的皮肤,布满纹身的皮肉上已经戳出了血滴,沈岱咬着牙,却脱力般松了手。
他的头抵在仲山肩上,大口吸着气,后背被仲山轻抚。
“以后不准再伤害自己了。你快点好起来,这样我出差你就能跟着我,在我身边监督我了。不过在你好之前,你要是监听我监视我也没关系。”
沈岱的笑闷闷的,
', ' ')('“不怕我窃取商业机密吗。”
“你不是我自己人吗。”
沈岱仍是靠在他肩上,半晌,他的声音沙哑。
“怎么办,仲山……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仲山还是拍着他的背,“所以你要好好治病。我陪你一起。”
西装里夹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也重拾了笑这个能力。我的玫瑰,是时候揭晓画布了。”
身着西装的男人站在画布前,他甚至做了个深呼吸,才扯下画布。
是他的肖像画,半身像。克里姆特的风格,写实的人体,抽象的服装与背景,这些抽象的部分凝聚了他们二人的记忆:看过的电影的剪影、一起做过的失败的料理、结婚纪念日的礼物……而这些东西融合下的背景整体来看,是玫瑰园。
玫瑰中的仲山笑容灿烂,仲山知道自己帅,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帅。
“你在玫瑰园等我吗?”
他还想再好好欣赏一会儿这副画,但他更想快点见到沈岱。安保公司仍然没来消息,他快步离开家门,往玫瑰园的方向跑。
他跑到了,阳光笼罩的玫瑰园里,却不见沈岱的身影。
“沈岱!”他呼叫沈岱的名字,却没有回音。
还没慌到平地摔,他的电话响起。
“喂,请问是仲山先生吗?……沈岱先生是你的配偶对吧?……那个,你的呃,配偶迷路了,麻烦来警察局领下人。”
出了警局,沈岱一脸生无可恋,仲山不嫌事大,讨打道:“看吧,配偶就是拿来这么用的。”
“好啦好啦,没事,咱们现在去那里,把约会补上。”
沈岱不情愿地跟着他走。
途中遇到了失连的、现在惊慌失措的保镖,仲山停下来理骂:“你们怎么回事?”
“沈先生让我们不要说,结果我们不小心跟丢了……”
“这什么业务水平?还有,沈岱不让你们说,你们就不说了?我看起来在沈岱面前是这么个没有话语权的人吗?”
几个保镖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满脸写着:“是。”
仲山转头就冲沈岱卖惨。
“好了……我以后不会玩这么大了……”沈岱因为迷路而生的丢脸已经被仲山给磨没了,“要到了……哦对了,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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