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晶看了眼叶臻,咬牙跑了。
叶臻还在出神,眉头却微微蹙起,显然是在飞速思考。
玄天承不由分说立时拉了她进屋,到了榻上:“坐下。”
“做什么?”叶臻见他点燃了油灯,又点了一支蜡烛,烧了两根钩针,不由眉头一跳。
玄天承冷着脸,语气却是和缓的:“手伸过来,忍着点。”
叶臻“哦”了一声,乖乖把手伸了过去。
玄天承解开了她掌心包裹的手帕,凑近了些就着油灯的光小心翼翼地拿钩针去挑她掌心的木刺。暖黄的灯光衬得他眉目俊朗柔和,低垂的睫毛也镶上温润的如玉的微光。
叶臻又微微愣了神,连掌心的刺痛也感觉不到了,片刻才觉出自己心跳如鼓,耳根也微微发烫。她讷了半晌,忽的想起来一事,便拉开了案几的抽屉,翻出一瓶药油来,单手开了盖,左手心沾了药水在手臂上搓热了,在他挑出最后一根木刺后,一下子握住了他伸过来的右手的五指指尖。
“哎……”玄天承本是没管她那只空闲的左手在做什么,忽的见她伸手过来握着他的指尖用力揉搓,一股热辣便顺着筋骨传递上来。他颇有些无奈,说:“早没事了。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握刀的手,一点都不顾惜。”
“力度我有分寸,出不了大事。吃点苦头我还更清醒些呢。”叶臻仔细地帮他上着药,一面说道,“你让阿晶去找阿容,暗中查探线索,是很稳妥的安排。可我现在越想越害怕,总觉得他们还准备了什么招数在等着我。”
玄天承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找叶鹤林要紧。其他的你暂且不必管,今晨朝会,望川楼的事会被压下。”
叶臻听他语气极为笃定,不由诧异道:“有什么事能压下望川楼的案子?这次有那么多勋贵牵涉其中,在朝堂上必然纸包不住火。”她仔仔细细给他上着药,心中转了几转,想道,他断不会无的放矢,也断不会真抛下烦杂事务全然只陪她查案,恐怕是另有安排,而且必然也是一番腥风血雨。
“公道不过托词,他们更在乎切实的利益。”玄天承隔着案几望着她,深邃的目光在烛火下凝着缱绻的温柔,落在她认真专注的眉眼上,“陛下登基以来一直致力于削弱门阀,扶持寒门,整顿吏治,但魏末各大门阀势力庞大,如今朝中各部各级官员仍与门阀势力渗透联结。”
叶臻手中动作微微一顿,蹙起眉头,“你的意思是,朝会上会有人奏议吏治,让门阀自危,无暇顾及望川楼的案子?但吏治可大可小,都察院三天两头便要上折子论个几句,不痛不痒的。门阀可不怕都察院那几个老头。”
“聪明。”玄天承笑起来,“往日那是小打小闹,这回自然是做了足够的准备,又得了陛下首肯。陛下连年来派人暗中查访收集证据,如今正是厚积薄发之时。今晨朝会将由都察院张、林二公与工、户二科联名参本,举证工部右侍郎、户部尚书贪污舞弊、结党营私等十桩罪名。工部右侍郎、户部尚书,都曾是秦国公门生,又是东宫太傅主考那年的进士。此为问路石,刑部定罪后,将再联合都察院及吏部提请朝野上下官吏自省自查,及为此后钦差巡察西南、削弱门阀铺路。”
“这把火倒是烧的广烧的远。”叶臻有些惊诧,“如此必将朝野震动,各方势力重新洗牌。”她皱眉道,“可若是望川楼仍被提起呢?即便不是今早,明天后天,什么时候都有可能,甚至作为筹码,阻拦陛下整顿吏治。”
“那么至少能够争取时间。”玄天承说,“阿臻,也许这么说有些残忍,但望川楼的事已经发生,我们能做的最好的事便是查明真相,找到真正的凶手,以望川楼为契机,算一算新仇旧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