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柯西(1 / 2)

<p style="font-size:16px">他们说,我温顺得像一只羊。

这是我在地下f区的第五年。

人造太阳的光线从洗得泛白的窗帘冲进双眼,我拉开窗帘,一座巨大的黄色机械臂正摧毁着周遭的房子。建筑碎裂的声音震耳欲聋,我心中胆战。

几乎是一瞬间,那座机械臂突然左转,黄色的破碎钳向窗户挥来,我的尖叫声挤满了狭小的空间,一只粗糙的大手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同时机械臂与窗户擦肩而过,我的心跳难以平复。妈妈在身后狠狠推了我一把,呵斥道:“发什么神经,人家难道会杀了我们啊?”

这个50平方米的小平层我们已经住了很久,如今政府下令拆迁,能分到的拆迁费与原来拿下这座房子的价钱相比简直屈指可数。我们家已经无路可退了,这是我们成为“钉子户”的第二个星期。

“作业写好了吗?”黄色的纱窗前有一堆盗印的练习题试卷,我点点头。母亲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怜爱地摸了摸我。一个黑色肥胖的身影突然闯到我的书桌前,是爸爸,看到他的第一眼,我胸口的肌肉立刻紧缩起来,心脏似乎都停止了供血,他倏地伸出一根手指,手指头像枪口,指着我的鼻尖。伴随而来的是一句呵斥:“你以后再敢在外面乱惹事情,记住你的第一任务是什么!”头部的发丝好像被拽起来,我的灵魂被拖行在水泥地上疯狂地撞向墙壁,伤痕还在作痛浑身开始颤抖,我不敢去看他的脸,他是一个恶魔。

我很后悔,昨天帮一个被欺侮的同学说了几句话,我不知道他们会告诉老师,老师会告诉他们。他一拳打在我的背部,我的动作就像那个被欺侮的同学。黑暗之中,黄色的台灯直着打向我的脸,我像一个被管教的犯人,妈妈告诉我:“你爸爸从a区事业以后心情就一直不好,我们要理解他。妈妈相信你长大以后一定可以改变你的命运的,你作业好了没有?”满脸的泪水和鼻涕混合在一起,像枷锁封闭了我所有心情。

好了,我的作业写好了,妈妈你给我布置的课外题目也是,还有……那个昨天撕掉的。

“妈妈奖励你去外面逛逛超市。记得悄悄地不要被发现了。”

我穿着黑色兜帽走出门外,先把门轻轻合上,然后伸出四个手指用力推,“咔哒”一声,门锁上了。

走出家门那一刻,我突然看见门外有一辆黑色自行车,是我一直想要的那一辆,难道…是爸爸买的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割裂的行为贯穿了他的整个人生,我突然想起来他平时总是给我钱花,让我买好点的文具。眼睛里突然一酸,我颤抖着低下头去抹眼泪,滴落在镜片上凝结成的盐花上。回头望了望妈妈有没有跟出来,然后拿出手机小心翼翼地开机。

从狗洞里钻出去,走过一阵阵漂浮满尘土的风。我终于看见了外面的世界,这是我这个月除了上学第一次走出家门,街道上堆满垃圾,走两步便能闻到臭味,但我依然热爱外面的世界,我在街道上乱蹦乱跳,轻盈地似乎要飞起来。

依稀记得超市的路,到了门口,身后传来热烈而愤怒的呐喊声,这让我想起了父亲的吼声,我颤抖起来,连手机都握不好了,只见一群学生一样的人举着牌子,白底红字,还有几个人手里拿着自制的棍棒等武器。一面旗帜飘扬在空中,上面几个墨色的大字,洋洋洒洒:狗学校还我公道。我突然想起来,这是我的学校。

我太害怕了,我知道这些人估计要倒霉,骂街和呐喊声刺激着我的大脑。我一溜烟钻进超市,当我出来时,一大片黑色的底层警察正拥簇着人群,我的脚边有一摊血迹,我已经习惯了,头也不回地赶紧走开。

在楼层里,我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卡顿的手机勉强弹出个人主页,我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打着字:

感觉最近的f区有点自由过度了,他们是我们学校的……好可怕……

我好友列表里面的人很少,一共二十几个,五分钟过去了,依然是0浏览。我准备在刷新一次就把手机关机,评论区缺弹出来一个头像。

“你疯了?”

刺眼的文字将我的心一下子揪住了,这么冲…谁啊?

头像旁边写着一行字:柯西。

居然是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柯西是我在学校里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在我眼里,她是个很叛逆的女生。

吃午饭时,柯西坐在我的前面的位置上。

我们彼此对视着,我想知道她那天的评论是什么意思,她则不断用余光瞟着我身上的某个地方。

僵持了很久,她开口了。“你爸爸昨天是不是到学校来了?”我哽咽了一下说:“嗯。”

声音很小,几乎只有我们能听见,我希望她能快点跳过这个话题。

“你的脸上有好多伤口。你爸爸是不是打你了?”她追问到。

我很不自然地说:“嗯。他昨天揪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她的嘴慢慢张开,然后成了一个“o”字,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脸上的伤痕。我低下头去抿嘴不说话。

“你为什么不反抗啊?”她声音变得有点激动,把手撑在桌子上“啪”地一声站起来。

对她的反应,我有些紧张和吃惊,她是在责怪我爸爸么?我赶紧摆了摆手:“我爸爸其实平时还是很好的,还给我买零食,经常给我送饭。他只是失业了就变得有些急躁,慢慢会变好的。”

反抗?这两个字我从来都不敢想,每一次说出口,不过是召来更加激烈的殴打和辱骂。记得那一天他拿着刀在我手臂上划了一道,半夜我站在他们的床前,拿着那把刀,我想要重重劈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但是我没有。

“他把你在地上拖,你居然因为他给你一点钱买几个零食就原谅了?”

我支支吾吾解释道:“不止这个啊,我爸爸还给了我很多自由,每天晚上我可以在家里看一个小时喜欢的电影。而且现在学生挨点打不是很正常吗?我稍微表现好一点他们就消气了。我觉得我的生活还是很自由的。”

科西“噗呲”一声笑了。

“你把这个叫成自由?”

“虽然没有那么自由,我觉得挺好的了呀?”

“这种自由是妥协的被拘束着的自由,你自以为在他们眼下不断卖乖钻空子是一种聪明?你对这个很高兴?他们只需要挥挥手就可以将你虐待而死,而且在f区不需要任何责任,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处境吗?我们在囚牢里。”

柯西抬头,看着食堂的天窗。她将手举起来,“在我们的头顶上,有大约五百万个和我们一样大的青少年,他们的生命被保护,对他们家庭暴力的父母会被监管隔离,他们可以参加不同样的课程,可以每天只上八个小时的课,长大后可以直接参政,他们游行可以不被镇压。他们从出生起就有我们日思夜想的东西。他们拥有真正的天空。”

柯西把餐盘端起来,把剩下的饭倒掉,她从我身边走过,只留下表情凝滞的我。

“怎么办怎么办!”那个下午,朱尔丝几乎哭着和我说说,她被父母反锁在家里,还装下了监控。我面对过太多这种情况,按照我的经验。我告诉她,回家以后认认真真做一本练习题,她的父母一定会心软。果然第二天她告诉我,监控已经被撤掉了。我说:“这就对了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然而,柯西走后,当我再一次想到这件事,却觉得彻骨的寒凉。

柯西说的也许没错。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片天地。有人在厕所里偷偷玩手机,几个女生聚在屏幕旁边,正观看着一个貌似来自a区的视频。

“大家好!欢迎报考a区第一中学。”几个女孩推搡着嬉笑在镜头前,雪白的肤色与红润的嘴唇,厕所里的女生入神地看着她们:“他们还可以染头发,穿这么短的裙子。”金色的发丝在真正的太阳下熠熠生辉,露出黑色的柳丁耳环,爸爸曾在f区指着一个戴这种耳环的女孩,说我敢打就杀了我。

短的几乎到膝盖中间的短裙,在风中飘扬着。视频里的女孩跑过宽敞明亮的教室,在桌子间追逐嬉戏,厕所里的女生,拥挤在黑暗里,她们都没有说话。很久很久。

据说,那段视频在各大f区学校传疯了,过了几天有人斗胆挑染了一缕金色头发,很快被抓住。第二天看到那个女孩,已经剃成了寸头,脸肿的像头猪。

我把视频保存在我的秘密手机里。

黑夜里鼾声雷动,我躺在客厅,父母睡在我平时写作业的卧室。

我想看看那个视频。

一个可怕而大胆的念头探出脑袋。

把被子拉到头顶,在黑暗里静默着,手指慢慢伸到衣服中去,将隐秘的智能机从领口拿出来。我终于还是决定冒险,那个视频,那片蓝天在闭眼后的黑色迷烟里闪烁着。笑声起此彼伏,唤醒着,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手机开机了,我点开屏幕,在被子里连续看了好几遍,似乎要把那片天空刻在手腕上。突然,一个力量抓住我的手机连同被子一起掀开,手机掉落在地上,光打在一张脸上。我的父亲头发稀疏,曾经我为了写作文在这头发上反复体会父爱,哭了十几次。

一记耳光重重打在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耳鸣。

我接下来的记忆就像手机屏幕一样四分五裂,破碎的玻璃扎破膝盖,连同鼻血一起在台阶上拖出一条很长的血痕,我听见有个女的,哭着说:“你怎么能这样呢!还想不想念书了!”

我还看见有个男的,满脸油腻,头发稀疏。他怒吼着,鼻孔一动一动。把门摔上,把我关在外面的时候,他的脸在门缝里好像被夹着一样。

我的爸爸,就像一头猪。

猪头把我拱到家门外了,我没有流眼泪,只是觉得内脏像碎了一样,我可能快死了,地下城的夜晚和白天一样。我没有力气爬起来,躺在家门前很久很久,我知道明天可能上不了学了。支撑着身体,一瘸一瘸地走到马路口,前面有模糊的光点在闪动,是货车吗?来吧,快点杀了我,我站在马路中间,闭上眼睛,但是我没有听到喇叭声,而是堪比山崩地裂的呐喊。

无数学生头戴头盔和探照灯,挥舞着旗帜。我的四周穆然变成了黑色的一片,我听见一声男人的惨叫,随机脸上溅到了什么东西,睁眼,衣服上浸染着鲜血,我们的校长在地上被拖行,动脉被一根钉子插破,鲜血井喷。他的眼镜已经又破又烂,双臂的肌肉被撕成了条状。他被绑在一辆摩托车后面,摩托车上的人早已不见。我大叫起来,在惊恐中一个劲向前奔跑,我看不清任何一个学生的脸,他们都被面罩蒙上了。我只能跟着他们狂奔。

也许是我太累了。

我终于还是落下了队伍,倒在黑色后面。模糊之间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柯西站在我身前,背后是机车的刺眼白光,她像一个黑色的剪影,身子纤细而刚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一只有力的手把我拉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我渐渐看清了她的脸,毫无血色的嘴唇上方是血肉模糊的鼻子,一个鲜红的血洞在鼻尖处。她看着我,过长的刘海下有一双灰暗的眼瞳。

“你怎么在这里。”

脸上被溅到的血液已经干涸,牢牢扒住脸颊,我沉默了很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被他们赶出来了。”

“那,和我走吧?”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过度惊吓导致的虚弱让我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我几乎是被拖着回家。寂静之中突然听见柯西的声音:“醒醒!”

我倚靠在墙边,眼睛里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光,一个黑色剪影伸手。嘴里突然塞了什么东西,蓝莓味的糖果,滋润了我干燥的口腔。

我睁开眼,简易的应急备用灯挂在破旧的出租房上,反光在门旁边年久失修的显示屏。我听见钥匙声,脚步声,开门声。

柯西站在门前,从身后被勾勒出一圈光边,血淋淋的人就站在那里,像一个下凡受苦的神。

她伸出被擦伤的手臂,抬起皮开肉绽的手背,朝向我,对我说:“到家了。”

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背后,正不断往下滴血,科西的三根手指已经没有了。我在f区看过无数血腥的场景,某次无差别杀人案就发生在我家门口。可我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柯西看了看自己残缺的手,她笑着说:“没有关系,我感觉不到痛的。”

我急切地说:“那,快去医院吧!现在应该来得及。”她摇了摇头,抬首:“你猜猜我为什么受这么严重的伤?”

“我现在去医院,不是直接让别人抓起来?死了算了。”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瘫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沙发已经破了好几个洞。

“你父母呢?”

“没有了。”

“你的手一直流血,会有生命危险吧?”

“没关系,我有一个老版的家庭医疗机器人,可以做点简单的消毒和包扎。”她的手臂上出现了一个外科发黄的机械臂,正做着清创工作。

那声惨叫又一次灌入大脑,眼前再次出现校长的恐怖死相,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发现,估计是肯定的。虽然他这么多年贪了不少钱,但也罪不至此。我犹豫挣扎着,还是很小声地问她:“你也去游行了吗?”“昂。”

“你们把校长弄死了?”

柯西突然大笑起来:“我们就是把这老逼登吊在摩托车后面,结果路上有个钉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们去自首吧!”强烈的恐惧掰开我的上下颚,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我几乎是喊出了这句话,科西的手用力敲在桌面上,我一个战栗:“对,对不起……”

她背对着我,凝视着黑色的窗外,两个字像是石块一样堆积在喉:“不行。”

夜幕深沉,她给我几件干净的衣物,拉开一个绿色的门,狭小的空间里有一个搪瓷浴缸和其他的物件。拉上帘子,我把整个人埋在热水里,有一瞬间,我想闷死自己。求生本能让我在濒临死亡时从水中挣扎而起,在白色武器与淡黄浴帘前,我看见柯西的剪影正操纵着什么东西,伴随着沉闷的嗡嗡声,她头顶的发丝被一片片剃下。我拉开浴帘,她急忙转过脸,看着她后脑上七零八落的发丝,我的眼睛里好像也飘进了头发。

柯西的浑身都贴上或者缠上了各种东西,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黑色的影子被打上了白色的补丁,她端了一杯水过来,放在我前面,看着我突然嘿嘿笑了两声:“我草,破相了。”抬起包的像沙包一样的手:“酷毙了。”

她告诉我:她包伤口的时候就想好了,养个几天去二手市场上买点便宜的假肢凑合用一下,假肢比人手好用多了,可以装个水笔芯直接写字。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哭了。

她让我躺在她的单人床上,说晚上可能不太平,万一有人来抓她可以告诉一声。我知道事情已经很严重了,根本睡不着,半夜,我睁开眼睛,看见贴满补丁的剪影站在门前,月光揉搓过她没有剃干净的鬓上长发,透出浅棕色的辉光。我开始忘记很多烦恼,比如父母那里该怎么办,比如明天还要不要上学,比如我作业要不要写,再比如三天以后的月考,沉重的被褥让我的气息也变沉重,好像有一只手,把我拖入黑色的睡眠。

她问我吃早餐吗?

习惯性地在六点钟睡醒,我条件反射一般飞快跑起来刷牙洗脸,打开卫生间门是她举着手机的声音,憔悴的脸上毫无表情。她把手机转过来。上面是f区校长惨死的打码照片。

“停课了。估计要两个月,我们赶紧想办法熬过去吧。”她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宽大T恤,像一面旗帜挂在旗杆上。锅里有一点白色的稀粥,我喝了一口就开始呕吐。这是老毛病了,我肠胃一直很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走吧?”她突然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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