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至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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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顾唐尧帮季糯掖了掖肩膀上的被子,几乎都想直接问季糯越不愿意做他的朋友,让他来照顾他。但是他止住了这股奇怪、冒犯的冲动,先回家。

季糯听顾唐尧说要走了,轻声道了再见,也不知道对方听见没。等脚步声渐小,消失在关门声之后,季糯起身下床,把水杯里的没来得及收好纸质花收进抽屉里。

然后季糯就跟他母亲一样,坐在窗户口,看着窗外发呆。

小时候,季糯因为抑郁症无法跟其他小朋友交流。强撑到初中,一次个意外让季糯被误以为有伤人倾向而被劝退。奶奶老了,也没办法去跟校方争辩。他也就再也没上过学。

奶奶再没退休之前是个教师。她教季糯练字读书,想要教季糯长大。奶奶做手工特别厉害,折纸,做工艺品,打毛衣……她想要季糯掌握一门生存的技能,让他在没有学历的基础上养活自己。也许是上帝关上了季糯的门,却掀开了季糯头顶的天花板吧,季糯竟是十分有天赋,青出于蓝,比奶奶的技巧过犹不及。

季糯靠纸糊的花朵,养着那堆药瓶。

陆君迁拎着打包的外卖敲响季糯的家门。过了三十秒没有动静,他直接掏钥匙开门进去。

果不其然,季糯在窗口发呆。

陆君迁通过央晔认识季糯的。季糯是央晔工作后的第一个病人。自从央晔当老板去了,季糯就被同为医生陆君迁照顾着。

季糯被陆君迁叫回神,转头看了他一眼认认是谁,看到是医生,就站起来去餐桌吃饭。

陆君迁把外卖装盘,端上桌。两人开饭。

“感觉怎么样?”陆君迁装作不经意地问。

季糯依旧没什么胃口,但剩下的糯米粥还不少,他满足地小口小口喝,间隙“嗯”了一声。

陆君迁看到厨房里的粥锅就知道肯定是那个男的留下的,心里给这个男人默默地点个赞,因为季糯好久没有吃这么多了。

两人吃完后,石头剪刀布决定谁洗碗。不一会儿,门铃响了。是央晔过来接陆君迁回家。

央晔跟一手洗洁精泡沫的医生来了个亲吻,然后跟沙发上的季糯聊天。

“怎么样?”央晔说。

季糯放松地点点头,“今天他来看我了。还可以吧。”

央晔见季糯那么直接,笑了笑说“你能跟我说到他,很不错。”

“嗯,我做噩梦醒过来的时候,他没走……”

“陪你吗?”

“嗯,我很开心。”季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央晔很少看到季糯这么高兴的表情,“那很好。”

季糯依旧保持着笑容。

想了想季糯的病史,央晔思考了一下,说“睡眠呢?”

“早上几点醒?”洗完碗的医生把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坐在央晔旁边补充道。

“五点吧。”

“嗯,药还是别停。”央晔掂量着说。

见季糯点了头,三人在一起聊了会,央晔带着陆君迁告辞了。

等他们走了,季糯关闭所有灯,继续坐在窗口发呆。

那杯冷牛奶就像个导火索,把那段时间季糯挤压的东西全部暴露出来了。强撑着去工作的季糯当天晚上就昏迷在家里。陆君迁心血来潮前来拜访才发现异常。

两个医生都很照顾他,季糯十分感激。他们那么忙还会来看看他,还帮他把自己做工艺品卖出去。季糯受了他们许多人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季糯的额头抵着玻璃,瘦削的脸颊褪去了红晕,回归苍白。那杯牛奶之后,时而好时而坏的病情折磨季糯。窗外万家灯火,季糯不自觉的想要伸手触碰。

是不是把它握在手里了就会解脱?

第十一章

季糯又陷入了回忆中。

他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会医院寻找帮助了。当时感觉一切都是模糊的,等清晰时,他已经身处在心理医生,也就是央晔医生面前。

那时的他大概是个新人?感觉挺紧张。季糯跟他坦白自己的症状,填了测试题,于是被判断出重度抑郁症?央晔是个稳重的、值得信任的医生,像他想象中父亲的样子。央晔也会根据季糯的描述,思考治疗方案。他们像许久未见的朋友一样交谈。

配了一堆药,季糯就回了家。

在第一次咨询之后,季糯每个星期固定的时间都会去找央晔医生咨询,不管医生换了医院、还是换了职位,风雨无阻。直到央晔的父亲要他回家继承家产。

季糯的生活本是充满着不安和恐惧的。这种不确定的医生可能离开让季糯感觉到了背叛,和前所未有的孤独。它是需要医生来帮助他,可是医生居然要离开!那是一种比奶奶去世还要直接的冲击。这直接导致了得知消息的季糯在咨询室哭泣,那种只是默默流泪的哭泣。

在短短的几年医生经历中,央晔一直是理智的对待他的病人。他认为病就是病,治好就治好,没治好那也是无能为力。虽然他从事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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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面的研究,但思考时保持冷静是他一直坚持的、能达到最好效果的前提。但在那一刻,央晔被强烈的需要着。对于病人,冷静理智的思考固然重要,热情也是不可或缺。一腔想要把他们治好的意念,会带动理智前行,造成事半功倍的效果。

于是,季糯成了央晔唯一的病人。就算公司再忙,央晔也会在跟以前一样的时间跟季糯聊天。央晔的体贴和重视一度让季糯有了一种他喜欢上医生的错觉。

错觉终究是错觉。央晔有个在一起很多年的爱人,就是陆君迁。季糯很久之前就听医生说了,还知道他们被医生的家人反对。他们也结婚了。他们在国外领证,在沙滩上举行婚礼时,季糯躺在床上哭泣。

所有人终究是会遇上别人的,陪伴别人的一生。爷爷于奶奶,陆君迁于央晔,还有自己的母亲。而他,终究是一个人,呆在一个房间里,枕着一个枕头。成双的只有一双疲惫的眼睛。

央晔说:季糯,最终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要你自己从情绪里走出来,光吃药是没用的。

可“季糯”已经破碎了。

“季糯”一直是没有意义的。

这次季糯没有告诉央晔他好不容易缓解的病情又严重了的真实原因,他面无表情地撒谎说是梦见了母亲。央晔陷入在新婚的喜悦里也没有多想。

要说季糯是喜欢央晔也不是的,他只是需要一个理解他,给他支持的人。央晔恰好成了创世纪的第一个,正巧碰上了季糯愿意倾诉的那次咨询。虽然季糯没有喜欢过谁,他也是能分清的。就算分不清,现实也会让他看清楚。

后来央晔实在忙,陆君迁就会来跟季糯聊天。季糯没有任何不适,又多了一个理解他,能帮助他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但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时间到了,他们就要奔往下一个地方,过着他们的日子。

生活那么多的可能性。谁又比谁好?谁又比谁差?也许他们也会觉得另一个人过着另外的日子。每个人相对于别人都是别人,谁又是谁的中心呢?

季糯看着远处灯光散尽。商场关门休息了,人们也都要回家睡觉,准备第二天上班。而季糯也应该睡觉了吧。

可是他一点都不困。

那就吃药呗。

季糯吞了几粒含有助眠成分的药物,在被子里蜷成一团沉沉睡去,像昙花一现,就合上了花瓣。

凌晨两点,季糯醒过来,迷茫地盯着前方。过了一会,季糯叹了口气,无奈地进浴室洗漱。

再次躺回被窝酝酿睡意,季糯显然是高估了自己。认命地看了时间,已经三点了,季糯坐在桌子前,开了台灯做纸花吧。

当时想到要做纸花还是网上看到陶瓷雕花产生的灵感。季糯把纸裁成片、成条或者是碎屑,模仿花朵枝叶的形状质感和线条慢慢用胶水固定,最后染色。一片叶子就要耗费季糯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但买主都是有耐心的,不在意等半年到一年时间得到精致逼真的成品。

往往季糯沉浸在制作的满足中,他是平和的,不痛苦的。他将远离病症的折磨,变得安静和舒适。

送给顾唐尧的那朵是他很少做的玫瑰。是陆君迁说这种花不可以多做,有特殊意义,多用了就不吉利了。不就是央晔给他求婚时就用的季糯做的玫瑰花么?独占欲那么强还要找借口真是不好。季糯虽然识破了,但也听进心里去了。不过送出去那倒还是随便拿的。

顾唐尧大概是另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人吧。季糯不确定,也不相信,就是一厢情愿的这么想象。

粥很好喝。他明天还会来吗?

第十二章

不注意的话,时间过得很快。

这不,门铃又响了。

“早上好”,门外的顾唐尧说,“吃早饭了吗?”

季糯避开身让他进来,看了一眼顾唐尧手里的保温壶后,说“没”。

顾唐尧笑了笑,去厨房找出碗装上粥,端出来到餐桌上,贤惠得就差一条围裙了。

粥里放了山药。季糯本是不喜欢山药的,可是尝了一小口,微甜,也还不错。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季糯喝粥配小菜,顾唐尧坐在沙发上喝白开水。

季糯喝完半碗粥就饱了,拿碗去厨房洗,在半路被顾唐尧拦了下来。季糯低着头想绕过前面的人,可是不管往哪边走,都绕过去。

顾唐尧端走了季糯手里的碗碟,去水池边洗,动作娴熟。“谢谢。”他听到季糯说。等顾唐尧收拾好厨房,去找季糯时,发现他在窗台前坐着。

季糯感觉到了背后注视。时间越久,存在感越强。季糯感受到了不适,他感觉焦虑要从心脏里冲出来,他用颤抖的语气说,“谢谢…你要去…上班了吗?”

顾唐尧丝毫不知,以为季糯只是跟他们刚见面时紧张了而已。“抱歉,打扰你了吗?嘿嘿。”憨憨的一笑在奔三的顾唐尧的脸上显得特别傻。

可惜季糯没看到。他整个人已经陷入了负面的情绪。他们根本不熟,顾唐尧为什么一直要来打扰他?让他一个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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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吗?他从来都不想拖累别人,可是每次都出错!每次都是。

季糯陷入了深渊。脑子的声音紧紧地缠绕着他的神经:“季糯啊?呵,他算是什么东西?”、“我就是死我也不要养他”、“……”。耳中不知什么一直在刺耳的尖叫,就算季糯把耳朵堵住,也是无用的。尾椎骨一阵阵得疼,胃里难受地就像被打了一拳。

顾唐尧看着季糯的背脊微微颤抖,看着他一手捂着胃一手扶着墙艰难地进了卫生间。顾唐尧像是被几百根钉子钉住在原地,手脚全部被无形的线束缚住。

他根本动不了,在看见季糯的时候。

他听见了流水声,水声停了。季糯从卫生间走出来了,水珠沿着额前的发丝滑落到地上,被地毯吸入。

顾唐尧意识到他现在必须要说点什么。

“我……”话还没说完,季糯看向他的眼神让他停止了。

“快走吧。”季糯说。

“别在这里了。”季糯说。

顾唐尧没有任何动作和话语。

季糯被比刚才还要浓烈的悲伤席卷了,说话声音都是哽咽的,“你怎么还不走?”季糯走到顾唐尧面前,手用力推着他,想把他推出门外。

哦,原来季糯脸色不苍白是这个样子的。顾唐尧想。

季糯那么虚弱,怎么可能推得动比他还高还有力气的顾唐尧呢?他快要崩溃地大喊着“别看了,别看了。”

“我叫你……”季糯突然噤了声。

顾唐尧离开了季糯嫣红的唇角,在被抱紧的季糯耳边叹了口气,压低嗓音,温柔地说,“别哭了。我这就走。记得把头发擦干了再休息。”

说完,顾唐尧松开了季糯,转身离开了卧室。

季糯脑子转动地异常地慢。他很着急得想要想清楚刚刚发生的事,但他又开始怀疑刚才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关门声传来到了季糯的耳朵里,仿佛从宇宙深处传来,经过了无数光年,突破重重障碍。一直喜欢的翠绿的竹子终于开出了花朵,但它要死了。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在季糯第一次遇见顾唐尧之前,他还不知道顾唐尧是顾唐尧。那是很久之前,奶奶因病去世了。得知消息的季糯赶回奶奶身边。那个时候,季糯整天坐在一个地方,眼睛木木地盯着一个方向。本就心力交瘁爷爷把季糯送去了医院。季糯被安排在病房里,接受治疗。没人管的时候,季糯喜欢坐在窗台边上。也不是要看什么,他就是想坐在那里,跟他母亲一样。

隔壁的房间的窗户没有关实,季糯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每次听到隔壁有人来探望,季糯就特别羡慕。他也想有人来看自己,说说笑笑的,不管是谁。

不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隔壁探视的人中有个让季糯印象挺深刻。温和的、不着痕迹地嘲讽病床上的人特别有趣,季糯每次听了都会感觉到一点点好玩。

季糯出院了就把这件事忘记了,之后跟央晔的交谈之中才想起来。央晔说他能记起来挺好的。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想想那些觉得开心的事。

季糯一听见顾唐尧的声音就觉得莫名亲切,不像平时跟陌生人说话那样恐慌,是有安全感的。

顾唐尧、或者说是他的声音就代表着季糯那时候绝望中的一点点喜悦。

季糯慢吞吞地爬到床上,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蜷成一团的自己。他觉得冷,从里冷到外。刚刚用冷水搓脸,季糯试图让自己还能抑制到顾唐尧离开之前。可是看到顾唐尧还站在那里,还看着自己,季糯突然觉得狼狈,觉得丢脸,觉得无所是处。他让顾唐尧走,不想让他看见这么丑陋的真实。

顾唐尧亲他了。

顾唐尧亲他了。

顾唐尧亲他了。

季糯在心里默念了三次。

“顾唐尧走了。”

不管做了多少心理暗示,也终究抵不过这五个字。

季糯想哭,却哭不出。使劲地想要哭出声,像小孩一样,摔倒了觉得疼就嚎哭着要抱,要吹吹。

可惜,母亲从来就没有这么对待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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