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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傅轻缩了缩手指,想把伤口藏起来,刚一动就被戚别捉住手腕。
他拉着傅轻坐到沙发上,对着灯仔细检查这处划伤。伤口不深,也止住了血,只是大概由于出血太快太急,皮肤下有些瘀血,看上去乌黑可怖。
戚别拧紧了眉头,问道:“刀上生锈了没?明天去打一针破伤风吧。”
傅轻:“没有生锈,今天刚买来的道具刀。”
“非得用真的刀吗?也不用这么逼真吧。”
又来了,傅轻无奈地歪了歪头,摊开左手让戚别让他喷碘伏。
戚别凑得很近,鼻子都快戳到傅轻手心,不要钱一样给他整个手掌喷满了碘伏,还在喃喃自语:“怎么干得这么慢?”
他又用纸巾按了按伤口,确认真的止住了血,才抬起头说:“贴创可贴或者纱布会不容易透气,滋生细菌,伤口反而长得慢。今晚先这样,明早起床如果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我们就去医院看看。”
他不知不觉又恢复了早先那种“凡事听我的就可以”的语气。
傅轻坐在一旁,支着下巴看他。手上的伤口不算很痛,只是毕竟伤在关节部位的皮肤,弯曲手指的时候难免有疼痛。他抽回受伤的手,自己也对着光看了看。
“会留疤么?”傅轻问。
戚别握住他的手腕,眼中带着满满心疼:“留不留疤都不重要,伤口不深,即使留疤也不会太明显,到时候做个激光就好了。现在我就是怕你疼……”
傅轻试着动了动,感觉疼痛程度尚在忍耐范围内,动了两下便被戚别制止。
他凑近那道长长的伤口,张开嘴巴朝那里吹气。
……只是,看得出来他是绝对没做过这种事的,傅轻看着自己被吹气的衣领,又一次无声叹气。
他伸手按住戚别的后脑,略带嫌弃地说:“别吹了,跟谁学的哄小孩的方法。”
戚别疑惑又茫然,几秒后表情变为不好意思,他往后退了退,和傅轻拉开一点距离,是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
可能是越想越觉得刚刚的举动太蠢了,戚别捂着脸笑:“我真的以为吹吹就不疼了。”
笑过一会儿后,戚别又缓缓收了笑容。
上次和傅轻的长谈并非是为了挽回傅轻的手段,戚别近来是真的在反省自己性格中让人不喜欢的地方,也真的回想起了以往相爱时傅轻偶尔露出的无奈神色。
傅轻以前和白遇之谈恋爱时他是知道的,原本处处被让着的人,到了自己这里要接受他的强势和管束,即使没有谢明声那件事,他们的感情也已经摇摇欲坠。
戚别想,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因为傅轻受伤这件事大发雷霆。
巧的是,傅轻也在想这一点。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出事的那个剧组。”
提到那件事,戚别反射性地皱眉,硬梆梆地说:“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他们害得傅轻在医院待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想起这些戚别就恨不得把他们剁碎了丢到大海里。
“小曼上午给我发消息,”小曼就是那部电影受伤的女主角,“她说,以后真的准备退圈了,她老公还在生气,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继续演戏了。”
“她自己什么想法呢?”
傅轻往沙发上靠去,语气带着点揶揄:“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本来就是没事做才来做演员,既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因为爱好,不管还要不要继续演戏,对她来说都没太大所谓。倒是给我喂了一大口狗粮,净在那儿秀恩爱,气死我了。”
戚别莞尔一笑。
傅轻顿了顿,继续说:“刚刚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这次不小心割破了手,你是不是又要……”
傅轻又停顿了一下,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想说“生气”,又知道并没有这么严重,想来想去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只能耸耸肩,说:“你懂的吧?”
傅轻的手随意搭在沙发上,掌心朝上,戚别垂眼看着那道贯穿四根手指的伤口,忍了很久才没有摸上去。他点点头,说:“我懂,就像上次你拍夜戏拍到很晚那一次一样。”
“对。”傅轻顺着他的话继续说,“我本来以为,这次你也会像上次一样。”
戚别抿了抿嘴唇,诚实地说:“其实,今天我也很着急,很生气,但是……”
傅轻静静等待他说完。
“我本意从来都不是责怪你,轻轻。”戚别试探着伸出手,指尖碰碰他没受伤的皮肤,力道轻轻的,像是担心这样的触碰也会弄痛他,“我就是太着急了,太担心了,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不那么辛苦。”
戚别苦涩地说:“所以就会觉得,你如果不做这么辛苦的工作,就不会这么疲惫了。”
傅轻却转而起了另一个话头:“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戚别疑惑地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我当时觉得,好像睡醒一觉,就什么都拥有了。减肥成功了,体态练好了,网上
', ' ')('随便搜搜都是在夸我,还得了大奖,感觉一觉醒来变成了人生赢家。”傅轻眼中带着盈盈笑意,“但很快呢,我就知道为了得到这些我都付出了什么。”
他扳着指头一一细数:“很多东西都不能吃,每天都很饿,有一天没忍住吃了三碗饭,可吃完还是想吃,谢明声当时都看傻了。还知道有一次拍戏时冻得太狠,耳鸣了快一个月。至于什么夏天中暑、冬天生冻疮之类的,更是常有的事。”
傅轻夸张地叹了口气,说:“我当时都吓死了,那时也大概了解了是因为什么事才受伤住院,还忘了好几年的事情。就想,一份工作而已,需要这么拼命吗?”
戚别觉得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上涌,他好像明白了傅轻想要表达什么。傅轻说的那些事,他也全部都记得,他在暗处看着,每次都心痛无比。可那时的傅轻从不觉得这是挫折或伤痛,也极少因为这些耽误拍摄的进度。
“等我全都想起来之后,又觉得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先不说这些小小的伤痛换来的是怎样的成绩和荣誉,就只说演戏这件事本身,这是我的爱好,是我喜欢做的事。”傅轻蜷起双腿抵住下巴,说到演戏时眼睛亮亮的,“做我喜欢做的事,受点小伤而已,算不了什么。”
戚别眼眶发热,只想抱住傅轻按在怀里,他喉结滚了滚,磨蹭着挨到傅轻身边,手臂虚虚环住傅轻的腰。
傅轻低头看了看,没制止也没躲开。
“有时我拍戏时会有些烦躁,大多都是觉得自己没有演好。我很少因为拍摄到很晚、拍摄条件辛苦这些原因不耐烦,待了太多剧组,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都是为了表现出更好的作品才会这样较真。”傅轻的视线落回戚别脸上,“所以以前有时你会因为这样影响到拍摄进度,我真的很不开心。现在,你能明白了吗?”
戚别很轻地点头:“我好像明白了。”
他所谓的“为他好”,反而在某种程度上让他更加困扰。
“至于别的……”傅轻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茫然,“说实话,就算是现在,你再和我说那样的话,我也依然不能理解、不能接受。但是……”
这句话在这一处长久地停顿了,傅轻不知在看着哪里,像在发呆也像在思考,偶尔会流露出一点点沮丧。
后来,他问:“是我太不会拒绝别人了吗?又或者,我就是三心两意的人?”
说完,他立刻皱起眉头:“可我在剧组明明也拒绝过很多人。”
这是真的,他刚开始走红的那段时间,有过不少人明里暗里对他示好,甚至大着胆子夜里来敲他的门。傅轻也因此养成习惯,在酒店的时候,无论白天还是夜晚,绝不让别人进他房间,有事情就站在房间门口说,说完就礼貌请人离开。
“学长,你说得对,我就是自己在和自己较劲。我接受不了你那些所谓的理由,可你要说我有多生气,现在好像也没有。”傅轻把侧脸压在膝盖上,带着疑惑的神情看他,“当时是很生气的,但现在好像又没有,可你要我就这样把这件事翻篇,我又做不到。”
傅轻说话的时候脸颊肉一鼓一鼓的,连带着头顶的头发也跟着乱颤。戚别听他说完话,注意力不知不觉被那几根头发吸引住。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指已经覆了上去。
几根柔软的发丝被他捉在手里把玩,傅轻没对他这样的行为表示什么不满,于是戚别得寸进尺地向前挪了挪。他们距离很近,虽然没有真的碰触到,但已经可以隔着衣物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傅轻的下半张脸被掩盖在阴影中,只剩下亮晶晶的双眼。戚别看着那双眼睛,每看一眼都觉得理智减少一分。
他没办法再组织语言,曾经学过的所有谈判技巧都不再记得,他言语凌乱,前言不搭后语。
“轻轻,不是这样的。不是你的问题,他们——不,不是。”
我到底想说什么,戚别想。但其实,他也并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解答傅轻的疑问。
最终,他只能说:“轻轻,我们喜欢你,只是因为你太好了。”
戚别往前靠去,终于抱住了傅轻。傅轻蜷在沙发上,很容易被戚别抱个满怀。
戚别抱着他得而复失的宝物,珍惜地说:“轻轻,你本来就值得这么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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