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待在前方的，是未知的苦难与孤独，可怕的嫉妒和仇恨。
傍晚时候下了雨。
入夜，一辆没有标志的马车停在铁门前，莫亚摇摇晃晃走下来。
她踩着雨水走进家门。杜勒子爵并不在家，仆佣也没给这个私生女准备晚餐。
莫亚踩着楼梯往上走。陈旧的木楼梯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几个喝醉酒的姐姐正在放声歌唱，时不时发出怪异的尖叫。
莫亚步履蹒跚，走到卧室门口时，鼻尖已经渗出了汗。颧骨染着不正常的红，瞳孔也有些扩散。
刚把门打开，隔壁的人便嘻嘻哈哈走了出来。最前面的女人眯了眯眼睛，快步靠近莫亚，从后面狠狠揪住她的辫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抓住她了！”
“这个婊子身上有男人的味道！肯定刚和谁睡过——”莫亚挣扎着捂住发根：“我没有！你出去，你们出去！”然而几个姐姐都挤进了房间，嬉笑着把她拖到墙角，动手撕扯她的裙子。单薄的布料很快被撕开长长的口子，露出底下大片泛红淤青的肌肤。
“哇……”
有人吹了个轻佻的口哨，“玩得真激烈。”
“把她的腿掰开。”另一个人指挥道，“这婊子肯定让人肏肿了，正好用留影石纪念一下。”“留影石”这个词汇，仿如尖锐的针，刺进了莫亚的神经。
她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胡乱踢蹬着，抓到什么东西就扔什么东西。花瓶砸在墙上，溅开碎片；书籍飞了出去，弄碎了柜子的玻璃。
混乱中，她的姐姐们叫骂着躲了出去，恨恨地反锁了门。莫亚喊累了，没力气了，才捂着破碎的裙子，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哭泣。
“好疼……”
“好难受啊……”
“好难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她用力揪扯着自己的头发，眼泪不断滑入唇角。
压抑的呜咽渐趋于无，痉挛的咽喉挤出微弱的气音。
“费查斯特斯……”
房间各处的阴影突然晃了一下。
然后扭曲，融合，升腾。凝结成庞大的黑雾。
莫亚没有抬头，泪眼朦胧地盯着地毯上倒映的影子。月色透过窗户，描摹出怪物可怖的躯体轮廓。
「可怜的莫亚。」
它缓慢俯身，额前的犄角蹭过她颤抖的手背。
弯曲盘旋的黑影堆积在房间里，蠕动滑行，尾梢扫落墙壁悬吊的壁花。寒冷的战栗感，爬遍了莫亚的身体。
她不敢看它，视线始终停留在光影鬼魅的地毯上。赤裸的脚趾缩了缩，避开扭曲舞动的黑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很难受。”
莫亚声音沙哑，“特别特别的难受。”
黑色的怪物随即发出漫不经心的笑声。
像碎石摩擦砂纸，又如尖刀剐蹭玻璃。声线重重迭迭，诡怪异常。
「那你可得加油了。」它贴近她，做出嗅闻的动作。「你身上藏了什么？」
说话间，腰腹处张开可怕的裂口，黑红的缝隙内伸出一只弯弯曲曲的胳膊。莫亚想要尖叫，声音却被锁在了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可怖的画面。
异生的手臂按在少女的身体上，瞬间扯碎衣裙。有块轻柔的布料飘落下来，然后被它抓住，扔进怪异的裂口里。
盘旋堆迭的身躯突然扭动了下，尾梢重重撞在墙上。
「硫磺，狱火，淫荡的圣女，该死的香水味儿——」它语气急促地骂出一连串晦涩难懂的词汇，「是这个味道，和上次闻到的一模一样！让人作呕的巴托伊修德，它果然找到了钥匙！他怎么能找到钥匙？」
莫亚听不明白“钥匙”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可怖的气压几乎要挤碎她的骨骼，搅烂柔软疼痛的内脏。
意识即将昏迷前，莫亚终于想起来，被费查斯特斯拿走的软布……是莉亚小姐赠予她的手帕。
下一秒，她整个人歪倒在地，耳朵和鼻子都溢出了鲜血。
发怒的怪物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压制住磅礴奔涌的力量。腹间扭曲发青的胳膊揽住莫亚的脸，嶙峋手掌亮起暗红的光。
不多久，昏迷的少女变得气息平稳，脸色晕着淡淡的红，仿佛沉浸在甜美的梦境里。
但这怪物并不打算让她睡觉。
它拎起了她，将她举到半空。缭绕的黑雾钻进莫亚的五官，使得她面目狰狞，身体痉挛得像一只濒死的虾。
在撕裂般的痛楚中，莫亚再次睁开了眼。
她听见它在说话。
「我很高兴你能再次呼唤我的名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也很乐意帮忙解决你的苦恼。可怜的小莫亚，首先……」
「告诉我你现在遇到了什么麻烦吧。」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上午，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窗玻璃溅满了细碎的水珠。
菲利克斯扔掉手里的文件，疲倦地捏紧眉心。他刚刚接到了秘密消息，赛拉贡发生政变，皇室动荡，艾利克被几个兄弟追杀暗害，如今下落不明。
和西亚不同，赛拉贡的政局更加复杂。皇室成员个个野心勃勃，没有省油的灯。艾利克遭难也不是什么离奇的怪事。
“他会躲到哪里去呢？”
菲利克斯眯起眼睛，自言自语。
桌子对面的秘书官推了推眼镜，适时开口：“我们推算过艾利克的路线。一致认为，他很有可能潜入了西亚。要知道，我们这里有纳雅通敌的证据，而且，国库里还珍藏着人鱼之泪。”纳雅是艾利克的次兄。早些年就和菲利克斯结为联盟，想要借菲利克斯的势力，和艾利克争夺君主之位。
这次艾利克狼狈失踪，始作俑者就是纳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而人鱼之泪是一串项链。世间罕见，美丽璀璨，价值足可购买十座城。但它之所以重要，并不只是因为贵。
“赛拉贡的皇帝太苍老了。”秘书官说，“人老了以后，就会变得特别脆弱敏感。他怀念早逝的先皇后，因此对这串项链念念不忘。”
人鱼之泪曾是这位皇后的心爱珍藏。但有一年，赛拉贡和西亚打得特别激烈，西亚占据优势，事后谈判时，夺取了很多土地和宝物。
人鱼之泪也在其中。
“你是说，艾利克有可能来到国都，窃取纳雅通敌的证据，并偷走人鱼之泪？”
菲利克斯扬起眉梢。
一国皇储，于情于理，不可能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
但如果是艾利克……还真说不准。
“艾利克这次被纳雅暗算，背负了一些麻烦的罪名。他的父亲对此很失望。如果艾利克能反咬纳雅，并且献上人鱼之泪，局势就能整个儿翻转过来。”
菲利克斯若有所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就颁布戒严令。最好能把艾利克揪出来。”
秘书官微微颔首，提起另外一件事，“关于财政大臣的职权分割问题……费尔曼公爵并没有察觉异动，要提前实施计划吗？”
菲利克斯沉默不语。
他早就开始部署一切，收拢皇权，卡特家族这块肥肉已经放在了砧板上。
但现在，莫名其妙的，菲利克斯竟然不愿意举起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阻止着他。
也许这是危机警告。
菲利克斯想。
他的直觉一向很敏锐，现在无法对卡特家族下手，说明还没等到合适的时机。
他可以再等一等。
对菲利克斯来说，现在有更紧迫的难题需要解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风霜山脉附近发现了新矿，如果顺利开采，国库能充盈很多。但此处地势奇险，气候也过于寒冷，想要打隧道采矿，需要征用坎贝尔家族的领地以及子民。
坎贝尔伯爵在世时，和皇室关系很亲近，菲利克斯也常常委托他办理机密事务。但这个人前几年突然病逝，只留下了五岁的幼儿和美艳的妻子蕾拉。
想到那女人，菲利克斯心里止不住地生出排斥感。
蕾拉是个放荡大胆的贵妇人。
但这并不代表她无能愚蠢。事实上，蕾拉颇有手段，在丈夫去世后，迅速打压了家族内蠢蠢欲动的亲眷，顺利夺取大权。
她在国都纵情声色，夜夜狂欢，却没人敢公然嘲笑她的行径。甚至还得客客气气称呼她一声蕾拉夫人，而非坎贝尔夫人——她厌恶被冠上丈夫的姓氏，当然这不妨碍她挥霍坎贝尔家族的一切好处。
基于新矿的开采问题，菲利克斯昨天亲自拜访蕾拉，但一无所获。
他们的交谈并不愉快，蕾拉全程东拉西扯，哀叹丈夫的早逝，生活的孤独，到后来干脆拉着菲利克斯探讨如何处理情人吃醋争斗的问题。
而她那尚未成年的儿子，始终站在落地窗外，拿一双阴郁的眼睛盯着西亚未来的皇帝。
菲利克斯无法直接和这个孩子商议政事，即便他才是真正的家族继承人。印章和话语权都在蕾拉手中，她像一条狡猾的蛇，不停地周旋着试探着，偶尔吐出红艳艳的信子，将那些淫靡的气息喷到他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菲利克斯无功而返，回来以后立即冲澡，仍然没能洗掉皮肤上沾染的黏腻感。
当下，他和秘书官谈完事情，下楼去中心花园透透气。雨还在下，空气清凉而湿润，微冷的风钻进脖颈。
菲利克斯顺手扣紧了领口。
他走在长长的廊道间，隔着郁郁葱葱的花草，看见雨中的金发少年。
是利奥。
“你在发什么愣？”
菲利克斯站定，皱眉发问。
隔着四五步距离，站在一丛白蔷薇旁边的利奥闻声抬头，有些恍惚地与他对视。
“……没什么。”
菲利克斯当然知道这是假话。他的弟弟习惯于把心事摆在脸上，根本学不会遮掩情绪。这种恰到好处的愚蠢，常常能讨好母亲，连不苟言笑的父亲也愿意施予更多的纵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菲利克斯掐了下手指。
很多年前，他就能够冷漠泰然地看待这个弟弟了。可是现在，毫无来由地，心底竟然生出了微弱而晦暗的情绪。
“你通常不来这里。”菲利克斯冷冷开口，“说吧，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利奥对上兄长漆黑的眼，底气不足地退了半步，后知后觉挺直脊背。
“就是路过而已！”利奥争辩着，双手插在裤兜里，佯装自在的姿态。殷红的唇张合几次，吐出别扭含糊的话语，“你……最近为什么一直不见那个女人？”
菲利克斯眉心的褶皱更深了一点。
他审视着自己的弟弟。利奥侧过脸，状似欣赏雨雾中的蔷薇花。然而下颌绷紧的线条，以及僵硬的肩颈，都彰显着某种意义不明的心虚。
“这是我的私事。”菲利克斯没能探清利奥的意图，语气淡漠地回应道，“会面与否，并不会影响我和她的关系。再过不久卡特小姐就要与我结婚，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措辞，不要让人质疑皇室对待这场婚事的态度。”
“还有，多关注自己的仪表。”菲利克斯已经没了散心的兴致，转身回议事厅，“你连伞都没有吗？”静谧的中心花园，很快只剩利奥一人。
少年站在雾蒙蒙的雨里，皮鞋蹭着草皮，低声咒骂着撩起湿透的刘海。嘴角尝到了雨水咸湿的气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既然不喜欢，就别结婚啊。”
利奥喃喃自语，发泄般踢飞脚边的碎石子。
“……要我怎么办？”
＊＊＊
这一天，玛姬来到杜勒家，亲自接走了莫亚。
在马车上，莫亚率先道歉，说自己昨天情绪失控，举止很幼稚，希望玛姬不要生气。
“我已经不生气了。昨天我自己也有些言语失当，抱歉。”玛姬不太适意地伸直了腿。她习惯骑马出行，为了和莫亚交谈，才选择了乘车的方式。“我们大概需要三个钟头抵达庄园。在这期间，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莫亚呼吸一窒，对上玛姬坦率的眼神，不由自主抬手抚摸右边的耳钉。
玛姬注意到了这枚耳钉。
款式很少见，黑色碎钻拼成两截破碎的心。窗外的阳光落在莫亚的脸颊，耳垂处的碎钻便流淌过粼粼暗光。
“很漂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玛姬多看了几眼，见莫亚耳垂红肿，“待会儿擦点消炎药膏，就不会发痒发痛了。”莫亚动作顿住，轻声说道：“谢谢。”
新打的耳洞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她没有好的药膏，所以今天一直忍耐着刺刺麻麻的痒意。
耳钉的话题，似乎抵消了先前的提问。
莫亚渐渐放松身体，不防再次听到玛姬的声音。
“要玩游戏吗？”红发的少女换了个比较委婉的方式，“来交换彼此的小秘密，怎么样？一件事换一件事，必须是分量相当的秘密才行。如果哪个回合对不出来，就要受到惩罚。”玛姬拿出一个漂亮铁盒，打开来，里面盛放着亮晶晶的果汁糖。
“惩罚是吃糖，一次一颗。”
这算什么惩罚。
莫亚想笑，嘴角沉甸甸地抬不起来。她朦朦胧胧地预知到了对方的意图。
“我小时候穿的第一套骑士铠甲，样式很拙劣，朋友们都笑话我找的匠人手艺太差。其实那是我大哥和二哥亲手做的，南迪那个笨蛋，做头盔的时候忘记了重要的零件，害我在表演的时候被头盔砸了脑袋。”玛姬直视莫亚，翠绿的眼眸含着淡淡的温度，“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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