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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即便如此,这瓶子里的液体增长速度却缓慢得可怜。
我很疑惑,你为何要这般拼命呢?纵然你浑身已经看不到一丝完好的皮肤,可你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与疲惫,你就像一个冰冷的刽子手,正在进行无止境的杀戮。
你从始至终都不带一丝情绪,你就如死神一般用手中的玉扇干脆利落地收割着这些生命。
你那般迫切的收集,夜以继日地战斗着,我知道你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般强大,有好几次,你睡倒在路旁的树枝上,都没有察觉到悄悄靠近的我。
我总是在你睡着时走到你身边,轻轻地化作一团柔风,不着痕迹的抱一抱你满是伤痕的身体。
我知道,也许只有在你睡着的时候,我才能这样近距离的与你相处。
我不能为你治疗太多的伤痕,因为这样可能会引起你的警觉,所以,每当你睡着的时候,我只会治疗你最早一些时候战斗所残留下的伤口,或者是帮助你把最近一次最严重的大伤口止住血流。
我同样不能做得太过明显,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令我十分的头疼。我既要恰到好处的帮助你愈合伤口,以免伤口进一步恶化,又要完美的伪装出那些伤口原先的模样,以免引起你的注意。
可是最近好几次,我都没能忍住对你的心疼,直接治好了你身上好几处严重的伤口。
幸好常笙并不是一个十分心细的人,虽然对于隔夜就好的伤口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疑惑,但是也没有太多的在意这件事,因此我才不至于穿帮。
偶然的一次战斗中,常笙似乎发现了越是强大的妖怪,那瓶中炼化出的液体也就越精纯,积攒的速度也远比那些小妖怪们来得多。
于是常笙招惹的妖怪一个比一个强大起来,尽管有我每天偷偷的为其疗伤,但是常笙身上的伤口依然一日比一日增多。
往往我打上一个小盹的功夫,再回身看时,此人已经灰头土脸,一身血污地倒头睡在地上。
常常惹得我心惊胆颤,深怕一个不注意,地上睡着的就是一具尸体。
“就算你是强大的捉妖师,也应该适可而止,好好保护自己吧!”
在给常笙补完被刺穿整个胸肺的大窟窿后,我终究是忍不住埋怨起来:“总是弄成这般遍体鳞伤的样子,如何叫人放心?”
我有些恼火地瞪着常笙熟睡的脸庞:“我真怀疑你是否一直知道有人在给你疗伤,要不然,你怎会每次都这般肆无忌惮的与他人拼命?”
常笙沉沉地睡着不发一言,自然不可能回应我。照这种情况下去,我想,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倒在某个妖怪的脚下,甚至不会给我治疗你的机会。
我的视线停留在你腰间那个瓶子上,你之所以如此艰辛,不惜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瓶子。如果没有这个瓶子,那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夜以继日的拼命?
我犹豫着朝那瓶子伸出手去,我很清楚,这一伸手可能就是永远的决裂。
从常笙为这个瓶子所付出的心血来看,这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我此刻的举动无疑就是虎口拔牙,若常笙醒来,发现是我趁人之危偷走瓶子,那结果可想而知……
我必定得迎接常笙滔天的怒火与报复。但我明白,此刻我别无他选。
即便只是片刻的安宁也好,我不愿看到你如此艰辛地前行,强压住心底的不安,我咬了咬牙,朝瓶子闪电般地伸出手去。
然而下一瞬,一双冰冷的手牢牢地拽住了我的手腕。
“你胆子可真不小啊!竟敢打乾坤瓶的主意?”耳旁响起漫不经心的声音。
“……”我心底咯噔一下,顿时凉了半截,竟然还是被你抓了个现行。
我张了张嘴,无数句借口与推脱到了嘴边,最终哽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我就是乘人之危的小偷,这让我感到无地自容,认命的闭了闭眼,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就这样吧!不是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吗?
常笙早已不再是前世的那个人,而我,始终是那个痴缠着不肯放手的我。
纵然心底有再多的揣测不安,再多的悲伤与无奈,可既然我已经猜到接下来的结局,自然就会选择坦然面对,我默默低下头,哑声道歉:“对不起,我……”
“你想要这个东西?”常笙直接打断了我的话,嗓音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怒意,而是平静的毫无波澜。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抬起头,震惊的看向眼前的人,我并没有在你清隽的脸上看到滔天怒火,也没有任何责怪之意,你的神色一片淡然,并没有过多的情绪,俊眸中带着些许疲倦之色。
你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一时间彻底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你。
而更让我震惊的是,你见我呆愣的看着你,轻轻地摇了摇头,又说道:“你修为太低,这东西可不是你能控制的。”
“啊?”我更茫然了,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伤到了脑子?我明明要偷你的宝物,你却这般温
', ' ')('和的反应,根本就不是你的行事作风,这简直比你直接杀了我更可怖。
我心里无比担忧,也不知是不是我的手法出了问题,把你哪里治坏了,心惊肉跳的问:“你……没事吧?脑袋疼吗?”
你挑了挑剑眉,似乎不明白我为何会问这种问题。
当然,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不轻不重的抓着我的手腕,手中的力道恰到好处,不至于捏青我,也不至于让我轻易的挣脱,琉璃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我,眸里隐隐透着一些异样。
我甚至可以清晰地从你眼里看到我自己,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生得眉目如画,算得上清俊雅逸,这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毕竟我几乎忘记自己长什么样了。
“我拜托你的事做得如何了?”你突然询问出声。
“啊?”我正在研究自己的长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棵树。”你耐心地提醒:“它怎么样了?”
“哦!”我恍若大悟,虽然这样直白的和你讨论我自己有些别扭,但是看见你明显等得有些不悦的神色后,我连忙回答:“它挺好的,树干已经长出了新的嫩叶,枝头也挂上了几个小骨朵,相信再过个十几二十日就能和其他树一样开出花来!”
常笙点了点头,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但抓着我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这样啊。”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静静打量了我半晌,似乎正在考虑如何处置我这个胆大包天的窃贼。
那眼神看得我一阵没底,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好歹也算相识一场的情面上网开一面,可别一言不合就取我项上人头。
可老天似乎并没有听见我的心声,我亲眼看着你从腰间摘下平日那把威风凛凛的玉扇,扇子四周锋利如刀的风刃立刻兴奋地上下炫飞起来,似一只即将爆发的野兽,发出刺耳而又锐利的啸声。
我心里顿时一凉,绝望涌上心头,这正是你对阵杀敌的得力武器!看来你是不打算放我一条生路了。
真是遗憾啊!陪伴你的时间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实在是太短,太短了。
我闭上眼睛,已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只是,半晌过去,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感觉到被你抓住的右手掌心一凉。
我心下一震,忍不住睁眼一看,那把薄薄的玉扇正乖乖地躺着我手里。
“这……?”我惊讶不已,完全不明白常笙这是何意?只能莫名奇妙的盯着这把扇子,希望它能给我一点提示。
然而,这把杀气腾腾的扇子落入我手心后,竟变得无比的温顺起来,并没有像上次那般咬得我鲜血淋漓。
“这个你拿着吧!”你突然低声对我说道。
“嗯?”我此时完全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问:“为何把它给我?”
你静静的看着我:“最近是你一直在跟着我吧?”
我一听顿时一阵窘迫,目光闪烁着躲开你的视线,干干的解释:“没……没有的事,我只是凑巧路过而已。”
你直视着我的眼睛,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无所遁形。
大概你早就知道了吧!只有我还自欺欺人的蒙在鼓里,以为我能瞒得过你。
这个认识多少让我有些垂头丧气,一想到自己一个活了上千年的树妖,竟然被一个凡人给摆了一道,这让我觉得很没面子,心里当真不是个滋味。
我从一开始就彻头彻尾地像个傻瓜一样偷偷摸摸地跟着常笙,甚至还小心翼翼地为隐瞒行迹而头疼不已,此时我真想狠狠地教训一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这一路上都在耍着我玩。
气死我了,要不是我一路上给你疗伤,你早就成了那些妖怪的腹中之物。
我如今的脸色一定是一阵红,一阵白,要多恼火就有多恼火,手中的玉扇被我捏得嘎吱作响。
不过常笙的心情似乎很好,将我的反应尽收眼底,那张薄薄的唇勾起了一抹愉悦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漫不经心的开口:“如果你打算用手里的扇子教训我的话,那我可是会后悔把它送给你的。”
“……”我狠狠瞪了一眼常笙,扭过头看向别的地方。
我听到你似乎低低的笑了一声,说:“这把扇子自我出身之时就一直跟着我。”
我诧异的回过头看向你,你嘴角的弧度逐渐加深:“这是我娘亲的喜爱之物。”说到自己的娘亲时,你的语气顿了顿,有些出人意料的温柔:“这是她生前最喜爱的扇子,据说这是我爹赠予她的信物,因此她格外珍爱。后来,我将它炼制成了我的武器。”
常笙终于放开了抓着我的手腕,表情又恢复了平淡:“你之所以想要乾坤瓶,是为了保护自己吧?”
我有些愕然,原来常笙心里是这样想的?
我看到你的目光里流露出怜悯的神色:“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妖怪,我想不出你有什么胆量来偷我的东西,大概是平时被其他妖怪欺负得太
', ' ')('狠,实在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会想要一个保护自己的武器对吗?”
我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继续说着:“虽然乾坤瓶你控制不了,但这把扇子救过我很多次,你也救过我很多次,在你手上,它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我震惊地看着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竟然如此信任我,如此的慷慨大方,此时此刻我只觉得羞愧不已。
心里一阵五味杂陈:我并不是如你所说的这样,我是一个心怀恶意,自私地想要偷窃你东西的贼。
这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下决定的那一刻,是多么的自私,打着不希望你继续受苦的旗号,去破坏你竭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只是自私的不想看你征战不休,却并不关心你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守护。
可你却没有任何责怪之意,一心一意想要帮助我。
你只是把我当成了向你求助的小妖,甚至不在意我一直悄悄地躲在暗处窥探你,反而将你的扇子送给我。就因为我救了你,你就毫无保留的报答我?
此时此刻,我才发觉我之前对你这一世冷酷嗜血的认知是多么的片面。
你明明还是以前的你,可我却以为……
我可真是自私又该死啊!
你这样的坦然与信任,真的让我无地自容:“抱歉……”我心底有些难过:“真的对不起……”
对于我的道歉,你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说:“不必露出这副表情,我一向不欠人情,既然你需要武器,那我就把它送给你好了。”
“多谢……”我紧紧地握住手里的扇子,之后低着头默然不语。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难看,因此常笙在起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开口说:“这把扇子如果你不会用,就算拿着也无用,这样吧!这一阵子你就先跟着我吧!我倒是可以教一教你怎么用。”
听了常笙所言,我既感到欣喜又感到难过,欣喜的是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常笙朝夕相处,难过的是我只是常笙眼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妖。
我跟着常笙踏上了旅途。
或者准确的说,是一场充满冒险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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