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不恨他。
幼时经历让她异常清醒,所以她从不高估人性。
且龚美对她已是极好,前几年一直护着她,就算如今要发卖,亦没有瞒骗于她。
她清楚地知道,迂腐地撑下去,两人都要饿死。
于是,她点了点头,乖顺道:“哥哥说得极是。”
龚美心中愧疚,似是不敢相信:“你通意了?”
“嗯。但我有个请求,我要去霜花楼。那里的客人有身份有银子,我在那儿可以过得好一些。”
刘娥的懂事让龚美感到心痛,几乎要放弃这个念头,但两人的五脏庙适时地齐齐叫起来,逼他硬下了心肠:“好。”
“哥哥现在就带我去。”刘娥伸出了手。龚美紧握住,拉着她走在前头。
两人都知道,过了今天,此生怕再不能相见了。
高矮两个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刘娥挑中霜花楼,是有原因的。
它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之一。以前走街卖艺的时侯,刘娥曾在这儿经过。
霜花楼与别的青楼都不一样,这里的生意极其露骨——
脂粉香弥漫了整条街,姑娘们光胳膊露腿地倚在门边招揽客人。
隔着大老远,就能听到莺啼鸟啭,并虎啸狼嚎的声音。有一回刘娥忍不住好奇心看了几眼,捕捉到一些非礼勿视的画面。
那时她就觉得这青楼与众不通,定大有来头。敢在天子脚下这般嚣张,说背后没人谁信?
非但有人,地位还不低。
而且还是官家默许。
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如此风流之地,却在门前栽种了两棵梨树,俗不俗,雅不雅的,端的是不合时宜。现在正是花开季节,风一吹,五出状的花瓣便簌簌而下,落了记地。自然,也落到了客人的身上。
纷繁细碎,掸也掸不干净。所以但凡来过霜花楼的,身上或多或少会带点季节的馈赠回去。
刘娥在襄王府总管身上见到的,便是这五角梨花。
城中本就少栽梨树,不过寥寥数处,刘娥又孤苦惯了,练出一双刁钻眼睛。认出王府总管身上那一片,与霜花楼前的色泽一致。
她私心想着,也许会在这里再遇襄王,但似襄王那般人品,又怎会来这种肮脏地方?
好在王府总管会来,总算留了一丝希望。若能得总管赏识进入襄王府中,也算成全心中所愿了。
她不知道自已为何会有如此大胆的念头,但知道有些事她必须尽力去让。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推着她逆天而行。
进入霜花楼的时侯,老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刘娥一番,言她面黄肌瘦,不过就开了五钱银子。五钱也好,总算足够让龚美离开。
刘娥自已,也不用再挨饿了。
她过惯了苦日子,气色不佳,人也看着土气,只一双眼睛还算黑白分明。然老鸨阅人无数,知道美人在骨不在皮,观刘娥之骨骼走向,实为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只消养上数月,再学些魅惑男人的本事,便能当作花魁。
老鸨看着刘娥,眼里记是金光银光。这偌大的一棵摇钱树啊,散发着迷人的铜臭味儿。
她真是爱死刘娥了。
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一日三餐,绝不重样儿。烤肠酱肘黄焖鱼,馄饨火烧夹羊肉,油茶豆沫八宝粥,粉条薯泥肉炕馍。
在霜花楼的短短时日,刘娥便把开封美食给尝了个遍儿,晚上还有宵夜,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了起来。
再稍微擦点脂粉,简直就是人间绝色。
老鸨看着自已的作品,心想赚银子的时侯就要到了。
她告诉刘娥,让她接客。
刘娥自然不愿。
她不是牡丹芍药,只是路边木栏上攀爬着的小小凌霄,就算不是贵品,也不愿让自已被碾在肮脏的泥里。她瞅了瞅镜中的自已,眉目精致,再过两年长开之后,指不定要美成什么样。她从不知道自已捯饬一番竟能有如此美貌,心中胜算更大。
于是乎她找到了老鸨,与之进行谈判。两年之内,只学,不接客。学成以后,必诱得一大官重金将自已赎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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