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祂的话语,整个副本世界忽地由昼转夜,所有光线都被吸纳入无尽深黑之中。
已消散的魔盒气息死灰复燃,如幽暗涟漪,无边扩散。
苍穹之上,银河震荡溃败,化作一场盛大的流星雨,洋洋落下,尾焰绚烂。
流星靠近海面,再度崩解,变成丝丝缕缕的超维能量,融入了一名名挣扎作战的玩家体内。
这如一场及时雨。
已死的虽不能复生,但未亡的却在瞬间伤势尽复,一扫颓势。
源源不断的救世会军团也被切断了人员补给,不再疯狂增长,斩之不尽。
幸存的玩家们抓住机会,一涌而上。
救世会长老见状,迅速以奇特力量聚集起大量精神体残影,变作数个神躯巨人,强硬阻拦,不肯放玩家们突破这道防线,去干扰他们的神明。
造物主对蝼蚁们的战场毫不在意,祂只关注着巨船上的那道身影。
“他恢复了记忆和力量?”
小女孩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祂皱起了眉头,像是终于见到了超乎祂意料的事。
“没有。”
这次只有机械女声干脆地以意念回答。
“没有恢复……你们又哪里来的自信拦我?”造物主道。
“难道只有恢复过去实力的king才能被你放在眼里,作为一只稍强壮点的蝼蚁?”魔盒念头平静,“我可不是这样想的。”
“我研究过的人类不多,king恰好是其中一个。”
魔盒道。
“我惊讶于他的独特,疑惑于他的顽强。我知道他在三维人类里称不上多么聪慧。这类疯狂进出游戏,以勤补拙的玩家,我见到过很多,但是,我却从没有见到过,能以这条路走到巅峰,登上排行榜榜首的玩家。”
祂道:“我观察了他很久。最终之战结束后,我见了他一面。”
“我询问他是否确定要行使自己的能力,重启一切,放弃所有,重新再来。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我以为他会害怕,但他的表现却像在说,没关系,他不在意这些,因为任何时候,他都不会畏惧从头再来这件事,即使他已走到自己的生命尽头。”
“于是我明白了一件事。”
“在过去,king能成为魔盒游戏最强大的玩家之一,不是因为他继承了谁的力量,觉醒了谁的灵魂,他获得一切,全因他自己。而现在,失去一切,从头再来,他也仍是他自己。力量与记忆都有可能会改变,但不论被打倒多少次,只要还有机会,就都有勇气、有能力站起来的他自己,永远不会改变。”
“南,你以为我选代言人是随便选的吗?”
魔盒道:“力量恢复与否,记忆或多或寡,只是你的标准,无法主宰这名人类。”
“没有完全恢复的他并不强大,这是事实。如果我没猜错,这具精神体占据主导的是他,”造物主观察出了黎渐川和黑泽这种奇异状态的门道,“黑泽,你竟然会把主导权放在蝼蚁手上,这实在太愚蠢了。”
“即使他恢复了自己的部分力量,又得到了不少新的超维能量碎片,还短暂又强行地融合了藏在这局游戏魔盒里的你的部分核心,我也仍敢断定,他加上你的投影,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说完,祂又不怀好意地补充了一句:“假如你愿意将他制成容器,降下更多的力量投影,也许还会有些胜算?”
魔盒不为所动:“你根本不了解人类。”
造物主冷笑,一身气息不再保留,节节攀升。
他已不想再同魔盒废话。
除去闯出银河时的第一句话,剩余的、魔盒与造物主之间的交流是完全的意念沟通,所有话语浓缩为一个念头,一刹那间就能来往无数。
所以,这场意念试探的开始与结束体现在外界,便是高大的男人与瘦小的女孩短暂对视了一秒,对视过后,两道身影同时闭合双眼,气息暴涨。
魔盒与造物主都已确定,他们之间再没有进行任何交流的必要了。
这对曾经的合作伙伴知道,他们的思想已完全背道而驰,并且谁也无法理解谁,谁也无法说服谁。
他们仍旧无法自相残杀,即使身披人类的躯壳。
但是,驱逐、遮蔽、阻隔、囚禁,却是法则限制之外的。就如他们自己所说,他们无需杀死彼此,只需胜过对方,拖住对方,就能让这场战争变个模样。
造物主的力量终于爆发。
一轮血月自小女孩身后浮出,光芒扭曲,似人脑轮廓。
无数好像不属于此间的超维影子凝缩成繁星点点,绕月而起,能量骇人,仿佛随时一旦爆炸,便会引动出恐怖如超新星爆发的灭世威能,摧毁万物。
与之相对的,是夜色。
但又不完全是夜色。
更准确地说,是来自黎渐川体内的超维能量,它们被不经掩饰地释放出来,过于浓郁,过于强大,以至于如夜色一般深黑幽暗,无穷无尽。
月与夜交汇碰撞,逸散而出的超维能量几乎在刹那将整片天空撑爆。
高空之上,巨船无声粉碎,虚空寸寸炸裂,维度裂缝黯然静止,唯有飞毯之上被夜色紧紧裹缠,未受影响。
渐渐地,在月与夜的较量中,四面八方,幻象般的浪潮声响起,仿佛月夜里一曲最为澎湃又最为朦胧的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