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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寿三年,新帝即位後广招贤才,雷厉风行复办春闱,经过三个春秋本朝首届天子门生的名次终於要揭晓了。是以,素来八卦成性的京都百姓都跟云云学子在皇榜前翘首以盼,等学监的人来揭榜。
“哎呀!孙才竟然高中了,果然不愧是本届黑马!欸?顾公子和苏公子是榜眼和探花啊?这下有好戏看了!”
有个青年眯着他的豆子眼一边在自己的手账上誊抄进士排行嘀嘀咕咕,一边在摩肩擦踵的人群里搜索最近京中的两个风云人物。此时边上传来几声吆喝,他眼睛一亮,看起来眼睛都大了,藉着瘦削身形优势迅速挤到扰攘的人马旁。
“苏碧珏!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家少爷凭着真才实学考上榜眼,你自己技不如人,便不要污蔑我家公子!”
“怀信,安静。”
“我呸!顾晖这二愣子凭什麽压本公子一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本公子比他优秀多了!他一定是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娘啊!您说京城时腌臜事多了去果然是真的!”你当然为了他说情,我可是什麽都看见了。呸!玩娈童的浪荡子!一身轻贱人的臭毛病!
“苏公子,阁下贵为天子门生,不日入朝你我即为同袍,还需慎言。”
“顾晖别对我假惺惺了,你胜之不武,这仇本公子记下了!你等着!”
“苏狗!我家少爷才没有!”
“就是有!”
“没有!”
“肯定有!”
顾晖头疼地夹在二人中间,这俩好像骂上瘾了,口水都喷他脸上了。二人如总角孩童一般互相对骂,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毫无杀伤力。围观群众还觉得好笑,他作为当事人只觉得闹心,怎麽就他家的伴读这麽笨,现在的同侪未来的同袍还不嫌事大,各自站队对垒帮着互骂。
豆子眼在暗处围观了整场闹剧,无非就是乡下穷酸小子凭藉自己的才学、励志身世和俊俏的外貌,进京赶考一跃成为京城新贵,一时风头无两,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年少成名的京中浊世佳公子自带经年累积下来的拥护者跟他分庭抗礼,年轻人心高气傲,心生不忿便与人暗地里较劲,不争个至死方休是不服气的。不过京中的小姐们就好这口,两个赏心悦目的少年郎凑到一起做什麽都是对的,贩卖他们的小道消息是稳赚不赔。
“发了发了!”豆子眼喜滋滋地拟好了今天的上京八卦报的内容,还抄了几份待会当做号外先赚他一笔。他两眼放光盘算着一会儿回到报馆要怎麽润色文章才能吸引遍阅名家文章的小姐们买账,一边将顾苏二人的一举一动抄录下来。
“号外号外!双杰为争春闱名头要打起来了!”当两边人马开始推搡,豆子眼趁机冲出人群,高举新鲜出炉的小报沿途贩卖。他嚎的一嗓子吸引了无数闲得没事干的京中八卦群众,他们就像饿狗嗅到肉骨头一样自发往皇榜下涌去。
蜂拥而至的八卦群众热情太高,竟把对峙中的当事人挤开,化解了剑拔弩张的氛围。有些赶着吃瓜的无知群众连当事人长什麽样都还没搞清楚就一窝蜂跑过来凑热闹,站在顾苏二人面前四处张望:“双杰呢?在哪呢?不是说要打起来了吗?”
京中百姓八卦的天性此刻被激发了,源源不断的围观群众向皇榜聚集,苏碧珏被寻找双杰的人流挟着离开顾晖的视线,他匆匆对他打了个“等着瞧”的手势,便淹没在人群中。顾晖没他好气,自顾自讪笑。
至此,顾苏二人的梁子正式结下了。
*
三年过去,二人得圣上赏识,朝中地位水涨船高,短短三年顾晖已官拜工部侍郎,苏碧珏也是户部侍郎,在一众刚入朝的世家公子里俨然是领军人物。他们在朝中王不见王,各出风头。不时放出风闻,炫耀自己的功绩或是圣上的赏赐互相攀比,之间的龃龉越来越深。京城百姓对他们俩的传闻轶事尤为感兴趣,茶余饭後以此为乐,即便是他们每天上朝在宫门前的幼稚较量也是乐此不疲地听。因此,他们二人事业有成却越来越势成水火喜闻乐见,闲余时唠嗑得起劲。
“你说这双杰性情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那麽小心眼啊?那丁点儿小事得跟人家犟到现在吗?”
“嘿!且不管他俩真性情咋样,双杰有能力、有相貌,还有家世,更是现下炙手可热的御前红人,这样不相上下的两个青年才俊之间的较量不值得写成话本麽?朝中大员给百姓提供乐子传为美谈呀!我看圣上得赏呀!哈哈!”
顾、苏二人无从得知百姓巴不得他们“多生事端”,让说书的多写几个本。他们又开始休沐後出风头的比拼时间。
大玥朝议三日小休一旬大休,每次旬休复朝时都会碰上百姓赶集,京中百姓岂能放过这个近距离八卦权贵的机会?於是每次旬休复朝都会有一圈布衣和小姐们围观各位大人上朝。是以,大人们这天都会格外地打扮一番,别落了自己的面子。
这天,苏碧珏穿戴整齐坐着轿子慢悠悠地往宫门去,一身玄色的圆领官服衬得他唇红齿白,赭色绶带圈出细腰,端是一个风姿绰约的郎君。他摇扇遮面,端坐着闭目养神,收
', ' ')('获了一路妙龄女子的爱慕目光。
在路边有一个手舞足蹈异常兴奋的姑娘,看着那装扮和随从就像偷偷溜出来的千金小姐。她目送苏碧珏的轿子离开,紧抓着丫鬟的手激动地说:“啊!苏大人太帅了,清雅如莲,如玉公子。他刚才看了我一眼,我快不能呼吸了。不行!我要跟娘说,嫁谁不是嫁,择日去苏府求亲!”
此时,尘土飞扬,不远处一派铁马蹄声,震荡途人的心肝。大家回头一看,毫不意外是顾大人。果然,有苏大人的地方就有顾大人出现。
那小姐被顾晖策马扬起的尘土迷了眼,她眯眼掩面不住咳嗽:“这谁啊?很嚣张嘛,平安大街上纵马!”
顾晖站骑在马上,神采飞扬地挥动缰绳,追赶前头苏碧珏的轿子。
他看到有姑娘被自己惊扰到,内心过意不去,便回头告歉:“姑娘!对不住啦!”附以爽朗一笑。
纵然苏碧珏走在前头,但还是顽强地用“眼角余光”看到了二人的互动。
哼!故作姿态,假惺惺。
顾晖的笑直击花季少女的情窦。在她眼中那是顾盼生辉啊!顾晖整个人像是逆光而来,什麽苏碧珏都抛到脑後了。
“啊!我要晕倒了,男儿果然还是要顾大人这种英姿飒爽、文武兼济的气魄,还是跟娘说去顾太师府里吧!”
“小姐,你想太多了!苏府我们还能试一试,顾府我们高攀不起啊!”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丫鬟试图摇醒自家花痴中的小姐时,顾晖已经快要追上苏碧珏了。
苏碧珏本来很是悠闲地摇摇扇,准备晃到宫门前,让整个京城仰慕自己风采的男男女女仔细地看看自己有多麽玉树临风,告诉他们你们没有选错偶像。
但顾晖的马蹄声刹那间近在耳边了,他惊惶地回头,对上了顾晖不会好意的笑,那眼神势在必得。
他方寸大乱,惊慌失措地拿扇子敲打轿夫的脑壳:“旺财!旺财他来了!跑!给我跑!”
什麽形象都不要了,他这回要赢回失落一旬的荣耀!
顾晖自然不甘落於人後,他策马狂奔很快就越过了苏碧珏,经过他时还回头赠他一个鬼脸。
苏碧珏气得肝疼。
他紧赶慢赶到了宫门,下轿先是收拾仪容,免得御前失仪。刚才竞速时飞散的鬓发被他一一收进新买的骚包玉冠里,将腰带束紧凸显自己冠绝京都的腰线。他才跟上前见礼的同僚寒暄,经过工部一夥时还绕着走,无视故意凑上来显摆的顾晖。
“苏大人近来可好?适才苏大人可是难得失态,顾某实在大开眼见啊!不过,御前觐见可要注意仪态啊!”
苏碧珏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嘚瑟。
呿!幼稚!
苏碧珏看见顾晖小人得志的欠揍嘴脸一直在自己面前晃,看得心烦意燥。
连续两次旬休都被他抢去了风头,还有那小姑娘最可气,见异思迁的我苏碧珏竟然比不过那宵小之徒?
他越想越气,下摆一甩,一直顾着侧身逗人的顾晖就这样踩着苏碧珏的衣摆绊倒了,一世英明神武败在男人的石榴裤下啊!
“哎呀!顾大人怎地这般不小心?来来来!让下官扶您起来吧!下回可要好好看路了,免得御前失仪啊!”
顾晖咬牙切齿回道:“有劳苏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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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後,顾晖跟同僚说起向户部请款,不禁互相发牢骚,对苏碧珏的精打细算不吐不快。
“男儿须大方磊落,那小鸡崽也只有妇人家眼界了。名字若女子,连着性情都生得女儿般!”
虽同为科举进士,都是读书人,工部里不知何解都是三大五粗的大老爷们,他们本就对其他几部里弱不禁风的文人看不上眼,总是很乐意掺和帮衬着顾晖压苏碧珏风头。顾晖一说整个工部都有同感,觉得他说得太好了,便将他这番话添油加醋传开了。
传到苏碧珏耳中,这番无心的话也变了味了。
苏碧珏直到离开户部都是想着顾晖说的话,他等轿子时不断踢石子泄愤,口中念念有词。
小肚鸡肠的男人,背後议论别人本就不是君子所为,他竟然还到处宣扬,只会戳人痛处,讨人厌的家伙!
可恶!我一定会赢过你的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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