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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贞童使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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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闯私宅这种事不归凶案组管,打个电话通知治安官就好了,你追个什么劲?”当维多利亚回到城堡正门时,迎接她的是乔治的数落。

“可是警察的职责,无论哪个部门,都是捉拿罪犯、维护治安不是吗?!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可能和里弗福特夫人的死有关——不然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她死去的房间外面?”维多利亚反驳道。

“非常抱歉!”管家的道歉中断了即将升温的争论,这位诚实的中年男人站在警车旁不安地搓着手。“让你们见笑了,警官们。我向你们保证,像这样被外人擅自闯入私人住宅的事在我任职管家期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从来都没有……非常抱歉……”

维多利亚明白格林勒克先生把这份工作看得很重要,这次意外也的确伤害了他作为豪宅总管家的自尊。于是她对乔治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笑容重新回到了她脸上,“不用担心格林勒克先生,这不是你的错。我相信这个闯入者很快会在后山被抓获的。”

“再见,格林勒克先生,谢谢你的款待。如果有情况我们会再通知你和你的主人的。”警长的声音从车身另一面,跨过车顶传了过来。他一手搭在车顶上,一手朝管家挥动着,而山庄的司机此刻已经坐在他的岗位上,随时准备扭动车钥匙。

“好的警官,再见。”

警长弯腰坐进了副驾驶,摇下车窗,隔着司机对梳着金色背头的男警员喊了一声:“乔治,上车。”这声催促也同时提醒着维多利亚:快上车,要回警署继续工作了。

松林堡的影子继续往城堡的脚底钻,太阳也把石子路烤得有些干燥,不再泥泞了。在维多利亚刚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的时候,海港响起船队回归的汽笛和迎接海军的礼炮声,她似乎还听见人们的欢呼声在小镇灰蓝色的上空交织回荡。虽然被茂密的针叶挡住了视线,她还是能清晰地“看见”码头上人声鼎沸的盛况,于是维多利亚把右手虔诚地压在了左胸前,对着东南方向敬了个圣礼——敬回归的英雄和丧生他乡的英灵,敬正义,敬她曾在皇家海军服役的已故的父亲。

“快上车吧女士!”,乔治拍着车座的皮靠背催道。

但是乔治的话被一声拖着长音的喇叭声掩盖。一辆深蓝色的轿车像是方向盘失控了一样碾上城堡前的大道,最后在即将撞上门口的花坛的前一秒猝然停了下来,橡胶轮胎卷起一小阵烟尘,刹车片发出刮耳的惨叫。一个披着金色长发的人从车里钻出,踏着迷离黄烟快步走来。乔治正要嘲讽“呵,女人开车就是这样”的时候,仔细一看,才发觉这是位男士。来者的长发和身上的蓝白教袍说明了他高级神使的神职身份。

“圣主保佑!”神使边敬圣礼边向警长问好,警长推开车门站了起来,座椅还没能被捂热。

“圣主明鉴。”警长回敬圣礼。

“各位警官,我为刚刚向你们鸣笛的事道歉。我只是担心你们会这样把罗宾带走……”神使握住挂在胸前的水形架,眼框泛红地请求道,“感恩圣主,我来得不算太晚。能给我几分钟单独与她告别的时间吗?”

“这位是?”警长望向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他和神使身边的管家。

“萨默克里克(Summercreek)先生。”管家快速答道,“他是布莱克威尔夫人的弟弟,伯爵的舅舅。”他又补充介绍了一句,然后向这位金发先生简单地阐述了今早上发生的事。这时神使才记起他还没有自我介绍,于是就为自己的失礼道起歉来。几句客气的交谈后,警长指示威廉把他带上警车后拖着的、长方形的遗体运输车。

他真年轻——看起来不满三十岁,和伯爵年纪差不多,居然是他的舅舅?车旁的维多利亚目送神使和威廉并排走向车尾,心中不禁这样想。她在脑中画出了简易的家族谱,才终理清这家人复杂的关系:松林堡在一个多世纪前就不再属于王族而改姓里弗福特了,爵位也遵从长子继承制度传到了今天;然而上一任伯爵是现任城堡主人的外祖父而非父亲,即楼上那位先生是直接从外祖父那里继承了姓氏、爵位和地产,他的父亲布莱克威尔先生没有继承权;失踪的布莱克威尔夫人(未出嫁前姓萨默克里克),是伯爵的继母。她是布莱克威尔先生的第二任妻子,嫁给布莱克威尔先生的时候还很年轻,所以她的弟弟,虽然辈分上是伯爵先生的舅舅,实际上也只比伯爵年长了几个月而已——这座高地城堡里的家族轶事,给报社的“八卦专栏”提供了不少素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翻来覆去也都离不开这家人,因此即便是不关心他人闲事的人也潜移默化地熟悉了这些名字。

“萨默克里克?那个集团的继承人?居然去当了高级神使——真是匪夷所思。”后座上的奥利夫不可置信地评论道,扭着上半身向后凝望。高级神使也叫“贞童使者”,看字面意识就知道,这类神职人员不能结婚,不会有后代,而且不能还俗——降生时为贞童,死亡时依旧是贞童——对于一个家族产业的继承者来说,就是放弃了继承权。

“高级神使是值得尊敬的职业,也不是谁都能当上的,没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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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维多利亚说,仍然倚靠着敞开的车门。她作出要上车的样子,实际正通过拖车的小窗观察着那位金发的男士。也许是因为威廉在旁边“监视”,不让他过多地触碰遗体,萨默克里克先生只是做出祈祷的姿势,嘴里念着告别的话,偶尔抹一下眼泪——除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萨默克里克先生和里弗福特夫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维多利亚有些疑虑。对于这位神使来说,死者只是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外甥的妻子吗?

这个清冷的早晨,是维多利亚入职三年以来最忙碌的一个早晨。从接到报案到离开山庄,仅仅两小时不到的时间,疑点已经密集得令人眼花缭乱,但这无疑点燃了她的斗志,致使她在当天下班后,决定要冒着可能错过最后一班出城轨道车的风险,与最好的朋友共享这个兴奋的夜晚。

太阳跌入西海后,气温骤降。维多利亚从轨道车站的天桥上“噔噔噔”地跑下来,裹紧大衣穿过熙熙壤壤的商业街,绕过地面坑坑洼洼的老城区,最终在一排房屋前停下了脚步。她拍了拍制服上的灰尘,跨上门口的石阶,扣响了一扇绿漆橡门。“笃笃”几声后,维多利亚收回双手,背在身后,等待的期间忍不住哼起了歌。

她抬头仰望天空,高高低低的轨道桥在城镇上方交错,织成一张大网,把镇中心笼罩其中,也把靛蓝色的天空划分成好几块——此时的天看起来就像是未经打磨切割的水晶矿。可惜北境雾气太浓,没有星光足够顽强,能够穿透这层“壁垒”。

一辆有轨蒸汽车在她头顶“呜呜”地驶过,飘下一团云雾,把她卷进童年的回忆里。这是罗莎林的住处,威廉的家,也是他们三个一起长大的地方。那时候他们还是邻居。像大多中产家庭一样,他们的父母决定不把女儿送进学校,而是请家教来家里授课。请家庭教师的费用并不低廉,所以父母们会和邻居“分摊”家教老师寄来的账单。而教室可以是任何一个邻居家的任何一间书房——这样女孩们不必在外抛头露面就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家长也不至于破产。罗莎林因幼年罹患小儿麻痹症而不能正常走路,不方便出门,所以这间两层楼的屋子里的书房就是她和维多利亚唯一的教室。维多利亚并不介意每个工作日都要来这里上课,她甚至会在老师走后依然留下帮罗莎林整理书籍,为她朗读小说,找遍合理的借口“赖着”不走——就为了在威廉放学回家的时候见他一面,问一声“今天在学校过的开心吗?”。

回想到这里,维多利亚对着依然紧闭的房门发出两声痴笑——一声是被情窦初开的甘美甜得有些牙酸,一声是被自己幼稚的行为尴尬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回忆又随着怀恋的目光滑落在隔壁那间屋子的门廊上——这是维多利亚曾经的家——父亲还在世时,完整的温馨的家。过去的幸福光景在此时翻起一阵浪潮,扑上脑海,酸人眼眶。维多利亚在凉风中吸了吸鼻子,暗暗感叹:迷离的夜晚总教人多愁善感。

轨道上的轰鸣渐远,盘旋在头顶的蒸汽也已经被晚风撩散,那扇厚重的门缓缓向内开启。“维琪?!你怎么来了?”门后坐在轮椅上的罗莎林惊异地喊道,“我正准备给你写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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