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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烬落蝉鸣树,此身虽轻、雨打未灭,总是流萤。
叶淮安侧身看着蜷睡在身侧的萧昀川,雕花窗外,孤光一点的草萤绕竹而飞,又被熠熠的月光隐去,清风吹曳竹叶影,那微光便又显出来。
残萤解烛映书,曾登君子堂前。清瑟瑟的雨后夏夜总让人记起整片后背上的竹篾压痕、书帏前的足心慌凉。
近来叶淮安时常会想起曾在萧昀川出生后,与楚泽遥的相谈。
彼时楚泽遥仍是迟疑坐困,已是难断难决,只得问叶淮安道:“小安,你还想走吗?”
楚泽遥原以为自己看透本界五千年的帝王更退,但其实最后似乎也未能变其古之帝王截胫剖心的手段,他将萧其琛培养为履至尊而制六合的王主,为他择一得道多助的王臣,没想到事未竟成,都被萧其琛掺和得去题万里、离弦走板。
说来自惭,楚泽遥从不认为萧其琛是可以托付之人,哪怕他是自己亲手培养出的孩子。
萧善渊多年城府韬光养晦,方能德本财末,是为守成之君;然萧其琛自小处尊居显,有文治武力之能,理应同汉祖明宗一般,不羡佳丽地、独自上寒山,这一路登高自会有情如铁如刀,有人恩断情绝,都是早先因果注定,可如果最后唯一的牺牲会是叶淮安,他也并不愿看到。
叶淮安摇摇头,话到嘴边却难抒难解。答应了做太子妃,可太子不会一直是太子。
萧其琛会不顾后果地为所爱杀人如蒿,他年继位也定会为立后之事一意孤行、再起争澜,如若至此,不如他先逾墙避命,越墙躲开,毕竟横竖以已声名都不该受此荣宠。
萧白珩在近郊还未等到施惜文,却是先见上行色匆匆的单桓,对方还不道缘由地近前委曲道:“珩哥,我不是同你说来找我,我准定帮你治你弟弟,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萧白珩抬手捂住耳朵闭目塞听,提步就走,连带官道上驾马车赶过来的施惜文都不去理会。
赶车而来的施惜文被萧白珩这般迎客先走的举动引得如堕云雾中,扬鞭几下将正架马车赶到萧白珩面前,状似不满地咳了咳,扬声道:“小师弟可以愈加难伺候了,分明是你叫我来的,怎么好似你一点不想让我来?”
“施师兄贵在有自知之明,有的人没有,”萧白珩抱臂看着施惜文自车厢中提出一沓灵芝天麻,并有鳖甲海马,一时也有些新奇,“只是没想到师兄这么有预见,如此破费。”
“我怎么会放过小殿下——不是,是诊治小殿下的机会,”施惜文昂首振奋道,“以前小殿下东躲西藏不肯施针,藏到允大公子的衣柜里,到人家沐浴更衣时才被发现,啧啧,难怪我当时一直找不到人。”
“现下小琰落到你手里,忽而让我有些愧疚。”萧白珩回想如潮,未防之际被施惜文拍了拍肩膀。
施惜文老吏断狱般盯着萧白珩又瞥了眼一言不发的单桓,老神在在地说道:“你身边这个外族人一直不说话跟着,你和我说实话,他是不是你买来的药引……说来惭愧,我一直对这种以人入药有些好奇,但是你把人毒哑了就太过分了。”
施惜文看着单桓登时就能随行就势地黯然吞声,也有些于心不忍地看了眼萧白珩,想要替这个药引求情,却反注意到萧白珩不同往日的神情。
“我看你脸色倒是不很好,让我先给你号号,当给小殿下练手了。”施惜文甫一伸过手去,就被萧白珩一扇柄将手背打麻,顿然悲号道,“连你这以前听我话的都不让诊,小殿下这种还不得翻了天。”
“小琰翻不了天,”萧白珩忍笑思略道,“小琰现在翻个面都难。”
萧白珩同二人往怿心苑去,步履稳当,心却是慌的。他原想单桓再追来攀话,他便将人打走,可对方只是在不远处阴着脸亦步亦趋。
萧白珩与施惜文站在院门前,方一推门,就见萧琬琰立在门后举起辛巴,“嗷——”得一口把施惜文给吓退几步。
允羲河站在萧琬琰身后将小豹子接过去,让笑出笑涡的萧琬琰靠在自己身上。
“小殿下愈加顽皮!”施惜文平复心胸,张着手朝萧琬琰嗷了回去,却看到萧琬琰突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萧白珩身后的单桓,心中突然对以人为药引有了新的认知。
萧琬琰蓦地看到男装扮束的单桓,猛地回身拉住允羲河的袖子,有些担忧道:“花神、花神姐姐怎么变成男子了?”
萧白珩一听此言也有些尴尬,只能走上前宽慰道:“花神没有好好保护愿望,说给了别人听,因此就被贬下凡,投错了道就成了男子……”
施惜文和萧琬琰相视一看,了然地点点头,确乎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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