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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习习,午梦不成、皆许黄鹂,芭蕉宿酒叶半垂。日头渐淡,花圃合围减莺啼。
施惜文自寻意趣地瞧看着躲去允羲河身后的萧琬琰,含笑入地似地戏笑道:“真想不到,小殿下还会有一日专门送上门叫我瞧病,原本不还说病着就病着,反正‘有人’不要。”
“他、他乱讲的,”萧琬琰闻言,面红耳赤地拉扯住允羲河腰间的革带,偏过头瞪圆了眼睛嗔看了施惜文一眼,环围住允羲河的腰,整张脸埋起来闷声说道,“我没有不吃药,我都有好好治病,但是……真的太苦了。”
允羲河回身看着手捏佩绶不肯放开的萧琬琰,俯身揽住膝弯将人抱起来,只回身轻描淡写地对笑不可抑的施惜文道了句:“不许逗他了。”话毕,才把人抱回卧房。
施惜文被允羲河盯得心中惴惴,扑拍了下前襟才提步走回去,到萧白珩处寻安慰道:“小殿下有人撑腰了就是不一样。”
“你明知道小琰一直以为允羲河是为了和他分开才随军出征的,你还逗他。”萧白珩有些埋怨地抱臂看着施惜文,却见施惜文反回过头邀功道:“不过允羲河不清楚这事,总要让他知道知道,小殿下也为他受了不少罪。”
施惜文不以介怀地对萧白珩扬起下巴,又说道:“从前小殿下只吃你的药,我还疑心难道是你的比较好吃。后来才晓得你的药是治眼睛的,太医院的药是治心症的。果然啊,大夫治病不能只医表象还要深挖里症,你说是不是?”
萧白珩言笑自若地斜了身靠过去,碰了碰施惜文的肩膀,似有叹气道:“小琰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看不见了,允羲河才走的,小时候还总是自己偷药吃,现在都没改过来,我才不敢把药让他自己放着。”
“不过小殿下现在总要停了治眼的药才好,吃这么大剂量的药身体也难以运化。”施惜文付之一笑地拍了拍萧白珩的手臂道,“你也不要愁了,小殿下都长这么大还没事,这说明药对症嘛,不过说真的,被这战场上杀人的人瞪一眼,可真是要了命的。”
萧白珩低眉浅笑着却不答话,还是施惜文又窃窃地凑过来道:“你还没说你想把这个‘人引’的哪里下药呢,你先前不是说自己偶见一本西域的医书,也让我见识见识。”
萧白珩只觉语言无味,垂眸侧看了单桓一眼,正想寻话将这题岔开,一抬头却见施惜文已然直愣愣地朝单桓走过去。
“安赛俩目阿来一库木。”施惜文凑过去一颔首,拿了腔调讲出自己唯独学得一句西域话碰碰运气,毕竟自己原本也不知道这话是西域哪国的。
“我会说汉话。”单桓一手抚胸,躬身行礼,起身时见萧白珩神情复杂地看过来,便朝着他明粲微笑。
萧白珩冷脸别过头不去看,施惜文便紧跟着对萧白珩低声说道:“这人很厉害啊!你想以他的舌头入药是不是?”
施惜文激动地耳语之际,忽而察觉天光一暗,原是西域人宽阔的肩背挡住一片日光。
单桓行若无事地站在萧白珩身后介入道:“二殿下想要我哪里都可以。”
施惜文被他这称呼惊得一醒,反是萧白珩坦然自如地客气引荐道:“这位是温宿来朝的小王爷,赫连桓。”这话说出口还是给人如同气息抽离身体般的恐慌,萧白珩略一整色才道,“你说的西域医书也是他的,只是我们不相熟,小王爷一直没给我看过。”
单桓被萧白珩这般生疏的态度惹得不自在,喃喃看着萧白珩自顾自坐到庭院里的石凳上,自己却无理由近前了。
施惜文不明白萧白珩刻意疏离的做派,只是邀单桓一同坐过去,将西域的秘药谈上一谈。
“这是奥斯曼草,汁水可以描眉。”单桓看了眼施惜文摆在石桌上的药草,正想同萧白珩说话,却被施惜文再三截住。
施惜文收了草药,手指捻着石桌上的一粒砂,佯咳了几声才对单桓暗示道:“温宿与南齐向好,小王爷就没有带些药草来。”
“药是有的,只是不可轻易送。”单桓见萧白珩始终心同止水地坐在一旁,可就算这般看下去,萧白珩愈是不理愈是看得单桓神摇意夺、不能自持。
啪——
单桓正全无避讳地支臂盯着萧白珩,却冷不防被施惜文拍在面前的银票吓了一跳。
“既要求药,便没有白收的道理,当然是要买的。”施惜文颇为豪气地一甩手,朝单桓挑了挑眉。单桓从容地笑了笑,只因萧白珩也被这变故惊得抬起面来,却是凑过去同施惜文耳语,这场面又看得单桓冷脸。
“你才贪污呢,这是太子殿下给我的,那马车、那马车也是太子殿下的侍卫雇来的,还是说你觉得是太子殿下贿赂我。”施惜文追在萧白珩身侧叨念,萧白珩只觉不该多嘴一句“你这么多钱哪里来的”,只能不堪其扰地背过身去。
“这是忧遁散,可疏肝解气、抑郁忿怒。”单桓不动声色地掏出一个纸包递过去,将说个不停的施惜文召回来。
施惜文很给面子地点点头,萧白珩却是哼了声道:“潜阳熄风的功效,反倒不如三甲复脉汤。”
', ' ')('被施惜文拍了一下手背才住口。
单桓看着两人对面碰手碰头,一时也不是滋味,便拿了个丹丸匣子出来道:“这是灵枢清髓丹,可医愈厥心痛。”萧白珩与施惜文闻此,互看一眼,施惜文登时就欲将银票和盘托出,单桓却不待他开口,就又拿出一个银丝镂空的球奁道:“明堂叶的种子,磨粉后可温水送服。”
“是目痛目眩的良药明堂,今日总算一见。”施惜文初见这些书中古药,一时心潮澎湃,再看萧白珩也心有所动。
单桓笑着看萧白珩转过身来,这才取出一个赭石色的匣子,边沿还用蜡封着:“这是重锦根,能生血复息,便是血枯也可疗愈。”
“居然真有此等药草,我只在太医院秘传的药典里见过记载,你要多少银钱,我——”施惜文顿觉喜出望外,这种近乎起死回生的灵药只在中原有载生于西域,却从来未得见。
“败家。”萧白珩淡淡说了施惜文一句,却也难以自抑地看了眼药匣。
施惜文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眼睛却还未转移:“这又不是我的银两,太子殿下给我买药材的,我只是替太子殿下买。”
“只是重锦是阿帕所培植,并不外售。其余的,只要二殿下肯陪我游京城,我便送与殿下。”单桓目不旁视地看着萧白珩,对方却还是无波无澜地看着那些药材。施惜文对其间的纠缠看不真切,只是用手肘碰了碰发怔的萧白珩。
“这也是你早先算好的?”萧白珩蓦地起身,冷眼看着坐于石凳上单桓,施惜文见情状不对,只当是这杀价的态度真是凶了些,正欲咳嗦提醒,却被萧白珩一句“施师兄渴了,屋后有口井”给堵了回去,只能乘隙离座。
萧白珩见施惜文先走,自己便想送客,只垂眸看向单桓道:“小王爷,这京城我哪处没和你一起去过,还是说你想进刑部大牢一游。”
“珩哥,我只是想我们像以前那样,我应下的事都已经做完了,我不会再骗你了。”单桓也起身看着身形发颤的萧白珩,正想伸出手,却被一扇拍开。
“是,你骗完了,”萧白珩抬头瞪着单桓道,“若非温宿王庭援兵南齐,你此等作为便是断交,你为的一己劳什子的单桓城,利用我,给南齐埋下祸根,你还说你做完了。今日又带着药草过来,准备得十成十的好。我还要被你骗吗?”
单桓见萧白珩要走,一步跨至对方身前拦下他道:“我不是故意骗你……这些药我一直随身带着,是……珩哥你为什么怎么也不原谅我,我只是做了些自己的事,我还是温宿的使臣,销瑞窟也已经不复存在,不就像没有发生过,你不是很喜欢我的吗?”
萧白珩被这交谈逼迫得劳形苦心,单桓只当销瑞窟没了便是没了,可贪腐的银钱外流、坊间对朝廷的躁乱,这些事绝不会为此停止,他心里压了太多事不能说,太累了。萧白珩原本把从八千里外来的单桓当做自己可以放肆相谈的人,可老天也让他的逞快付出了代价,他再也不会说了:“我就当我现在是不喜欢你了,我不想和你在这里打架,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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