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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墙暖被笼,蜡色抱花枝。色似蜜蜡的磐口梅花盛开如半含,折来瓶供一枝,旁人在边,亦得香气。
萧其琛送目过去,萧白珩已越趋廊腰,纵步便出门庭。阶下枝柯清森,疏林冻水间,只有几团夜来破心的腊梅,展放着轻黄的花瓣。萧昀川才探着手朝一侧摆挣了几下,即被萧其琛挟着正身坐好。
“你乖乖的,想做什么?”萧其琛换过肩抬一抬,垂顾地稍松开萧昀川略有勒颈的衣领,疑迷地瞧了一眼,就见他虚拢着一双幼蒙的小手,剥笋一般张开手指,手心收着一朵紫芯的小梅花。
梅瓣上擎的雪将手心弄得润津津的,萧昀川便又把手捂起来,乌圆的眼睛眨闪着:“把小花儿给爹爹,爹爹就不想躺着,会想出来看看了。”
萧其琛默不作声地将萧昀川抱下来,牵着他的手跨进门厅。内室有些暄热,久而在外被冻得有些僵红的手也热胀起来。萧昀川原本被牵在身后,一攀过户槛,便跑到萧其琛身前去。
烘热的炉火扑散了口鼻间白沙般的水汽,萧昀川被寒热交征引得打了几个噤战,莫名有些眼热鼻酸,便住了步,可怜巴巴地抬头望向萧其琛。
萧其琛只得舒徐下来,几不可闻地吐口气,摸了摸萧昀川的脸侧道:“没事的,过去看看。”
得了允肯,萧昀川便啪嗒啪嗒地跑到床边,似歇憩一般将下巴搁在床沿,手臂前伸着去触摸叶淮安的手指,想了想又把小梅花放到了对方的手背上。
叶淮安原本只是气血化源不足,虽隐隐听得人来来去去,服过药却一直昏懵着,这番觉出有人坐到床边,便想着要醒过来。
待撑开眼睛,叶淮安就见萧昀川眼睛红红地趴在床边,一时险些惊起,稍一偏身便被萧其琛伏按住,只能勉力牵住萧昀川的手指轻轻拉了拉,话声温温地讲道:“……川儿别怕,现在已经没事了。”
叶淮安心中有些悔咎,即刻又不知怎么解释,却听得萧昀川喑喑呜呜地说起来:“爹爹说要去接父呜亲……结果父亲回来,爹爹就不见呜了……明明早上出门以前,还在和爹爹一起做小燕子,现在呜呜呜……”
叶淮安听得闷哽了一声,才想好好劝慰,就又听萧昀川提起版画的事来。原是想做为生辰礼,但后来发生诸多事,现在想来日子都过去了。
叶淮安略抬起头看了萧其琛一眼,对方只是张了张口却没问什么。
“川儿……”叶淮安想伸手摸摸萧昀川哭皱起来的脸,又听萧昀川闷声说:“爹爹不要川儿和弟弟了,让父呜亲把我们都送走……”话一出,叶淮安先骤不及防地咳起来,半哑着说不出话,只能望向萧其琛,眼睛弯如偃月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怎么会不要你。”萧其琛遂了叶淮安的目光,俯过身将萧昀川携抱起来,还不待多说几句,萧昀川就将脸埋进袖肩,呜呜了几声,又惊怕地抬起头去回看叶淮安。
叶淮安几番不忍,才一抬动手,就察觉到手背上滚落了什么;又嗅出空气中淡淡的梅花香气,便同萧昀川说道:“川儿还摘了梅花来……”
萧昀川闻言,乖顺地点点头,轻轻地逐字道:“爹爹以前还会在树枝上做蜡花,可是今年看不到了。”
“到明年冬天,还可以在园子里的花树上做蜡花。”叶淮安一心安慰萧昀川,话说到最后又咳了几声,虽不甚有力,却仍温爱地同他讲,“梅花好香,川儿再去摘一些来,好不好?”
萧昀川的圆眼睛亮煌起来,将小颗的腊梅放到叶淮安的手心里,又将叶淮安的手指握了握,乘着意兴就跑去屋外,有几个小厮也快步跟出去。
“这么喜欢花……怎么不同我说?”萧其琛伸手过去,掠开叶淮安额前有些沾湿的碎发,故作寥寥地皱皱眉,只轻亲了下他的额头。
“……不是,”叶淮安轻而清澈地笑了几声,左手手心捱在锦褥上,目光如凝弦抖索着,“遇刺的事,我总觉得是从关外来……这几日睡着时总想,忽就想起先前被王崇锦假借父母刑狱而致仕的公孙端,是在边境通关市的……这个官职后来是谁了?我不知道这官职现在由谁来做,只是觉得……”
“韩晟,韩襄垣的女婿。我只看着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竟没想到这层,”萧其琛见叶淮安强撑着精神说话,脸色光白,目色也有些柔靡,便低伏下身,让叶淮安可以说话轻一些,“中原的铁器流到关外,该查一查。”
“其琛,你要小心,我现在是……即没事了也没有事情做,你如果查到什么事,我可以陪你想。”叶淮安轻轻阖着眼,唇角笑微微的。
萧其琛想了想,只应了一声,又俯下身,虚接上对方的唇口,抵着活软的唇覆压着,见叶淮安还闭着眼睛,面上却一片驻红,便添一句道:“我倒是确查到一件事,川儿说你还刻了版画。”
外厢屋里窗牗通明,支牀的影儿在冬日清光下显得极短。萧其琛近看着叶淮安屏着息,打定主意装睡到底,没忍住笑出一声,想来这次叶淮安能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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