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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被逮懵了。
他不明白桓雁之是怎么发现他的,他出现的位置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看别的地方倒是很清晰。
挣扎了两下,又被青年按住不让动弹。
而后他就听见桓雁之用极轻的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吐出一个字:“乖。”
他不乖,他要逃跑,苗苗这样想道。
林奚月怔怔地望着青年陡然温柔的神色,眉眼间的燥郁和戾色都收了起来,唇角溢着浅浅的满足。
是他送那个人的香包吗?被扔在脏臭的角落里还能笑出来?青年的心意都被糟蹋了,可青年居然因为找回香包而高兴。
不值得。
等她回过神时,桓雁之就只剩下一个背影了。
桓雁之穿过红墙绿瓦,回了东宫。
关上寝殿的大门和窗扇,迫不及待地掏出内丹看了看,滚圆的内丹安然无恙地躺在香包里。
松了口气,又紧张地搓了下手指。
“苗苗,是你吗?”
苗苗嘴比脑子快,“不是。”
说完少年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又想起桓雁之听不见,把手放了下去。
桓雁之:“苗苗,明年再带你去中秋家宴玩好不好?不要自己乱走,不安全。”
苗苗翻了个身。
他才不是想去参观什么中秋家宴,他想逃跑。
桓雁之:“要是想听曲,我奏给你听。”
苗苗:“不听不听。”
桓雁之:“林奚月的事,我回来再同你解释,不要乱走,等过几个月,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
苗苗一听这个就来劲了。
雁之好像不知道他要逃跑,只当他是想出去玩。
他也不装死了,在青年的掌心跳了跳,表示同意。
桓雁之咧开了嘴角,笑得十分傻气。
苗苗没离开他,只是不知为何变成了小圆珠。
他把红珠擦干净,放入原来的木盒里,不过这次没盖上盒盖,反而把木盒摆到了寝殿中间最显眼的地方。
净了个手,便又开始换衣裳。
苗苗坐在木盒里,看着青年脱得一丝不挂,硕大的肉棒垂在大腿之间,隐有抬头的趋势。
臭流氓!
他撇开脸,又忍不住想看。
转头瞧过去,青年已经背对着他,只露出了光洁的背脊和健硕修长的双腿。
看都不给看,坏雁之!
桓雁之收拾好后,便出了寝殿。
他坐在宴上焦心不已,本来只想回东宫看一眼内丹还在不在,没想到碰到跑出来的苗苗。
还好他发现了香包,不然会发生怎样的后果,不堪设想。
殿前的长灯如同明昼,宫女四下穿梭上着正菜。
桓雁之向桓砀请安,回到下首坐定。
桓砀抬眼看了下桓雁之身上的靛蓝锦袍,他儿子的洁癖果然名不虚传,一声中秋宴才过去半个时辰,便换了身衣裳,若是如他一般生于草莽困顿,哪里能养出来这些毛病?
又打量了下青年面前的吃食,只沾了几口便不吃了,娇惯。
底下的官员轮流起身贺着祝词,桓砀都一一赞好,又赏了些锦缎财物下去,看起来一片和乐融融。
桓砀这时便发话了。
“雁之在太学过了数年,身为父亲,在这种节日才能见到儿子,实在心酸。”
桓雁之跪下叩首,“儿臣不孝,未常回宫探望,劳父亲惦念,心愧难安。”
桓砀当然知道桓雁之不回东宫的原因。
“为父当然知道你孝心可鉴日月,既然回宫,便留在宫中住下吧,父亲老了,也见不上你几面了。”
桓雁之:“父亲春秋鼎盛,何来老一说。”
桓砀扫过殿阶下的各色面孔,连声叹道:“是老了,是老啦……”
话锋一转,朝向桓雁之,“这天下本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也该退啦。”
桓雁之连连叩头,“十三弟前几日才刚出生,父亲龙体康健,大邺不能没有父亲。”
桓砀看着桓雁之叩出血了才悠悠开口,“叩这么重的头,你是想剜朕的心吗?快传太医,你先下去歇着罢。”
桓雁之热泪盈眶,“是,父亲。”
朝臣们暗自交换了个眼神,不敢吭声。
这次中秋宴会,明着是众臣聚在一起与君同乐,实际为了什么,大家心里门清。
如今主角走了,这场戏还怎么唱?
贵女们望向桓雁之离开的方向,她们之间的酒令还未开始呢。
桓砀倒是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何不妥,他身为桓雁之的父亲,自当替儿子选好儿媳,桓雁之才二十多岁,哪里懂得选妻的道理?
太监耳语过他太医林家的女儿追出去还同桓雁之聊过几句的事,那个林奚月他有所耳闻,建邺城嫁不出去的林家独女,怎堪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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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桓雁之走出宴会,丝毫不在意额头上的伤势。
白玉般的额中洇出了鲜红的血色,浅色的瞳仁好似没有焦距,在夜色中分外吓人。
易卓忙掏出金创药,撒在巾帕上让青年按住止血。
桓雁之:“易卓,今日你不是休沐吗?”
易卓:“左右无事可做,就来看看桓君。”
桓雁之:“你是放心不下别人罢。”
易卓抿唇。
他确实不相信别人,虽说都是太子的暗卫,同是暗阁调教出来的,可他们与桓君相处的时日哪有他长,暗阁又是陛下的产业,难免哪天陛下心怀不利,对太子动手。
桓雁之:“易卓,你就是太操心了些,我虽武力不及你,可也不是庸碌无能之辈。”
易卓:“桓君,苗……颜公子也非庸碌无能之辈。”
青年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个比方实在不对,补充道:“桓君于属下并非只是太子,是上级,更是属下愿意付出生命追随的人。”
桓雁之撤下巾帕,看了易卓一眼。
他拥有的一切,比他想像的要多得多。
“走吧。”
易卓心领神会,不再出声。
回到东宫,桓雁之清理干净额头的伤口,包扎了下,又觉得不太美观,连拆了好几次,终于满意。
踏进寝殿。
桓雁之打眼一瞧,桌上正中只剩下了那只空荡荡的木盒,心下一惊。
低头一看,红色的内丹滚在他的脚边,还往上蹦了两下。
慌忙拾起内丹,关上殿门。
苗苗仰头,便见青年的额中贴着一个小棉包。
雁之是太子,还能受伤的吗?这是发生了什么?
桓雁之走到床榻边才停下脚步,“若是无聊,明日寻些小玩意来,莫要去门边,也别让人看见你,知道吗?”
苗苗扭了扭内丹。
青年说要和他解释,可他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来,才去门边守着的。
桓雁之:“外面很危险。”
苗苗蹦了两下,在青年掌心滚了滚。
他莺莺说过,大邺的国君在抓妖怪,他不乱跑就是了。
桓雁之用指腹蹭了蹭内丹,像是在摸它的脑袋。
“我就见过林奚月两次。”
苗苗停住动作。
还说不认识林奚月呢,连见过她几次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见过两面的人,他记都不记得了。
桓雁之:“苗苗,你在听吗?”
苗苗冷着脸装死。
桓雁之:“我幼时生了重病,把林奚月当成了娘亲,拽着她的袖子,看清楚后就松开了,没有拉着她不让走。”
苗苗想了想,那还是拉她袖子了。
戏文都是这样唱的,青梅竹马,惊鸿一瞥,经年未见,再续前缘。
桓雁之:“我也不会选她做太子妃,苗苗。”
“苗苗别生气了,好不好?”
青年的脸映照着殿内的烛火,面容好似镀上了一层奇异的光彩。
苗苗看了桓雁之许久,他觉得雁之和在萱院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宛如明珠除尘,熠熠生辉。
为什么他要和雁之生这种气啊?自己要离开建邺城,当然要哄着桓雁之,就是这样的没错。
苗苗别扭地蹭了蹭桓雁之的掌心,示意自己不和他计较了。
桓雁之又笑起来,给苗苗擦干净,把它放到了床榻上。
“苗苗,不要走。”
苗苗身形一僵,小脑袋瓜搞不明白桓雁之说这句话的含义,这是发现他要逃跑了,还是没发现随口说的啊……
桓雁之脱下外袍,同苗苗一起躺在床榻上。
“苗苗,我今日特别高兴,本来以为中秋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了,没想到你一直在我身边。”
苗苗“哼”了一声,他很快就有太子妃了,才不孤单呢。
桓雁之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父君不会让我这么早成婚。”
他的太子册封礼拖了十年,是和及冠礼一起办的。
选妃之事拖到二十一岁才透出风声,不会这么快就成事。他若是不成婚,不论他处事如何能独当一面,在别人的印象里总是没长大,等他成婚了,就意味着离父君放权不远了。
苗苗翻了个身。
那就是说,如何国君允许,他就会早早成婚啦。
少年知道自己不该钻牛角尖,可就是忍不住去想雁之以后的太子妃会是什么模样。
桓雁之见苗苗没动静,唤了一声:“苗苗……”
苗苗支起耳朵,半天也没听到青年的下一句。
桓雁之本想表明心意,又怕逼得太紧,只得吐出一句:“愿岁岁与苗苗共婵娟。”
苗苗没听懂,岁岁是谁?又蹦了蹦,跳着去够青年额头,是怎么伤的呀?
桓雁之摸了摸额头,“不小心撞树上了。”
', ' ')('青年嘴角挂着笑,很是高兴的样子。
苗苗觉得桓雁之傻掉了,额头被撞伤了还这么开心。
桓雁之本来有很多话想问,又担心打扰苗苗休息,拿了块手帕当成被子盖住内丹的下半部分,自己在一边躺下。
“苗苗,晚安。”
苗苗看着身上的手帕,越发确定桓雁之脑袋坏掉了,一颗内丹要盖什么被子呀?躺着躺着,他觉得自己脑子也坏掉了。
这一天折腾下来,桓雁之一点也不意外自己变成了一颗会动的小珠子。
他不会发现自己是妖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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