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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雁之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哄了半晌,少年才哼哼唧唧地再次睡着了。
次日。
青年便将给陛下看诊的孙函请到了东宫。
偏殿内,窗扇大开,微风徐徐。
苗苗窝在书案下的小篮子里熟睡,昨日为了去抓桓雁之的奸,导致他晚上都没睡好,白日便比平时更困了。
桓雁之坐在茶桌旁,眼神克制不住往书案的方向瞟。
孙函见青年频频往书案瞧,也好奇地瞅了瞅书案,精致的黑檀木,桌脚雕着舒展的凌霜花,美观大方,但并未有其它特别之处。
“殿下是有政务还未处理完吗?”
桓雁之回神,“并未。”
“孤近日身体不适,想请医仙帮忙看看。”
说完便抬袖露出手腕,示意孙函探脉。
“殿下客气了。”
孙函端详了下青年的神色,把手搭在青年的脉搏上。
殿中央的博山炉烟气不断上浮,熏香袅袅。
孙函收回探脉的手,“殿下最近是否时常起夜?”
桓雁之点头。
孙函:“还时常觉得胸肺处内火燥热难消?”
桓雁之点头。
孙函看了一眼桓雁之眼底的倦色,“殿下年青气盛,纳一两个美人也不算失德,不必拘着自己。”
桓雁之表情莫测,他就是被美人激出的火气,偏偏美人总勾引他不自知。
“请孙医仙开些去燥火的药。”
孙函:“到底治标不治本。”
桓雁之:“无妨。”
他想着等苗苗变回原来的模样,便可与少年亲近,待想到少年怀胎不知多久,原本的期待又重归冷静。
孙函不再劝,青年这模样,一瞧就是有心上人了。
“方子我会开给太医院,殿下明日差人去拿药便可。”
桓雁之拱手揶揄道:“谢过孙医仙。”
孙函却没有表现出轻松的神色,看了一眼窗外的秋景,“殿下,桓兴鲁找到了我,差我向陛下下毒。”
桓雁之:“你是医者。”
孙函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也是殿下的师兄。”
当年师父逃往海外的知洲国时,路遇桓君,一见如故,收为弟子。
虽未必跟着师父学医,但也担了师徒的名分,说到底还是他占了桓君的便宜,能得太子做师弟。
桓雁之的瞳仁如秋日平静的湖面,“你能有把握?”
孙函:“若是师弟需要,师兄义不容辞。”
桓雁之:“此事无需师兄插手,孙氏也不必再折损进去一名医者。”
孙函沉重地扫了下袖子。
他当然知道桓雁之说的是什么,他的师父便是牵扯进了前朝旧事不得善终,权谋一道尽是鲜血。
桓雁之给他递了杯茶,“师兄,我便是再不济,也不用你替我冲锋陷阵。”
孙函:“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可我就只你这么一个小师弟。”
“我也只有你一位师兄,你不搏富贵前程,不必淌这一趟浑水,”桓雁之停顿了下,“你能来建邺已是帮了我大忙,不论如何,我都应让你全身而退。”
孙函:“我知你聪慧。”
桓雁之:“桓兴鲁是不是让你下药,等药效发作,便告发我毒杀陛下?”
孙函:“是,不过我自不会攀咬你。”
桓雁之:“你向陛下说明此事即可。”
孙函:“无凭无据,陛下会相信吗?”
而且在他眼里,就算此事能扳倒桓兴鲁也不值一提,那等跳梁小丑,怎堪做桓雁之的对手?
桓雁之抿了口茶,眼底浮起散漫的惬意,笃定道:“他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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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孙函后,桓雁之便踏步走到书桌边。
少年还在睡,踢被子伸拳头一样不落,见桓雁之伸手去理被子,还不耐地拍了下他的手。
桓雁之无奈地按住少年的手臂,一番折腾总算是盖好了被子。
易卓此时也进殿禀告公事。
“各州郡的奏报都堆给了夏左丞,需要从中设置阻碍吗?”
桓雁之的眼神不咸不淡地扫过易卓的脸,“孤何时需要用这等事来为难大邺的臣子?”
易卓:“属下知错。”
青年拱手,忧心忡忡地低着头。
殿下若是想早日把持朝政,怎么还由得他们在此放肆?他知殿下心善,可这也太好欺了些。
桓雁之走下小阶,到易卓面前站定。
“是父君要收孤的权,不是夏桃夏丞相要收孤的权,孤要是给夏桃使绊子,打的又是谁的脸面?”
易卓深吸口气,头低得更深。
桓雁之理了下袖摆,“各州府郡府皆是孤的好友同窗,为了一已私利让他们与丞相作对,叫他们如何看孤?”
易卓半跪于地,“属下知错。”
', ' ')('桓雁之:“他想要,便叫他拿着,孤不争,自然有人替孤争。”
他不欲同父君撕破脸,也不欲同夏桃撕破脸。
朝廷分为三派,一派为他为首的太子党,一派是父君的亲信,还有一派便是以夏桃为首的世家。
若是世家太盛,父君的权力便会被架空,若是他的势力太盛,父君便会面临被篡位的风险,若是父君的亲信势力太盛,便可能架空太子另立新君。不论出现哪种局面,都不是父君的期望。
他只要按兵不动,事态自会回到原位,无需出手。
青年的嗓音清洌如山间冷泉,孤傲却又不显狂妄,好似他本该如此。
易卓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太子,只要他想,整个大邺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属下明白。”
桓雁之:“给夏左丞的第三子夏从姜递帖子,约他重阳登高,地点定在不娄峰。”
易卓猜不透青年此举有何深意,不过还是应了声是,桓君处事自有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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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便到了重阳节。
又是难得的晴天,白云悠悠,天地间色彩分明。
桓雁之理好衣裳,走到桌案前,逗着食盒里的少年。
“我已吩咐解赞带你出建邺,他会把你送到人迹罕至的山谷里,护着你修炼完毕。”
苗苗趴在镂空食盒的边缘,“那你呢?”
桓雁之:“我会在不娄峰下歇息一晚,等解赞给我回消息后,带着车队回宫。”
苗苗:“好吧,等我修炼好了,就回东宫找你。”
桓雁之揉了揉少年的头顶,少年身上的朱红色圆领袍是他新做的,同他身上这件黑色的极为相配。
“嗯,我等你。”
桓雁之说完便拎着食盒出门。
易卓心下纳闷,不过也没说什么,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马车驶入了城中的大道,周围的百姓慢慢地聚拢过来,把马车围得水泄不通,香包瓜果不停地往马车内扔。
中间还有个嗓门响亮的姑娘大嚷道:“桓君,我此生非你不嫁!”
又有个妇人高呼:“桓君,选我,我好生养,我生了三个娃了,个个都壮实。”
围观的百姓笑成一团,打趣道,“你家丈夫许你给别人生呀。”
一老实的黑面汉子挤到中间,结结巴巴地说道:“若是给桓君生,许的,许的……”
人群里立刻爆发出大笑声。
苗苗听着外边鼎沸的人声,心想他之前在这里英雄救美就是这种场景,雁之被困在马车里只能下车步行,他抱着雁之跑出了包围圈。
桓雁之见少年闷闷地不说话,哄道:“我不认识她们。”
他本就难得出门,最近几年都没有在重阳节登过高,如今正碰上节日,被百姓围堵再正常不过,早就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能碰上这一出。
苗苗倒是不怕,扔在马车边的糕点好香啊,他被馋得流口水了。
要是哪天吃不上饭,就把雁之往外边一甩,自己站旁边兜好吃的就行。
桓雁之不知道少年傻笑些什么,不过他没生气就行。
日上三竿,马车终于驶出了建邺城。
夏从姜早就等在城外,见桓雁之的马车出来,赶忙蹬马上前迎接,没等桓雁之停下,就出声道:“还好没同你一道走,我就知道,你要被堵得出不来。”
桓雁之掀开帘子,笑道:“你早知道,不在城内接应我,反而在城外看我笑话。”
夏从姜拱手:“哪里敢看太子殿下的笑话?我这不是身娇体弱,怕被小娘子围得出不来。”
桓雁之:“你就贫吧。”
夏从姜调转马头,跟着桓雁之的车队到达不娄峰。
桓雁之把食盒递给解赞:“无论发生何事,不必惊慌。”
解赞接过,“放心。”
他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就算食盒里是条会说话的蛇,他也不会惊慌。
刚把食盒送到目的地,建邺城外便转了天,狂风大作,风沙走石,乌云压城。
苗苗知道这是要遭雷劫了,他捱得住,解赞可捱不住。
少年顶开盖子,对远处守护的解赞吼道:“快跑!”
解赞瞅着食盒内突然出现的缩小版苗苗,惊得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你……你……”
苗苗:“你什么你,快跑!”
解赞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跑什么跑?我解赞是那种人吗?”
巨雷应声而下,劈在了苗苗头顶。
苗苗翻了个大白眼,“我需要你保护吗?”
建邺城外的雷声响了一夜。
苗苗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小肉棒,还好还好,他的肉棒跟着他恢复原状了,第二件事便是找到被劈得焦黑的解赞,拖着他往不娄峰赶。
拖了好几个山头,终于到了不娄峰。
解赞被拖得脊背生疼,
', ' ')('有气无力地说道:“男人都喜欢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你这样会被桓雁之嫌弃的。”
苗苗停下了脚步。
解赞等了半天没等到飞来横踹,半睁着眼朝少年的视线望过去,桓雁之站在马车边,身边紧挨着一位身姿袅娜的小姑娘,正哭得梨花带雨。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
苗苗:“我渡一缕真气给你,你等下跟着我跑,知道吗?”
解赞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不就是娇滴滴嘛,他也会。
少年拔腿飞奔,撞开小姑娘,扑到桓雁之的怀里,指着后面狂追不止的焦黑解赞,哭得眼泪汪汪,“呜,雁之,有怪物追我,怕怕……”
解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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