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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发生的事自两人分开以后,就像沉入池塘的碎石,当时激起了一片涟漪,然后又马上恢复了平静。
夏燃倒是没放在心上,他在这个夏天很突然地得偿所愿,找到那位寻了两年的独立导演,于是很突然地忙得昏天暗地,无暇顾及其他。
陈洛宇差点以为夏燃成了失踪人口,每天至少三通电话确认平安,早中晚饭一顿没落下提醒。就连好友唐少虞也不得不特意上门,隔天搬来一堆速食、饮品和药品,前来确认他是不是还好好活着,顺便帮他抢救下小花园里被晒得垂死的植物,夏燃为此感到贴心又无奈。
四年前,夏燃写完了一部小说,叫《别院》,一直未发表。这部作品里包含了太多的性、血腥和残暴,以及充满了主人对现世的讽刺、挣扎、不忿与扭曲。没有一个平台和网站可以容得下它,更遑论正规出版渠道。
但让《别院》一直隐藏至今日最关键的原因是,里面的主人公是个双性人。
曾经有人给夏燃引荐了两位业内知名的导演,一位是国内的郭阎齐,一位是好莱坞的麦德尔·威斯。夏燃明白,要想《别院》内容完整的出版几乎是种奢望,但以电影形式发行,披上艺术性、戏剧性的外衣,也不失一条出路,可惜的是最后都没有谈成。
前者是止步于内容改编与上映题材意见不合,后者源于夏燃的执念。麦德尔为此纠缠了夏燃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他对这个故事太感兴趣了。像只烦人的蜜獾,再毒的蛇也不怕,嗅到味道就兴奋,想要撕扯吞食。麦德尔甚至开出了很不错的条件,只要夏燃愿意出让版权,马上可得税后一千七百万的版权费。后续一系列电影投资、开发的事宜,麦德尔会在能力范围请到圈内最有名的制片人组局运作。
夏燃铁了心要在国内上映,或者说,他认为《别院》不能在国内上映,那一切都将没有意义。
“双性”这个词就像是一个非常隐秘却又被莫名“公认”的禁忌。这几年,夏燃在形形色色的场合见过不少的投资人、编剧、导演、发行渠道负责人等等,每每谈及,都会被躲避、被拒绝、被严词呵斥,无一例外没有人会给夏燃好脸色。
这些人不仅谈性色变,更觉得“双性人”是个搬不上台面来说的身份。但夏燃知道这些人并非全部都如他们所表现的那样,对这个群体的存在如此羞于出口,甚至是避之若浼。毕竟这世上多的是道貌岸然的畜生。
夏燃不能笃定这位叫步蜀铭的独立导演对“双性人”的看法有否不同,从他过去执导的两部作品来看,夏燃只能确定步蜀铭或许是国内唯一敢拍《别院》的人,如果他愿意的话。
在结束了又一通工作电话后,夏燃收到了步蜀铭助理的邮件,持续两周的“攻坚战”暂且算是落下帷幕,他终于得到了一次难得的见面机会。
浓浓的疲惫伴随着尘埃落定的安心汹涌而至,长时间过度紧绷的神经猛地松懈下来,夏燃觉得太阳穴连着头顶一片都在突突直跳。但他睡不着,夏燃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平常心境平和,只专注于糟蹋小花园的植物,不靠药物勉强还能保持每天五个小时左右的休息。最近强压之下,一天两粒安眠药最多也只能维持四小时的睡眠,更糟糕的是药前两天就吃完。
夏燃思忖片刻,简单地拾掇干净,准备到王爵二楼的酒吧买醉,晚上刚好在楼上的套房凑合,翌日一早再去找陈洛宇开点处方药,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不算。夏燃独独漏算了陈洛宇这个不安定因素。
夏燃才在吧台坐定,叫了份小食和威士忌,花生都没剥几颗,陈洛宇就从天而降似的,稳稳落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哟,我看看今天吹的什么风,把失踪人口小燃燃吹来了。”陈洛宇作势要掏出手机看天气预报。
“……”
夏燃没有应声,他在深刻反省出门前怎么就没想起这个人。王爵里到处都是陈洛宇的眼线,他就像王爵里的大总管,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掌握。毕竟小事cardinal不出面,夏燃对待大小事一视同仁皆不干涉,剩下一位几乎不曾露面的女主人archbishop.F,和夏燃的态度没什么不同。
说起来,夏燃还是被赶鸭子上架替的上一位archbishop,原因是陈洛宇心有不甘,不满只有自己操着老妈子的心管理王爵的事务,强烈要求有人同他一起分担。上一位archbishop最开始还是有求必应,后来“不堪重负”,实为懒惰,索性弃了archibishop的头衔,逍遥快活只管享乐。
后来夏燃顶上,陈洛宇以为可以翻身农民把歌唱,结果夏燃也是个软磨硬耗都不为所动的主,但总归比那位女主人好一些,最起码偶尔还能占点便宜,就像上次那样。
上次……
夏燃心不在焉地翻着手机里的消息记录,没有遗漏,那只小狗确实没来找他。
也罢,本来也是该保持距离的,夏燃出神地想着,隐约觉得有人在拉扯自己的手臂,回头去看,果然
', ' ')('还是陈洛宇。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走走走,换个地方,二楼光喝酒没意思,今天老唐家两人都来了,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陈洛宇说的是唐少枫和唐少虞这对舅甥,唐少枫就是其中一位cardinal。
“唐先生是挺久了,少虞我们常见,昨天还来过家里送温暖。”夏燃一边回话,一边跟上陈洛宇,“你待会不要说漏嘴,我估计少虞又没跟唐先生报备。”
“你就放心吧,唐少虞通常都是自己坑自己的,哪轮得到别人动嘴。”谁料到这话还真让陈洛宇说中了。
两人刚落座,唐少枫笑着打了声招呼,说我们也好久没见夏燃了,想不到今天在这里遇上。
唐少虞摇了摇头,指正道,“没有们,只有您哦,我们昨天才见过。”
“哦,是吗?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唐少枫眯起眼,原本搭在唐少虞沙发后背的手拐了个弯,捏起唐少虞的后颈皮,像提溜猫咪似的揉着,没两下那块皮肤就泛起了一片红色。
唐少虞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秃噜嘴了,龇着牙露出讨好的笑容,“罚!一定要罚!对这种不报行踪的小奴隶严惩不贷。”说完,给唐少枫喂了颗不是季节的酸葡萄,状似乖巧地趴在他的胸口,仰着脸悄声细语,“用上次您在意大利买的那根新手拍好不好……”
夏燃和陈洛宇围观着唐少枫,看他把埋在自己后背和沙发间隙作乱的另一只细白的手扣住,一掌甩在唐少虞翘起的臀部,侧身低头说着只两人听得见的话,“安静,坐好。坐不好就到门口跪着,跪到结束以后我再把这个不听话的小奴隶领回家,狠狠地罚,今晚不许你高潮。”
唐少虞一脸不可置信,撇着嘴自暴自弃,“不许就不许,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地里一颗小白菜。”话音刚落,大家都乐了。
“难怪之前萧韫说少虞人来疯,老唐还被吃得死死的,这叫什么”陈洛宇拿酒杯的手隔空点了点了两位当事人,调侃道,“恃宠而骄,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对吧我们夏大作家。”
夏燃由着他们闹,不怎么搭话,也搭不上话,几人都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也不强求,默契如常,时不时撩一撩,逗一逗,拿捏适度不至于过火,夏燃愿意理他们,陈洛宇和唐少虞纯当意外惊喜,反而夏燃和唐少枫偶尔还能聊上几句。
酒过三巡,夏燃微醺,不忘嘱托明天要去陈洛宇医院开药的事。
“你要做什么,药能乱开的吗?”陈洛宇警觉地看向夏燃。
“只是有点失眠而已,没事。”
“那也不行,明天去都去了,顺便做个检查,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真不……”
陈洛宇摆着手打断,“不查你就上别处开去。”
夏燃轻叹了口气,唯有妥协。酒意上头,困意徐徐吞噬着清醒,夏燃撑着脸数着桌上的杯杯碟碟,突然指着角落那个酒剩了一小半的杯子问,“刚刚还有谁来过吗?”
上一秒还在吵闹的两人蓦然静音。唐少虞先一步回过神过来,直愣愣地看向陈洛宇答道,“是陈洛宇他朋友。”
“啊,哦是,就坐了一会就走了。”
夏燃看着他两互相直瞪眼,手虚握成拳抵在鼻子下,打了个哈欠,反应变得迟钝,不疑有他,“我出去抽根烟。”说罢起身出了门,没注意到陈洛宇和唐少虞不约而同背过身去抚胸口的动作。
夏夜的晚风闷热潮湿,那种汗津津的黏腻让人感到微微不适。夏燃点着烟站在露台上眺望,白烟迷蒙了眼前的景色。
王爵坐落在离市中心不远的绵崖山山顶,海拔不算高,山脊平缓,绿树环绕,清新宜人,既适合居住,也适合观光。当年山顶这块宝地,据闻政府要用来建地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挪去了市中心金融街。中途有开发商想拿下改造成山湖温泉花园,却被专家点名这里的泥石材质不适合钻挖造湖,破坏景观。至于最后是怎么落入了萧韫和唐少枫囊中,夏燃就不清楚了,能在网络上流传的版本,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
尼古丁的苦涩压不住夏燃心底的烦闷,不远处万家灯火连成一片,映在天边,就算没有星星月亮,也依旧流光溢彩尽显璀璨。这里没有一盏灯是属于夏燃的,也没有人为他留过灯,如果不是遇到了唐少虞这群人,被生拉硬拽从臭水沟里扯出来见光,他或许还一直活得宛若鼠类。
“我存在的合理性是什么?我的身份,又到底是什么呢?”夏燃嗤笑,这道题在他二十六年人生中一直无解。
余光中蓦地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夏燃觉得似曾相识,但不敢确认,他怀疑自己魔怔了。而后见那人影鬼鬼祟祟地藏在一块大岩石后,背着深色的双肩包,双手攀在石头边缘,露出眼睛面向王爵正门的方向暗中观察着,那里距离山崖边缘可能还不到两米。
夏燃也不管这影像是真是假,丢了烟就往楼里走,越走越快,最后从侧门到小树林还小跑了一段。直到隔着十米左右,肯定了那人是真的,一个活生生的方珩。
夏燃心如擂
', ' ')('鼓,万千思绪在脑海中跳得飞快,却捉不住分毫。他面上依旧维持着镇静,只有垂在双腿两侧握紧的拳头用力得指骨发白,不住颤抖,出卖了夏燃的紧绷和焦灼。
稍稍平复过急促的呼吸,夏燃松开十指,大跨步朝崖边的方向走了过去。
方珩听到动静想转身去看,一股强劲的力道从背后伸来,提着他的背包把人翻了个面。
方珩重重跌坐在地上,还来不及反应,面前的人便单膝跪地卡进了他两腿之间,一手揪起了他的衣领,另一边用手臂抵着他脖颈发力,挤压着滚动的喉结。
借着王爵的灯火辉煌,夏燃看到自己映在方珩瞳孔的模样,发丝凌乱,神色狠戾,颏部下缘连着颈部两侧的位置,随着夏燃紧咬后槽牙的动作,显出了清晰的青筋脉络,他压着声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你这样的人能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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