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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五 恩主所谓过得不好那几年 下(1 / 2)

<p style="font-size:16px">萧鸣雪那晚一夜未睡,隔早联系殡仪馆,把郭兰带下山火化了。

他将骨灰供在清河房子里向阳的地方,请人立了牌位,打扫干净房间,把郭兰常用的东西收拾下来摆放好,像是郭兰生前就住在这里。

他赶在第三天早上做完这些,立刻订机票回槐海,让叶燃在医院等他来接。

叶燃觉得他太辛苦,说:“不用了哥,也没什么事,老板和我就够了,你休息下再回来。”

萧鸣雪:“我最迟下午四点就到。”

叶燃还是说:“真不用了,老板有开车来,我东西也不多,很好收拾的。”

萧鸣雪把叶燃去来的医院,在他需要人守着的时候走了,出院自然要来好好把人接回去。不自然道:“我想来接你回去,在医院等我一下好吗?”

叶燃再说不出拒绝的话,看着手机屏幕上秒数在走的通话计时,说:“好,我也想你来接。慢慢来不着急,我在医院等你。”

对话回到常式,萧鸣雪语气自然起来:“嗯,先这样,下机给你电话。”

“好,哥你路上小心,我们下午见。”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萧鸣雪到医院时叶燃正在收衣服。叶燃见他来,放着折到一半的外套,走过去背靠在他身上,反手抓住他的衣角,声音闷闷地叫哥。

叶燃像是要哭又像是已经哭过,萧鸣雪不知道他怎么了,明明早上打电话还好乖地说会等他来接,问:“怎么了?”

叶燃先是说:“没事。”后又仰头歇在他肩上,说:“我心口疼。”

萧鸣雪怕挤到叶燃,从他靠过来就没动过,听他说疼,道:“能站好吗?我去叫医生。”

“不用,就是刚刚不小心碰了一下。”

叶燃松手站好,转身和萧鸣雪面对面。

萧鸣雪抬手虚扶在他身侧,说过会儿还疼要说,问:“易书呢?”

叶燃:“去办出院手续了。”

萧鸣雪明了,虚扶叶燃去沙发上坐下,收着他没收完的衣服和其他东西。

叶燃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咬着舌尖静静盯着萧鸣雪看,隔几秒就要眨眨眼把眼泪眨回去。就在他要说点什么时,易书敲门进来了。

他站起来,问:“老板,钱够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易书:“够够够,你坐着别动。”

易书关上门,把手里理好的单子和卡放在床上的整理包旁边,问萧鸣雪:“都弄完了?”

“嗯。”萧鸣雪看了眼卡,不是他给易书那张,放下手里的东西,说:“谢谢。”

“瞎客气什么。”易书道:“医生让家属去办公室找他一趟,你来就你去吧。”

“好。”

萧鸣雪去医生办公室,医生第一句话说请进,第二句就问他有什么事。他困惑半秒,霎时明白了易书的意思,说明来意,详详细细问了这几天叶燃的情况。

医生说叶燃的创口愈合得不错,没有不良反应,激素系统运转也没受特别大影响,三个月内就能恢复平常。但和预计结果一样,乳腺组织已经开始分泌雌性激素来填补流失,必须吃药控制复长。

萧鸣雪有些疲惫地想,果然不会总有万幸的事,问了可能的后遗症还有康复期的注意事项和复查时间,又回病房去。

叶燃一见萧鸣雪就着急地要解释,萧鸣雪在他开口前说:“我知道。”也不顾易书还在,过去隔着距离虚揽住叶燃,道了声抱歉。

这三天叶燃每天晚上都给他打电话,精神饱满地说很多话,在医院住着打针吃药,听起来却像在郊外露营一样闲逸有趣。

但分明叶燃自己也不好受,他来之前好像才哭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叶燃的伤口愈合得很好,虽然还有些红肿,但一周后洗澡和活动都自由了,可以在家做做饭和木活,出去散散步,不用什么都等着萧鸣雪。

只是他睡觉还不敢翻身,有时平躺得太久不舒服,半夜总会醒。

所以每次萧鸣雪凌晨起来去阳台坐着喝酒的时候,他几乎都知道。

萧鸣雪话一直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但叶燃知道他其实一直有在说话,只不过对象不是人,而是他自己还有书和电脑里他看不懂的东西。

但从萧鸣雪去了趟清河回来,叶燃觉得他是真的沉默了。

才发现的时候,叶燃理解萧鸣雪是因为郭兰去世难过,悄悄藏在走廊拐角看着他静静地喝酒。第二天早上和他一起起床送他出门上班,等他回来如果不主动进书房关门,就说很多话逗他高兴,在不经意间开玩笑般问他是不是不开心,主动表示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他说。

萧鸣雪每次不是说工作有点累,就是说没事,然后主动亲亲叶燃,又把话题往叶燃和叶燃相关的话题上导。

叶燃就有意无意接下去,最后再和萧鸣雪说很多遍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也不管萧鸣雪从来不回话。

连续几天萧鸣雪还是那样,叶燃觉得再下去不行,和易书说了这事,易书就把萧鸣雪叫出去喝酒。

但喝得差不多了易书才开始起话头,萧鸣雪就看看时间说要回去了,叶燃还在等他,然而回去等叶燃睡着,又继续去阳台坐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样过了一周,叶燃不想再装不知道,在萧鸣雪又半夜起来时,在床上就拉住他的手。

萧鸣雪刚惊醒,心跳得杂乱,手还有点抖,稳着声音低声说:“吵你了,我去喝点——”

“——酒是吗?”

萧鸣雪有一丝讶然,躲开叶燃的目光说:“是。”

叶燃等了几秒萧鸣雪也没再说话,松开了手,萧鸣雪鞋也没穿就下床走出去。

萧鸣雪从酒柜上随便顺了瓶酒,朝书房走了两步,想到叶燃应该不会来,他也没必要再躲,又折回阳台,吹着风坐在矮桌旁的单人沙发上,动作稳当但稍显急切地开始倒酒。

郭兰去世后,他开始每天晚上做关于过去的梦。

有时是反复梦见一个场景,有时是梦见错时空杂混在一起的人和事。今晚不太一样,他梦到好些完整的片段,像是把那些年又过了一遍。

郭兰离世,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他其实更多是看着一朵长在悬崖峭壁又饱经风霜的残花,落尽最后一片花瓣的叹息。

只是这件事像把勺子,搅混了他这杯已经澄清多年的被掺过沙子的水——过去那些他早就能当成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又翻上来爬满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一杯接一杯地很快喝完一瓶酒,靠在沙发上等着酒意上来麻痹神经,让他没法思考和感受。

但不知道是随手拿得酒不对,还是喝得不够或是太多,他反而感官越发明烈,像是掉进了刚刚的梦剧场里,梦的内容就电影般在他面前无比清晰地一帧一帧放。

场景最开始是在清河一个现已拆建成高楼的广场上。

萧鸣雪看到刚过四岁的他,拿着糖从糖铺的人堆里挤出来,望见父母抱着妹妹有说有笑地往广场外走,向前跑几步又丧着脸停下。

年轻的郭兰穿着旧旧的衣裤,蹲在他面前,膝盖快跪到地上,用几乎听不出来的普通话小声说:“你,快,跑。”

他没听懂,看着郭兰的长相像外地人,以为在问卫生间,指着右边说:“直直地走过去,就在角落里。”

郭兰有些着急,说得更清楚了些:“快,跑。”

他听明白了,但会错了意,以为郭兰急用厕所,看了眼快走出广场也没发现把他落下的父母,犹豫一下,带着郭兰往卫生间走。

他才走出去,郭兰就急急地把他往回拉,又说:“快跑。”

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挣开郭兰往糖铺跑。但已经晚了,他被罗福捂住嘴抱起来,看着父母淹没在人群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背景转到道桥,萧鸣雪看到刚到道桥时,常被罗福打的他缩在土墙角,带着敌意看郭兰。

郭兰穿着雅戈族的女常服,眼里着含泪,抬碗跪在他面前,边比划边用普通话说:“吃。”

他转开头,郭兰哭了出来,朝他递递磕缺角的勺子,用他当时听不懂的雅戈方言说:“你快吃呀,罗福快回来了,现在不吃今天就没得吃了,你这么小,会饿坏的。”

他还是不看郭兰也不吃。郭兰急得手直抖,透过窗子看到罗福回来,抓了把饭放到他手里,慌里慌张锁门出去。

他透过门缝,看着罗福和郭兰在里堂说了几句话,扯着郭兰的头发用力把她推到地上,扇了几巴掌,郭兰死咬着嘴唇哭。他看看手里的饭,没吃但也没扔。

接着画面忽明忽暗,滑过一连串他和郭兰挨罗福打的画面,最后停留在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上。

萧鸣雪看到郭兰光着身子跪在地上给罗福口交,罗福用力扯着她的头发,吐口水在她脸上,说她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郭兰眼泪流了一脸,从鼻腔里哼出声来,摆着手让他快出去。

九岁的他出去了又进来,提着烧火棍,对着罗福的后脑敲下去。罗福头上血都没流,只是踉跄着嘶地骂了一声,松开郭兰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他掰着罗福的手拿腿踢他,罗福躲了几下,手上掐得越来越紧。

郭兰爬过来,抱着罗福的腿求他松手,罗福松开眼球往上翻的自己,蹬开郭兰提起裤子,捡起地上的棍子往他身上抽。

在他被抽得一动不动时,罗福扔了棍子,蹲下扯着他的耳朵说:“贱皮子,养不熟的狼崽子,想跑就算了,还敢打老子。反正你也别想跑,以后就这样,不乖就打到你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萧鸣雪看到自己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郭兰擦干净脸披上衣服,坐在他身旁哭着叫他回句话,以为他快死了。

他想说没事但只是张了张嘴,从那以后就说不出连续顺畅的话,脚上不仅多了副沉甸甸的链子,左眼还变得有些看不清,门口也多了条见他就咬的狗。

画面亮起来,萧鸣雪看到儿时的自己拉高变宽,长到郭兰肩膀,开始跟着罗福去地里种庄稼。

他记得这应该是他十二岁的时候。才比桶绳高不了多少的他挑不动水,被寨里比他大一两岁的男生学着郭兰的语气喊小雪,嘲笑:“小结巴,你到底是不是男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潮着裤脚和鞋没说话,挑起水拖着脚链歪歪斜斜地回地里,在晚上郭兰给他揉肩膀挑手上的水泡时说:“别、别再,叫我小、雪了。”

郭兰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说你?”

他没说话,郭兰又说:“对不起,我不叫了,你想我叫你什么?”

他说:“萧、鸣雪。”

郭兰为难地说:“我知道你有名字,也不喜欢被叫罗喜,但你本名我只能偷偷叫。在罗福面前和外面,我可以叫你儿子吗?”

他沉默着,到郭兰出去时说:“可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接着画风一转,场景缓和起来,萧鸣雪看到他坐在门廊下望天听着呼呼的风声发呆、在做农活途中有机会就用绳子提起脚链遍林地寻小路认方向,看到郭兰偷偷给他加餐过生日。

萧鸣雪才要跟着稍稍放松下来,画面又开始变得混乱。

萧鸣雪不想看了,但他就像颗被放在电视机前的土豆,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萧鸣雪看到刚满十六岁的自己从地里回去,在院门外就见郭兰被罗福和另三个寨里男人架着操弄。

他在郭兰的尖声哭叫和犬吠声里,攥紧锄头想砍死罗福,但郭兰被弄得下体流血还冲他摇头,故意叫得更大声地把几个男人的头按在她身上,他就咬着牙转身出去了。

他明白郭兰的意思。他一个带着镣铐的人对付不了四个成年壮汉。即使对付得了,他这样也逃不出去,他们还更活不成。

村寨还有其他很多个罗福,哪一个都不会放他跑。

他一路走到郭兰小时候带他去的小山包上坐着,摸出裤兜里藏着防身用的铁片,想一了百了但又不甘心。

月上中梢时郭兰找了过来,拿过他手里的铁片放着,递了碗饭给他,坐在他旁边,像小时候数指箩哄他开心说他聪明一样,摸着他被划破的指尖说:“信阿妈,你的运在后面。”

他低着头没回话,郭兰摸着他的鬓角,放了把钥匙在他手里,塞了个鼓囊囊的布袋在他腰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猛然抬头,郭兰脸色憔悴但眼睛很亮。她噙着眼泪笑着说:“他和大黄我都药过了,你放心。吃完就走吧,顺着山包后面小时候我经常带你走的那条路出寨,他们一时找不到。”

他没动,问:“你、呢?”

郭兰起来跪在他面前,有些费力地帮他开了脚链锁,答非所问:“本来想把手上的新衣裳做好给你,再多攒点钱又让你走。但现在这个情形,阿妈耗不起了。”

他道:“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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