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11
虽然同行的人大多对这种职责外的强制任务诸多怨言,我还是挺期待的,期待能到更远的地方,去到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看到新的东西。
我们乘坐一艘军用飞艇,由发射轨道弹出,而后急速升空。
这个阶段我们的大脑被切断了大部分身体感官系统,我看着小窗口外白茫茫的一片,感觉一切都毫无真实感,很像内网中虚构出来的一场任务,但想起来其实也没有太大差别。
冲出大气层后,我们的感官得到恢复,还不能从各自的座位上起来,但可以自由控制手脚了。
我扭过头去看向窗外,看到了一片无边的黑暗,黑暗之下,是一片广袤的雾蓝色,我们从那里来。
飞艇继续斜向行驶脱离地球引力,之后延卫星轨道行驶一段距离,再加速,才真正地脱离地球,眼见着它渐行渐远。
目标空间站是B开头的空间站,也是人类历史上向外投递的第二批大型殖民空间站,以太阳光为主要能量来源,自行运转到现在。
我们现在宇宙军所处的空间站会和,除了我们所在的七小队,每个小队加派了三名宇宙军协同作战,以协助处理空间站环境。
分乘小型艇从不同坞口登陆,进入到一个巨大的环形空间中之后,我略微感到有些震惊。与我所处的地球不同,这里是个绿意盎然的世界。柱形空间分成六截,每一截都有独立的陆地模块,在环形轨道上向阳自转。陆地的向阳正面为绿植农田的种植区,仅有一些低矮的小型建筑及透明的种植棚,背面则是密集林立的建筑物。除去破损严重的第六区,肉眼所见的每块陆地上都被绿植全面覆盖。
在这里依旧采用二十四小时一日制,不过每天背面的住宅区只有八个小时转到阳面,剩下的十六小时日光以同一角度平均地照射在种植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在地球上也不乏充满绿植的自然环境,但那都是被富人霸占和瓜分的地盘,我曾因一次委托任务踏足过。
那是一个私人饲养的猎豹的抓捕任务,确定猎豹的定位之后,我与所带的三个机器人对它进行了围捕包抄。在绿色的草丛中,我看到一簇极速奔跑着的修长的金色身影,我将义体腿部性能提升到最高,也仅能将将跟上它。在它足够疲惫之后,我将麻醉枪射到他的屁股上,这头野兽才渐渐缓慢下来,踱着步一头倒下。
后来我有梦到过,我是一只四足的野兽,自由地在山林间奔跑,但没有人在追我。
一至六小队分别在六个陆地模块间进行搜查,但我们一致认为那位小少爷的所在地更可能在破损的六区,这也是我们七小队所登陆的陆地。
六区曾遭受陨石撞击,空间站破损的整体外壳得到修复,但穿透六区陆地结构的大小陨石永远地镶嵌在了那里,因气压不均,绿植只在很小的一个区域存在,陆地上充满了贯穿的孔洞、林立的陨石与翘起的块形板材,破裂的管路向外喷射着气或液体,断续的线路也不时闪出火花,平白燃起一簇小火,气体耗光之后那火就灭了。
七小队自行分为三组人,虽然我很想跟随我的“偶像”一同行动,但由于米亚和李都说要和我一同行动,战力过于集中又有悖我们七小队的行动宗旨,只得由我们三个负责“阳面”,其余四人两两一组,从“阴面”着手。
驾驶着推动器从垛口行进到陆地,听觉通讯器里传来了李的声音:“跟我想得不太一样,我以为会是枪林弹雨,灰暗破败,末日一般,然后我们无辜的小少爷,就等着我们去英雄救美。对了,7,你是不是就好这一口啊?”
我没有搭理他,不想米亚搭腔说:“据我分析是的,人类、少年、金发、纤细,绝对是7的菜了。”
“那等我们找到目标,我和米亚可以回避一会儿,顺便帮你把风。”
“那可不行!”米亚夸张地说:“若是伺候不好小少爷,小心我们都没了命。7,你一定要把持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会的,谢谢你们。”
双脚着地,我们感觉到了捉摸不定无规律变化着的微弱引力,这是一个陨石岩区,视线所见皆为红黑色的岩石,有很强的放射性,将我们之间的通讯信号完全扰乱。
我们默契地打开了发声器,用语音彼此交流。米亚说:“的确,这里太安静了。”
12
从近期断断续续的影像观察记录来看,六区的地质非常不稳定,各地不时发生小规模爆炸,像这样长久的平静非常罕见。
在先前的作战会议厅上,六区阳面标注出了十余个无法扫描的可匿藏点,多为陨石形成的山洞或陨石撞击造成的密集岩区。
我们三人一同对这些可匿藏点进行逐一侦测,接连排除了八个地点,在与五区临近的“墙”附近有一个较高的地势,在这里我们与指挥部取得了联络,但信号还是断断续续的。
负责统筹联络的是那个人类肉体的特级,耳边传来他温和的声音:“干得不错,其他区及六区阴面的探测搜寻工作已基本完成,请你们完成阳面的探测后与本队人到六区阴面汇合,其他小队人员也在向六区前进。”
“是,我们会加快进度。”我回答道。
“请谨慎珍重,我等你们平安归来。”那个声音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就算知道对方此言并非只是对我说,而且并不一定是出自自身的真情实意,但闻言我颇有触动,头一次出任务的时候知道有人在等我回去。它变成了某种念想,给予了我很大的驱动力,让我想要尽快完成这个任务。
两区之间是一堵厚重而中空的玻璃墙,只在接近地面处以一个拱形的桥洞相连,如今洞口已被人用陨石堆砌着封堵严实。
此地无法匿藏,但我们仍是到桥洞处检查一二,没有发现异样,便继续下行。
我们来到了一处氧气充足的区域,这里有一整片鲜红的花海,随着不远处爆炸所引发的微风浮动着。
机械眼所见所闻的一切都转为电信号直接传达到脑部,让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世界的数据的同时,仍然感受到美。
米亚弯下腰来,采了一片花瓣,在两指间摩挲。她对义体的掌控已到极致,可轻轻地抚刮着花瓣上的绒毛,而不至于碾碎花瓣。
我远远地看着她,见她冰冷的义体的面孔上似微微笑着。就在这一瞬间,大地轰然撼动起来。我向米亚所在的位置飞跃过去,却见一簇明亮的火光从她所站的脚下轰然钻出,将她整个人都席卷进去。
爆炸波将我推出老远,在高温中身体上有机的人造皮肤接连灼烧起来,我和李都离爆炸中心有一段距离,很快就爬了起来,嘴中呼喊着米亚的名字,向她跑了过去。
米亚义体的下身几乎已经全被炸毁,一切机能全部停止,无法进行交流。
曾经的花海已变成一片火海,我问李说:“她死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李说:“不一定,或许没有。”
这么说着,他徒手将米亚残破的上身撕扯开来,手指插入到喉部,顺着气管往外拔。我察觉到他要做什么,也上前帮忙,双手插入到她的眼窝中,将她的头颅向两侧掰开。
头颅之中,脑的内层保护壳仍旧完整,我们都松了口气,就见李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脑体剥出,将几条维生用的管线逐一拔出、再撕扯开自己的脖子,将那些管线并联接入。
神经控制区域大部分受损,况且两人的意识很难共同接入到一具义体中而不宕机,李没有尝试进一步连接,只保证她的基本功能。
我从中挑出一根细线,李问我说:“这是什么?”
我在医生那里浸淫许久,知道几条主要感官和神经系统都是哪些线路,说道:“语言表达系统。”
李低下头,将脖子露出给我,问:“你能找到吗?帮我接上。”
我用手剥开他后脖颈的皮肤,找到了属于李的那根线,剥开保护层,将米亚的线连接上去。
“操!你妈!他妈的,见鬼!”一连串的各国语言组成的骂人的话接连从李的口中喷出,我以为接错了线,正要伸手检查,就听那声音继续说:“感谢你,我的伙伴,李,谢谢你救了我,我差点见到上帝。”
李良久没有动弹,似是在消化着米亚还活着这一事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说真的,要是我能活着回去,说真的,我立马就升级,我不想再被困于这种脆弱易坏的肉体中了。陪我一起吧,李,还有7。”
“好。”同样是李的声音说。
“那么,带着我的脑袋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定位这么精准的爆炸,我想并非偶然。”
李二话不说抱起米亚的头,我持枪四面巡视,我们两人低伏着身子在燃烧着的花丛中穿行。
果真,第二次爆炸紧随其后。
天崩地裂般地轰隆声响起,而我们一直移动着,爆炸并未对我们造成直接伤害。
直到某一瞬,周遭又宁静下来,我甚至似乎听到了自身义体内信息传递的电流声。
下一瞬,整片大地都被爆炸波轰起,大地破裂了,火光照亮宇宙,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李蜷起身体,抱紧了米亚的头。而我也伸出手来,将各路管线都暴露在外的李藏在身下。
我们一起在烈火中颠簸着,被陨石和土地撞击着,红色的花瓣扬起又烧成灰,大地将我们吞噬。
13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们在火焰中颠簸,六区阳面的大规模爆炸使得整个区域的重力系统瞬间失效,爆炸波将我们向高空推去。我发动了推动器,在撞到空间站外壳穹顶之前将速度缓和下来,又查看了一下李的状况,将两人向地面处推送,以免重力恢复时摔落在地。
爆炸过后的地面凹凸不平,爆破的中心区域泥土被掀走,在金属的底层地面上留下一个大洞,洞口的火光电光交错着,烟尘形成一个涡流,将四周尚未燃烧殆尽的花草树叶全部席卷进去。
我抓着李向反方向飞行,但洞口的吸力似某种更强大的立场,推进器的吸力完全无法抵抗,我们被吸入到这个巨大的洞口之中,来到了空间站的中间层。
中间层为多层结构,密布着各种管线,每一层都只有不到一人高。我抓住了一根正向外喷射液体的管子,暂时稳住身形。
李调整好姿势,一手抱好米亚的头部将之固定在腋下,另一只手也去抓拿固定点,同时对我说:“敌人可以在我们脚下精确爆破,他们有极大可能在中间层活动。”
我说:“六区遭破坏严重,中间层多次改造,我们对地形一无所知。”
“侦查和搜救正是我们的任务,不是吗?”
我正要说什么,又听李说:“就你们两个,搜救谁啊?先找大部队会和。”听语气应当是米亚在说话,我们当即有了行动方向,在重力系统稍加恢复的时候从洞口攀爬出去,向通往阴面的垂直交通。
没多久,我们在约定的电梯间与七小队人员会和,小队其他成员在阴面也收到攻击,已有一人折损,其他人也或多或少身负损伤,与他们同时探查阴面的六小队更是全员阵亡。他们自然而然地聚集在我偶像身边,听他的号召。
偶像说:“这周边的中间层已经调查完毕,此处短时间内安全,我们在此等其他小队汇合。”说完这些,他单独看向我说:“我们的机器人补给也一同送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几个?”我问。
“我四你六。”
之前大规模侦查我们没有携带可控机器人,现如今已锁定区域,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我四你六。”我说。
偶像问我说:“你模拟实战不是习惯带六个?”
我有些受宠若惊,原来偶像也对我有所关注,推脱道:“在你手里它们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还是以你的习惯优先,我是个迷信的人,幸运7。”
“你们两个不要再唧唧我我的了。”李不耐道:“能不能分一个出来,将米亚的脑接上去?”
小队中另外一人说:“我可以用推进器改造一个功能系统,进行临时的连接。但我建议还是将她留在安全处,机器人的操控系统与我们义体的系统大有不同,一时间难以适应。”
“我还可以战斗。”米亚的头在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如此等待了十几分钟,其他小队已经抵达此处,十个机器人也随之而来,我连接了四个,偶像连接五个,剩下的一个被打开腹腔,将米亚的头置入进去。
连接和改造需要一段时间,其他各小队先行进入中间层。我们小队成员一同等候,等到米亚所装置的机器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才一同开始行动。
我们进入到中间层的最下方一层,低伏着身子在各种管线之间穿梭。中间层内不时发出轰隆声,探查了十多分钟,我们听到了前方交战的枪声。
加快行进节奏,很快抵达交战区域。在此处,中间层有一个豁然开朗的高大空间,所有的平行结构都被拆除,只有林立的结构巨柱,及因重力紊乱而四处漂浮的大小碎片。
正中位置,有一棵巨大的树的树根穿透顶板,粗壮的根系垂落下来,也有些许天光从缝隙里漏下。
敌方在此埋伏,电子眼扫描到十余个肉体人类以及二十余名义体人,推断还有十余人在匿藏。
一小队队长一边组织战斗,一边用扩音器与对面交涉,问他们有何诉求。
对方的回应是一颗手雷扔向发声方向,被一队队长提前躲开。
像这样绑架成功却不提诉求不提赎金的案件我在地球上闻所未闻,敌方似只是被动地应战,让我开始怀疑那个小少爷是不是还活着。
枪林弹雨彼此往来之间,两方皆有伤亡。我和偶像各派出一个机器人上前吸引火力,机器人不畏生死,只埋头前进,很快被狂轰乱炸到支离破碎,但我们小队也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以下一个巨柱作为掩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在枪弹声中,我还是分辨出了另一种细微的滴答声,低头看去,柱下地面有条缝隙,其中一个红点一闪一闪。
我大喊:“跑!”
偶像的机器人首先飞扑出去,为我们形成掩护,紧接着我们六人也向两边奔出。
又一次大型爆炸在封闭的空间里发生,这条立柱下方结构全然炸毁,以这条立柱为引爆点,中间层开始发生坍塌,两侧结构皆开始向中央挤压。
我控制着两个机器人稳住自己身形,另一个去稳定李,还有一个将没有推进器而狠狠撞在墙上的米亚抱实。
就在此时,又是一个巨大的火光吞噬了李,火光暗淡下来之后,只剩一片焦黑,我与那个机器人也失联了。
没有时间思考李的死活,我见到敌方的几人向一个洞口中撤退,全速发动推进器跟随上去,进入洞口之后一个机器人在后断后,回望的时候,整个空间都被刺眼的白光包裹,只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而遮挡住洞口的机器人也摇晃着,钢铁的外壳变得异常脆弱酥松,跪倒下来之时化作一片铁锈灰。
大地震颤着,中间层此处所有结构都松散了,坍塌着,大树不再扎根在土里,禁锢他的土地四处散落,与有着密集绿叶的大树一同悬浮在空中,日光射入进来,阴阳两面贯穿了。
我或许失去了所有的队友,或许没有,或许他们的脑外壳能抵挡住这一袭击。我不再多想,弯下腰去,往这条狗洞之中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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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唯一一个机器人在前开路,我匍匐着前进。这些人到底是绑架犯,还是单纯的暴徒?我的队友都不在了。我不该这么想,我应当继续完成任务,越快完成这个任务,就能去确认他们的生死。只要找到那个小少爷,就可以向空间站大规模增援,回收队友、剿灭敌人。那个该死的小少爷。不,他是无辜的,该死的应该是那些暴徒。
我必须前进。
在一个放大的空间,我遭遇了埋伏。
三人在此等待追兵,没有什么重型火力,草草解决掉对方,我抓住一个奄奄一息的肉体人,质问他小少爷的藏身之处,从他宁死不屈的反应来看,我知道我已经很接近了。
继续前行,在无数个岔路口,都像有人指引着我,让我毫无障碍毫不迷惑地选择其中之一。
终于,我来到一个有多人把守的洞口前,在黑暗又狭小的空间内,枪弹耗尽之后近身肉搏,对方有精于伏击的肉体人,也有经验老到的义体人,我放空大脑,把它想象成属于我的战斗之夜。此时我是米亚,是李,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队友,也是更多的人,我所遇到过的每一个人,或强大或弱小,或正直或卑鄙,我无所不用其极地进行着杀戮,所剩的唯一一个机器人也在替我挡了一记重炮之后分离解体,无法再进行控制。
我只有自己了。
我站到了最后。
蹒跚着走过洞口,我进入到一个更为昏暗的穴室,穴室内密布着盘根错节的各种管线,使得室内温度非常高。用红外视力搜寻,良久才在一个角落找到一个人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看他背部起伏着,不断地呼出热气,我知道他还活着,半蹲下身来拍拍他,问他说:“还醒着吗?”
他将自己蜷得更紧,嘟嘟囔囔地说:“水,我要水……”
我说:“没有水,我是来救你的。”
听闻这话,他仿佛意识才稍微清明些许,微微地松懈了些,挣扎爬起来。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铐在地面处的管道上,只能稍加支撑起上身。
我看到了他的脸。
扫描着他的面部特征,与提供的资料基本吻合。
但我还是想亲眼看看他。
我打开了推进器上的探照灯,一簇光打到他脸上,强光让他痛苦地扭过头去,闭上眼睛。
但就在那一瞬,我还是看清了他。
明亮润泽的金发,湖蓝色的双眸,白皙的皮肤,右耳的耳垂有一颗小痣,柔和的面部,看起来那么易碎和柔软,但我知道他有着一副蕴含着力量的身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胸前有一道长疤,不知道有没有被留下,那是我在一次机车抢劫中撞到货架留下的。
还有一次,我和同伴被帮派的人抓住,我被一根根撵断了手指,左手小指久不能愈合,因而之后骨节较之其他粗上一些。
我抓起他的右手,小指中间指节仍旧有些粗大。
我在记忆中寻找着,与之比对着,愈发可以确信。
十四岁的时候,在军队中,我的脑被从我的肉体中剥离出来。那时我只因失去而苦闷,却未曾设想过本应属于我的身体的下落。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换给了有钱人家的少爷,被另外一个陌生人占为己有。
这是巧合吗?还是一个为我而设的陷阱?还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某种考核,一切都是模拟的场景,这是现实吗?
我扔掉他的手,四处张望,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有片刻的欢喜,因为我的伙伴都还在,但又很快因过于真实的种种细节而陷入绝望。
如果虚拟的世界已经真实到能将我骗到,那这只不过是一个绝望的世界。而如果这一切全为真实,那又是更为巨大的绝望的漩涡。
“水,求求你,救救我……”小少爷乞求着说,从他被汗水浸湿的面庞中,滚落下两滴眼泪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将灯光调弱,让他可以又抬起头来看我,泪珠被浓密的睫毛含着滚动着,他仰望着我,说:“你是来救我的人吗?”
“我是地球陆军,前来执行救援任务。请告之你的姓名以便核对身份。”
资料里所有详细的个人信息都是隐去的,我并不知道他的姓名。
“艾登,艾登·加西亚。”他说。
加西亚。
加西亚是我传闻中的生父的姓氏。
“你的父亲是?”
“奥斯汀·加西亚。”
是他。
我望着他,这个柔弱又易碎的青年,他是我,曾经的我,也是我的弟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可以救他,也可以杀死他。
杀死他,让一切都见鬼去吧!
15
德文·加西亚,这是我曾经的名字。贫民窟鲜少有有名有姓的孩子,更何况是一个妓女所生。小时候,我很引以为得意,就算被人嘲笑也要坚持称自己为加西亚。
“哪个加西亚?”
“就是那个大富翁,那个加西亚。”
“哈哈哈,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吧!要是你的爸爸真的是那个加西亚,怎么不把你接走?”
“你就是出生在贫民窟的没人要的一条野狗!”
“一个狗杂种!”
“婊子生的,没人要的狗杂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渐渐地我也不再相信母亲所说的那个父亲,那样一个人,怎会来这样一个地方,和这样一个女人生下孩子。
一切都是那个可悲的女人臆想出来的,若是我真与他有血缘关系,那他为什么不要我?
但现在我知道了,他的确是我的父亲。
不然我又怎会被卖入由他所掌控的陆军,在十四岁基本发育成熟之后被剥夺了身体,而这具身体又出现在他的儿子身上?
被我所憎恶的母亲,是否真的曾为失去我而悲恸?
我还是被她爱着的。
而她现在的确已经不在了吧。
我这可悲又可笑,毫无意义的一生啊。
正当我的脑海被毁灭和暴力涨满,艾登努力地向我扬起头来,问我说:“你叫什么?”
“Z7927。”我冰冷地回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呃,原本的名字呢?或者我可以叫你什么?”
“7。”我说:“你可以叫我7。”
“7,我刚刚听到了好大的爆炸声,还听到了许多枪声,你将那些坏人都打倒了吗?”
“是的……”
“那我得救了吗?终于……我好怕……谢谢你,你好厉害,7。”
我再次向他伸出手,他仍旧那样望着我。我绕过他,去拾起禁锢他的锁链,双手一拧,硬质金属随之断裂。
如此松开他手脚上的链子,我将他抱了起来。他很轻,抱起来像一团软绵绵的云朵。
我将他在胸前摆正,对他说:“抓紧我,之后一段路要爬出去。”
他点点头,用手脚攀附住我。
我没有原路折回,而是去向更近的电梯厅方向。所幸的是这一路都未再遇敌。一路上又钻又爬,艾登都一言不发地紧紧抱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个电梯厅已经受损无法使用,我正准备沿着管道向上攀爬,却听艾登呜咽了一声,而后小声说:“好难受……”
我看他皱成一团的脸,侦测了一下此处的环境,发现这里氧气非常稀薄,就将尚且保存完好的推进器上的吸氧器拿到他嘴边,说:“咬住。”
他张开嘴,咬住了吸氧器,呼吸才慢慢平缓下来。
我向阴面爬去。
按照空间站的自转速度,现在的阴面应当已经转到了日光下,况且据队友所言,此面与飞艇通讯没有阻碍。
拨开破碎坍塌的结构,我终于带着艾登重新踏上地面。
阴面被各种建筑所覆盖,荒凉但算不上破败,至少比贫民窟的建筑光鲜整齐。
此处重力场较为稳定,氧气也很充足,我将艾登放了下来。他先是脚下一软,被我扶了一下之后站住了。他有些腼腆地向我笑笑,我对他说:“先联系指挥部,再给你找水喝。”
“好的。”艾登说。之后他又补充道:“我都听你的,你是专家。”
此处信号不受阻,我边带着艾登在不显眼的小巷内行走,边联系指挥部。而无论尝试几次,对面都只有忙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想还是要冒险去一下高地,抬起头向上看的时候,从巷道狭小的一线天中看到了行星带般的大小碎片,闪烁的光同初升的日光一同照射到我们身上。
“怎么了?”艾登也一同随我抬头看,又问我:“天上是什么?”
我回答他说:“那是宇宙军飞艇的残骸,是我们的指挥部。”
艾登瞪大了双眼,看看我又看看天,有些慌乱无措,问:“那怎么办?”
从这张脸上看到惊慌和柔弱,让我感到有些怪异,自记事以来我就从未做出过那样的表情,镜面和玻璃反光中的这张脸从来都是充满着僵硬的恨意的,只有足够强硬才能在那里活下去。
而现在这个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竟一点都看不出任何不协调。
“去给你找水喝。”我说。
他蓝色的双眼显得有些迷惘,我又说:“躲避起来,生存下去,等待增援。我会保护你的。”
“你会保护我的……”他重复了这句话,又点了点头,说:“我父亲肯定会派很多增援来。”
我带他找寻着人类的痕迹,在一个又一个空空如也的建筑中找到了一间有人住的小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拧开形同虚设的门锁,虽然预先扫描过,但还是抬着枪走了进去。
主人不在家。
房间小而拥挤,摆满了各种粗糙的织物产品,房间一面有个小窗,有一缕斜阳射进来。窗下有个水池,水池边摆满了各种水果,和一些粗加工的粮食。
艾登奔上前去拧开水龙头,透明的液体“哗啦啦”地流淌出来,他侧头就要喝,我按住他的肩,说:“等一下。”
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歪着头向我眨眨眼。
我先捧了一些水品尝了一下,大致检测了下水中有害物质含量,发觉是很纯净的蒸馏水,就松了手,说:“喝吧。”
他又弯下腰去,“咕咚”“咕咚”喝个不停。
终于解了渴,他又双手捧着水洗干了脸,又用水将散落的金发向后抿去,露出一张整洁的脸来。
他甩了甩手,见我一直望着他,就向我笑笑,随手拿了旁边篮子里的面包,掰开来递了一半给我说:“吃吗?”
我摇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哦,对了,对不起……”他忙低下头,说:“你是义体人吧,那需不需要也补充一下?充电还是充能的,我不太懂……”
我说:“不必,你吃吧。”
他于是盘腿坐到水池旁的沙发上,狼吞虎咽起来,吃完面包又吃蔬菜和水果,长叹口气,缓了一会儿,又掰了面包来往嘴里塞,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唔我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也许更久,我不知道时间,我好饿……”
等他终于吃完,又去喝了口水,就在沙发上舒展开身体。
现下他已吃饱喝足,杀了他吧,就此结束。
艾登打了个嗝儿,又伸着双手打了个哈欠,说:“这要是我们家就好了,我现在就想好好睡个觉。”
我说:“阴面信号通畅,不适合隐藏。”
“唉,好吧……”他说着站起来,又问:“我能换身衣服吗?这个……我一直都直接尿在……”
“好。”我说。
我帮他翻找了一下,找到了几件干净的成年男性的衣物,皆为深蓝色的工装,非常粗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拿着枪在门口把守,艾登背对着我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光洁的背部和臀部来。
我看着他的身体,视线似刺痛了他,让他微微蜷缩起身体。
他又转回过身来,从衣物中拿出一块毛巾来,去到水池边了。
就在那一瞬,我看到了横跨了大半个胸膛的丑陋的伤疤。
它竟然还留着。
他用水打湿了毛巾,弯下腰来擦自己的腿和胯下,甚至微微分开自己的腿,从前往后拿着毛巾,伸手过去擦了股缝。
水哗啦啦地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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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登只急慌慌地大致擦洗了一下,就赶忙穿上了衣服。他因将身体暴露在我面前而羞愧,多少让我感觉到被当作一个人。
这一瞬间,比起我救援的对象,他更像我的俘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又给他装上了剩下的食物,用容器取了水,一同带上。
也正是此时脑内传来报警信号,一队人马正向我们逼近,其中有五个肉体人及两个义体人。我自己足矣对付他们,不过无暇保全艾登。我向他大致说明,问他:“能自己行动吗?”
“可以的,吃饱了。”他说。
“跟紧我。”
我们一前一后地在巷道内穿行,我问他:“抓你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或许是恐怖分子……”他跑得有点喘。
“你怎么被抓,他们怎么对待你。”
“在去参加活动的路上,被一帮人劫持了,然后就被打晕带到这里,一直关着我,骂我,但没有虐待我,就是不给我吃喝……”
“骂你什么?”
“呃……嗯……就是一些难听的话,没什么线索。他们也不要赎金,没法交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们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登陆的时候他们和许多人交流过,我想这里可能都是他们的人。”
敌方老巢吗?但以追击我们的人数来看又不像。似乎可战斗的力量并不多。无论如何都要避免见人,最好留在几乎无人的六区等待救援。
见他实在跑不动了,我又停下来等他,将他抱起。
这次他抱我更紧了,的确是吃饱了,但还喘得厉害。我抱着他跑,待他呼吸平复了,又让他咬上吸氧器,从一个缺口进入到中间层。
磁场紊乱起来,对方无法再追踪我们,同样我也不再能感知他们。在陌生阴暗的中间层绕了许久,终于找到通往阳面的出口。
上到开阔的只有绿植的地面,我们终于可以抬头验证。
飞艇的确已经被爆破了,残骸仍旧在不断地向远处扩散。
我心中已没什么波澜,迅速带他去往一个之前侦测过的山洞。
洞中地形复杂,我带他进入到一个有三个出口的小洞室,这里电磁波也相较稳定,可以对周围环境进行实时监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此处氧气充足,但温度较低,不是最适宜躲避的地方,不过不用担心马上被锁定。
我将他放下,到各个通道设置陷阱,回来将他正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哆哆嗦嗦。
我走上前去,将给他拿的毯子铺到地上,他将垫子折了两折后坐上去,可还是冷,一直抖个不停。
我坐到他身边,说:“你可以靠着我。”
他闻言试探着靠过来一些,被我身上散发的机械热吸引了一般,更贴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