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若论常人思考而言,国君丧仪当是隆重而肃穆,不过在定国却不全然是这麽回事。
当然,这并不是轻便或随意的意思,而是相较於国君的身分而言显得简朴而迅捷,不似其他地方那般繁复罢了。
相异於他国的简朴仪式自有由来,在於定国起於粦侯,而实际就封的则是粦侯之子,时称少侯玊,追为殷侯一系始祖的封国之君。
少侯玊虽因面有胎斑而得名,就封以降,其一生皆为了封地安危而奔走,在那无定河仍旧泛lAn未已的年代中,不以王室少侯之身为贵,亲力亲为的举动实为邻近封侯所敬重,才得以聚合各封地的人力物力来浚治支流无数的无定河系。
唯独天有不测风云,少侯玊於一次勘查水域过程中为洪流所波及,虽为旁人救起,却也因此落下病根,不久撒手人寰,甚至早於其父而去。
其遗言不过寥寥数语,所担忧者仍旧是尚未完工的治水工程,其子遵循遗命,暂不发丧而尽力於治水,仅有知情者参与数日仪式,但仍有不少封侯不辞劳苦前来吊唁,丧仪不过数日,更是待到汛期过後才传往王畿,而那已经是近两个月後了。
往後多年,及至粦侯身故,其孙才以此为由上表於殷地筑起新邑,并且修陵安置,粦侯後代自此又称殷侯一系。
那怕往後的殷邑已然不受泛汛所苦,但殷侯玊的俭朴作风却是由此传下,乃至殷侯迁定,後代的生活显得更加宽裕无忧也依然不变。
自定国国君的丧钟敲响开始,丧仪仅仅持续七天,期间除了禁酒与禁驰外,几乎没有对国人的限制,而仪式过程由祝官府所C持,前数日多是由祝官与国君两府中人便可完成,直至第四日起才多有由外地侯伯吊唁的环节,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保留了昔日的样貌。
也正因为如此,国君之丧多半只有最後数日才有侯伯参与,这回定国侯伯因祰天仪式而多数齐聚於定邑城内才是罕见之事,也因此这回的丧仪从第一天开始便有侯伯参与,甚至产生了丧礼之外的其他意义。
丧礼前数日往往只有祝官与国君两府参与,仪式多半为祝官与国君家属的互动,而又多半由少君为主,若少君不在才可能由其他公子甚至是夫人代为行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此回多数侯伯皆在定邑城内,那怕无须他们前来也能顺利进行,各地侯伯多半还是亲身或遣人前来观礼,而在他们眼前见着的便是意义万千的仪式过程了。
定国少君是谁,这在此前乃是毋庸置疑之事,可在大疫过後就显得有些难辨,反过来说,如今的祝官府由谁执掌倒是毫无疑问。
身为祝官的公子羽为国君长子,排除已故的少君公子召後算得上是诸位公子中地位最高者,而他不可能在丧礼上身兼祝官与公子两种身分,至於他会选择以哪种身分出现也着实令人好奇,特别是在公子其那方动作频频的状况之下。
在列席观礼的宾客眼中,见着的却是些许令人难以判定断言的人选。
一般而言,若是祝官因故而不能执礼,同样也有能替代其职责的人员在,可如今的丧仪之中,执祝官职责的正是公子羽其人,而以家属身分出现的并非有些人心中所想的那个身影,而是显得更加稚nEnG,身形尚未发育完全的小公子。
说实在话,众人对於那位小公子的所知并不算多,乃因他与公子其为同胞所出,而这件事情在定国众人之前纵然心知,也不会诉诸口舌,多做议论。
真正闹成了大事的,反而是公子其向国君请求由他来照顾同胞弟弟的那回事,可对此有所反应的并非国君,而是那位曾因公子其出生而B0然大怒的夫人,她以正室夫人的身分驳斥,更称之为非分踰矩──岂有父母在而以兄代父职的道理。
那怕众人不知夫人是怎麽想,但小公子也因此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直到十岁过後这才与侯伯子弟成为同学有些交流,可那些互动也不算深入,也少有与其交情甚笃,是故如同蒙上了又一层的丝绢而阻隔了目光。
同父异母的两兄弟分别以祝官与公子的身分行礼,期间只见那位少公子多是垂首不语,仅有需要他起身时方有动作,及至礼毕之时,那在众人眼中显得纤细的身影没有转身离去,反而伸手拉住了祝官的衣袖,令仪式一时中断。
祝官本在仪式中始终平静超然,融入了丧仪的肃穆气氛之中,却因小公子的踰矩而举止一滞,而在那一刻过後转身趋前,轻轻揽起了那本抓住衣袖的指掌,以双手掌心包覆一握。
仅仅是这样的动作,便让有几分失仪的小公子静下心来,向着棺木一礼後,才缓缓步出了厅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少人见着了少公子脸上那略显哀戚的神sE,却因为稍早所见着的兄弟互动而没有多想,只因其不过十余岁便遭遇失怙之痛而难过。
此後,众人才知道了公子其与孟侯联袂出城之事。
丧仪第三日,从这一天的仪式起才有除了祝官与国君家人以外的吊唁者的环节,而其礼仪作法并不困难,仅是依序上前向已故国君的灵柩行礼默祷片刻,接着於一旁的烛火上拈香再拜,将其cHa入香炉中便算礼成。
按照习惯来说,就算是依序上前点香致意,最先cHa香者也多半不会马上离开,而是於一旁稍坐,待到已无人行礼後,这才得以起身离去。
这首日前来的侯伯并不算多,这也与这层礼节中暗藏的某条规则有关,毕竟在此等仪式上须依序而来,那当中的顺序又是如何判断出来的呢?若是如最初的少侯玊那般,吊唁者皆是不辞辛劳而来,那就是先到先趋前罢了。
可如今在定邑城中侯伯人数不少,那麽自然会有另外一层考量,亦即尊卑高低之分。
当然,若真要论尊卑,没人抵得过诸位公子甚至是夫人,不过这时段是专为外人所设,那就不用考虑他们。
一般而言,侯伯们心中的排列标准是这样的:一官职、二侯伯、三年岁、四本人。
以身居五官职位的人为最优先,此时若分不出高下这才往下一条以侯伯分别,接着则是长者先行,最後才是吊唁者是否作为代理人而来。
在此前的仪式中,大家固然遵守礼仪不作声,但彼此目光扫过全场後,也大致判断出了到底谁先谁後──五官之中,有到场的是祝官与户官两位以及卫官之子代表出席,不过祝官本人没道理再趋前燃香,所以只能是户官于辰先行,接着才是以代理卫官的吕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户官于辰顶着众人的视线上前,其步伐显得缓慢,却又有几分虚浮。
无论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前来参加丧仪,他出现在此处自然就是会引来众人的目光,那怕不算上公子其的事情,于辰与国君之间的牵连也是复杂得足以引人侧目。
先是无缘於国君之位的公子与于家联姻,随後则是为了迎娶公主而与于家nV仳离,随之留下了其拔剑击柱的事蹟;数年後前祝官带着如今的公子羽前来拜会国君,从而引发的嫡庶问题,那时昔日的于家子已成户官于伯,出乎众人意料的对此事出言驳斥;最後则是数年前,其么nV与公子其成婚之事。
观其一生皆与国君一家纠缠不清,待至如今,反而是年纪轻於于辰的国君先行一步,这在旁人眼中说不得也是种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