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懊恼。
又生气他不肯跟她服个软。
她想上前扶他。
却也知道,以君卿的性子,是决计不肯让她扶的。
被她发现他的脆弱,只会让他更难堪,更排斥她的靠近。
许尽欢只能沉默跟随在他身后,护送着他回到寝宫。
“陛下请回吧。”君卿背对着她站在门口。
“那个……太晚了,外边黑,我一个人害怕。”
许尽欢倒也不是全然睁眼说瞎话。
皇宫太大了,古老而繁复的宫殿,夜里跟迷宫一样,还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得让人心慌。
君卿:“……”
她在黑灯瞎火的花园里入他的时候不害怕。
这会害怕起来了。
君卿不想跟她说下去,沉默进了寝宫。
但他没关门。
许尽欢立刻顺杆子爬,嗖地钻溜了进去,狗狗祟祟探头环视。
君卿的寝宫还是她记忆中的那样,万年不变的布局。
大气沉稳,低调奢华,好看归好看,但也缺乏了些生机。
就和他这个人一样。
记忆里,只有孩子刚出生那会,他这里会明快一些。
到处散落着一些逗弄小孩的玩具,陪伴婴儿的小机器人和育儿师一起忙前忙后。
那会君卿穿着宽松柔软的衣服倚在床头,眉眼里也会多几分温柔。
许尽欢遗憾自己错过了很多。
她陪伴君卿的时间还是太少了,关于他分娩前后的事,记忆里居然只有零星的几个画面。
没法穿越时间回到过去进行弥补,却还想让他给她生更多孩子。
她果然很渣。
君卿去浴室洗澡了。
许尽欢思索了会,用终端联系侍从送了管药剂来。
浴室的水声许久未停下,许尽欢有些担心,她走过去,敲了敲门。
“君卿?我可以进来吗?”
里边没有回答,但水声停了,几秒后,门从里边打开,身上还带着厚重水汽的君卿出现在她面前。
他已经穿戴整齐,但顶部的两颗扣子和最下边的扣子都没系上,衣服也有些皱乱,足见他方才动作的急迫。
“陛下可以去了。”他淡淡说了声,便从她身边走过。
许尽欢:“?”
他以为她要用浴室啊?
好吧,她也确实需要洗个澡。
回头看眼背对着她、显然不想搭理她的君卿,又看眼浴室,许尽欢还是走了进去。
下一秒她又从浴室出来,钻进君卿寝宫的衣帽间,找了件自己的睡衣,再度进入浴室,啪地关上门。
许尽欢快速清理了一遍自己,再出来时,看到君卿坐在床边,浏览着光屏。
明明是他的寝宫,他的床,他却只占据了很小的一部分,动作有些僵硬和拘谨。
而且自从她出来后,他面前的光屏就再没翻过页。
许尽欢走过去,爬上床,挪动着凑近他。
刚挨到他身体,君卿就骤然紧绷僵直,快速出声:
“陛下,恕我今晚没法再侍寝。”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她,刻意避开的银灰色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许尽欢再度心虚。
“我知道,我就是帮你上药。”她小声。
君卿呼吸一滞,僵硬而急促道:“不,不用,不需要上药。”
他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又低声改口:“我自己来就行。”
眸中沉郁痛苦之色愈深。
“你自己不方便动作。”许尽欢轻声说着,缓缓拉过他的腿。
感受到他的些许抵抗,但她还是坚持将他拉开。
许尽欢在他背后多垫了两个软枕,让他躺着,低头专注给他上药。
指尖触感温软,没碰到什么树皮木屑之类的异物,他应该自己已经清洗过了。
许尽欢小心抹药,趁换药膏的间隙,将手指拿出来看一眼。
还好,没有血。
许尽欢悄然松了口气。
君卿仰面躺在靠枕上,手臂遮挡着脸。
比先前更加无地自容。
更让他惊慌的是,他发现,他因为她上药的动作,有了抬头的趋势。
君卿蓦然拽过被子遮挡。
“够了!已经够了!”他近乎崩溃。
或许早就崩溃了。
他的不堪在今天全部展露在陛下面前。
他一无所有。
再也无颜侍奉君主。
他被她用一根树枝,捅成了连侍奴都不如的低贱玩物。
此时还因她手指抹药,再度变得卑贱不堪。
她会怎样看他?
君卿心中绝望。
在他扯被子遮挡的那一刻,许尽欢就发现了他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