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嗡鸣声在耳边响起,尖锐的噪音直接让壬生从睡眠中惊醒。
那是让哨兵厌恶至极的噪音,还没从昨日的温柔乡回神的壬生脸上出现了难以克制的凶恶表情,甚至有了呕吐的欲望。肠子仿佛缠绕着体内的其他器官,紧紧地拉扯扭曲成奇怪的形状,五脏六腑都极为不适。
嗡鸣的声音进入耳朵,大脑如同针刺一般痛苦,鼓膜也受到难言的压力。
直到停止。
令人不适的噪声结束后,特殊的病房重新恢复到从前的安宁。特制的隔音壁、消音壁,限制五感的拘束,严格执行它们的职责。而即将奔涌动荡的精神场域随着嗡鸣的停止,慢慢恢复成被沈英韶修补好的样子。
这种安静和以往不同。狭小的窗外,接连有汽车停下,壬生能看到外面医护人员焦急的步伐,和慢慢下坠、一闪而过的血液。那是比声音更加有力的,某种异变的证据。
壬生仰头望向雪白的天顶。
这栋楼并不高,但足够容纳他们这些生了病的哨兵。如果连被“特殊关照”的自己都感到难以忍受……那楼上的这些哨兵又会是怎样的状态呢。
他的精神体一点点爬到他的脸上,找到一个不会被甩掉的位置,开始啃噬自身。
他感到焦虑。
例行检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病房的门迟迟未开,章鱼只能撕咬自己,试图从这片虚无的宁静里获得微茫的存在感。
难耐的寂静之中,有人不讲礼数,直接闯了进来:“壬生!”
紧随其后的则是他所期盼着的声音:“壬生,你没事吧?”
小章鱼马上就停下动作,把残破的触手一缩再缩,像个长在脸上的肉球,壬生皱起眉头把它抓回手腕上,望着沈英韶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沈英韶轻车熟路将哨兵的精神场域检查一番。
他拉起哨兵的手,细看精神体的状态,但是不听话的章鱼只会一味的向袖子里钻。沈英韶不勉强,得知哨兵无碍,他也就放下心来。
“你觉得壬生如何呢。”罗珈看着他们,她是三人间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
“女士,他很健康,受到种子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沈英韶展现出维护的姿态,“如果是要问是否可以协助工作,你该问壬生而不是我。”
罗珈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你们两个……一个是好心人,另一个什么都清楚却非要让我去亲口问。好吧,壬生,我们的人手不够了,过来帮帮忙。”
“你看上去不是很着急。”壬生说,“现在的局面应该还在你的控制下。该不会是全都派普通人去了B23,其中一个人的身上恰好被放置了爆炸的精神力种子?那可真惨……”
“你倒是很清楚。问责的事情暂且搁置,处理好现状后我自然会跟进。实话说,我有点后悔把哨兵的病区和普通人放得这么接近。”罗珈并不轻松,“我会暂时向‘塔’移交这栋楼的管理权,这是管理层面的事情。至于你,壬生,治疗方面我打算交给沈来安排。你也知道他是个温柔善良的向导。所以,当个合格的保镖如何?”
罗珈知道他不会拒绝,不论面前这个哨兵天性如何,只要他是壬生,就绝对会为自己成为沈英韶的“骑士”感到无比的荣光以及无与伦比的幸福,微不足道的事情就是壬生专属的蜜糖。
“没有问题。”壬生答道,“交给我吧。”
壬生的嘴角动了一下,沈英韶注意到,便问:“你是怎么想的呢,壬生?”
向导的问话总是柔软的问,壬生双目迎上向导澄澈的眼:“我会保护好你。”
总之是难舍难分的场景,罗珈并没有打散他们搞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情感氛围,尽管外面的普通人很慌乱,哨兵和向导也受到影响,伤员很多。罗珈知道现在事态仍然可控,没有任何危急事件发生。
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无关紧要,一切都在如她所想般发展。
罗珈准备了很多应对措施,她瞥了壬生一眼:“你还准备戴着限制器吗?”
“能摘掉自然是最好的。这可不方便打架。”壬生在沈英韶面前绝无好战的因子,他在乎的是,不长眼的豺狼虎豹凑过来,他能不能为沈英韶咬死他们。
他可不想看到向导受伤。
罗珈心如明镜,默默解开限制器。
离开限制器的一瞬,五感大为增强,壬生被限制久了,气息有些不太稳定,马上,他就受到向导的帮助。
“跟着我的引导走,像以前那样控制你自己。”向导揽着他,“对,你做得很好。”
限制解除,壬生觉得四肢又充满了新的活力。
“恢复了。”罗珈没有问,她直接打开了房门,“两位,开始干活了。”
“遇到不配合的哨兵,你会怎么做?”
“很遗憾,由于工作性质,我所接触到的哨兵都很虚弱。通常我会选择直接用精神力进入安抚,我的精神力比他们要强,哨兵只能选择默默接受或者被我压制。”沈英韶看着倒在地上
', ' ')('的哨兵,当前的画面有点滑稽,他很难忍住不笑,“当然,你在的时候给了我很多便利,昏迷的哨兵,他们的精神场域虽然危险,但最好搞定。”
反应过于激烈的哨兵都交给两人处置,他们初次配合,却如鱼得水。
壬生的打斗是野蛮的,不是在训练室日复一日的僵化流程,他会寻找最称心如意的回击策略,几乎在对方出拳的同一时间,壬生的身体就动起来,点到为止,相当有分寸。
“我所学习到的最佳处置方式就是——把他们打到不能反抗。”
沈英韶轻轻笑了,他的人生中没有搭档一类的角色,现在却感觉壬生很合适。
无关其他,这名哨兵是他见过的最好用的。被“洪流”影响,壬生的表现更多是内化的,不去刻意激怒,风险就极低。
而且,壬生足够听话,下达不允许杀人的任务,他就单让对方失去意识。同这样的哨兵一起,行事会更加顺利。
然而高风险的事件仅仅发生了这样一次,和哨兵绑定未免有些浪费对方的才能。沈英韶犹豫着。
“要小心。”壬生垂眸,他注视躺倒的哨兵,加紧堤防。
沈英韶半蹲下身,把触须探入昏迷哨兵的精神场域,哨兵的反应非常激烈,精神力绷紧,开始毫无章法的攻击。沈英韶把他的病人与哨兵相比较,越发显出壬生的可贵,他采取强势的压制措施,哨兵的精神力只能乖乖被拘束着转变为正常的运作方式,混乱的精神场域在两人的关注下逐渐安定。
壬生始终盯着哨兵,直觉告诉他不能分心,他要是向导最忠诚的护卫。
维持半蹲的状态不算舒服,向导换了个姿势站起,壬生让他搭在手上。
“噗。”
利器刺进身体,血液漫无遮拦溅到沈英韶脸上,他惊讶地睁大了眼。
“壬生……”
“我没事。”壬生的眼发着冷。
沈英韶只能捕捉大体的动作,昏迷的哨兵猛然暴起,向他袭击过来,但不会有人比壬生更快,他以回护的姿态用突然出现的刀子使出力气刺穿哨兵的肩胛骨。
哨兵吃痛,他的同类毫无悲悯,用膝盖撞上哨兵的肚子,借力把哨兵摁在了地上,卸了他的两条胳膊。
“啊啊啊啊……啊……”哨兵发出惨叫。
“有人让你这样做?”
哨兵只是呜呜呀呀诉说痛苦,并不答话,下一秒就没了声响,只能是沈英韶的处置手段。
“罢了。先用拘束,叫这里的医疗人员来。”沈英韶面无表情按下呼叫铃。
壬生发觉向导不太开心,减少了话,无言的上着拘束。
“你的刀从哪里来。罗珈应该检查的很仔细。”向导的声音变得冷淡。
壬生告诉自己要对沈英韶诚实,结果还是对这件事情轻轻揭过:“她的话不能全信。”
“那你呢?”向导的眼珠玻璃般冰冷,他在审问对他隐瞒的哨兵。
待到动作结束,壬生才有机会看到向导的脸,沈英韶对他有所失望,和情感无关,只是在重新审视他是否可信。
私下里沈英韶一定对他有什么评判的指标,显然把错误推给罗珈不是好的回答,这又让壬生陷入到低沉的情绪中。
沈英韶有极度感性的一面,把感性都投身于他所爱着的病人,扮演成一个好医生,去怜悯弱者的苦难。但当角色转换,他又忽然变得理性了,他没有为惨叫的哨兵求情,因为他知道只能这样处置。
永远保持感性只会让人变得糟糕。壬生不由想。
这份笃定不知从何而来。
“我选择对你诚实。”壬生不敢拒绝,“罗珈与我有私交,送点东西进来很简单。”
“就算是在那种状态下?她可真是毫无原则。”沈英韶的眉头还没皱得这么紧过,“你也一样。”
“现在不会了,因为……”
壬生用气声说着话,但在此时,医疗人员终于到达,紧急处置的声浪盖过壬生的声音。
沈英韶也是初次觉得,哨兵的声音太小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