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白白看着,任由天灾人祸降世,虽则后来确乎斩灭心魔,也算不得他知错能改,天怒绝无徇私,便赠了苦果给他。
早没了父神庇护,活该自业自得,被自己造出的分身灭了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远远的,远远的,似是从浮桥的另一端传来的恸哭号啕,带着积年之人独有的厚重悲切,一声响过一声,竟是往祠堂这里来了。
“缺了大德的——没有天理的——”
正是好大年纪的尚妈妈拄着拐寻摸过来。
云华一激灵站直了,也抹着眼泪转身要去扶过老人家来,没成想只挨着个衣裳角儿,眼睁睁看着她下了浮桥,又窜上几节石阶,认清了被关在夫家祠堂之外不知其中细节但必定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正是自家小姐,便一把薅住了,没命的号起来,“我苦命的心肝——肉欸——”
在这样的地方,却是应景。
“苍天嘞——要了亲命了,进了门子他们就敢把你当破布,撇了一边去了欸——难为我还替你打算,这日子还有什么以后——
当初我说不来,你非赖着我来,连累我好大年纪的人,要伤心这一场。”
“咱们家的船还没走远嘞,快随我离了这是非,天高海阔,自有咱娘们去处。”
守玉本来心无所依,万般思绪却没有一个曾落到实地里,遭她搂着哭了一场,却是生出来许多该是尚四小姐该担负起来的孝顺心来。
天可怜见的——真按年岁论长幼,她与尚妈妈不一定谁是谁姐姐。
“您别急,左右是他们家里头的事,没甚要紧的。”守玉扶住了尚妈妈,掏出方帕子给她擦眼泪,她的真情与卢家的假意甚为鲜明,守玉是能分得清的,并且从她不容置疑的维护中获得了能够松口气的力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她忽而荒唐地想到莫非是老祖宗显圣,真金火眼瞧出来他是当年走失的真少爷要给他讨个说法儿?又马上觉得不可能,他装聋作哑多年才造就现今的阿游。
随即又觉得这想法或许并不荒唐,短短数日,她可是见多了这家人唯利是图的嘴脸,“阿游还有用呢,或是看上了他的能力也未可知。”
她的偏见与卢家老蜘蛛妖的念想不谋而合,总归是比那死豹子强上不止一星半点的。想通了这层,算是知道她四师兄阿游没性命之忧的了,能够应付得了尚妈妈的伤感,还能做出另一番身在龙潭虎穴仍念旧情的好主子情状,叫那老无所依的奶妈妈更死心塌地了些。
可怜守玉本来是个没心肝的,错被拉上了卢家这艘帆无帆制舵无舵形的烂船,偏又与最好看的阿游绑做了糊涂夫妻,如同许多遇上她便觉得此生不负的俗人那般,她是再也丢下阿游的,于是再在神龟岛这样的方寸之地,她快要将全副的担忧挂念与患得患失都挥霍干净。
“爷们家的事儿向来是咱们没干系的,可到了生死关头,总没了我们娘们活路,”尚妈妈仍自抹着眼泪,似每一个具备了她的年纪与衰老的可怜人那般,言之有物且感悟良深,便愈加体现出个人的无能为力那便伤心起来,“你今后可怎么活,原以为那七少爷还是个得宠的,得宠的犯了事尚且如此,那些不受重视的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我的——
苦命的——心肝——肉欸。”
守玉受不住她这么抛却了算计机心与体面尊严的痛哭,也不住地滴下一连串的泪滴来,“您放宽心罢,左不过咱们家花费的那些数目是解了他们燃眉之急的,这里的老祖宗还想生生不息,总是要顾忌些的,就是不在意子孙后辈的活路,还能不在意他自己的么?”
“您今日里总算是松了口,叫我听见些告罪之语,往常里总是我错得多,您也耳清目明的,也是瞧见了这番处境不是我一人过错,也不是我一味隐忍便可躲过的。”
“您且放宽心罢,这才是哪儿到哪儿,等咱们熬成了大夫人的那一天,才有的受呢。”
好说歹说,总算是消了些尚妈妈的灰颓之心,天要送人到绝处,还不看开些,还当真等死不成,她瞧自家小姐伤心是伤心,却并未生出来拙志,更像是要与他们斗上一斗,便渐渐止了哭泣。虽则精神仍旧不好,可是亲亲夫君还不知死活,精气神不好便不好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一出,许多年没见过了,倒也新鲜。”高台上的老少二人消停下来,云华目不转睛看到这时,却是笑出了声,“你还没瞧够,我却是不稀罕。”
“母亲容禀,孩儿多日不曾出岛,闷得要长毛儿,总算见着外来戏,要瞧仔细了,不然日夜不能寐呢。”
卢四不肯走,云华瞧见那祠堂之外热闹非凡,一老一少皆不是好说话的主儿,怕再闹出什么来,便只得陪着,在另一边闲闲倚着,没甚好声气地道:“别人都走了,他亲爹老子都走了,就你不走,亏得你还当他是兄弟,你当他是好兄弟,怕他有闪失,这么巴巴儿守着,他可有一日将你放在眼里过?”
“母亲事多,不像我这闲人只剩了催芽的用处,等到了时辰我会去池子里泡着的,”卢四扶着桥边围栏,盘腿坐定,眼眸间暮气沉沉。好像是支撑了多时,终于撑不住要歇歇。
“这么多年,我也没听过几回那里头传出来的动静,你不要以为放你坐在这里,就敢生出来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做出来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你要知道,那些心思有了,那些事情做了,也不会有变化。”
卢四连眼睛也没睁开,大半的身子靠在桥柱上,已然是瘫在那处,再不肯轻易挪地儿的,口气却还恭敬,做的是个她自己遭了大罪过受了几重磋磨的疲累样子,却言必称“母亲辛苦。”
“母亲今日的话却多些,听说新进门的小七媳妇是个好说笑的性子,带动母亲也将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了,是好事。”
“哼,”云华不屑至极,高台之上那一老一少还在抱头而哭,“得小七入眼,是她有福。”
“母亲爱重小七,的确是他的福气。”卢四疲倦应道。
云华撇了她一眼,“歇歇你的嘴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若是守玉还记得与她初见,必定惊讶于她现在的破败。表象之上暂未显露过分的憔悴,要是离得近些,比如额头相贴那般相近相亲,使出来寻字法决,探查其根底灵脉,便知这人已无缘修道一途。生在寻常人家,还有活路可去,无非是要她自身安贫乐道些,生在北泽卢家,她竟还有闲心管不是一个娘胎钻出的七弟的死活。
况且那“七弟”的真面目,是在守玉主导之下剥落了假面昭示于卢家众多子女面前的。若再有真相大白的可能,卢四还是乐于见证那样的时刻的。
在守玉与卢四、云华夫人这等女流之辈都不得体会其奥妙的祠堂之内,却是别样一番景象。
面目可憎的巨型蜘蛛妖,对着骨肉亲孙,是万分的亲善随和,便听得他道:“乖孙,老祖教教你,怎样令这事更快活。”
“孙儿愚钝,蒙老祖宗不弃,”捆住卢游方蜘蛛丝已经松开,他精神活泛地盘坐于堂中,桃花眼里盛满潋滟的孺慕崇敬之态,他像是才知道自己个儿身负的外貌优势,迫不及待地摆出最乖顺的姿态,“只是不知,祖宗今日是要教授什么法门?”
“你招了个货真价实的上岛来,孝子贤孙榜上该有你的名姓,再安心过两日,家主之位合该由你来坐。”蜘蛛妖的声音在这句话上就不显得苍老,不止有轻狂,也不止有愉悦。甚至对着重过二百六十多代的重孙,不由自主地带上些揶揄之情,“好孩子,给你瞧些好东西。”
卢游方抬头,瞧见了蜘蛛妖操纵蛛丝托过来一枚洁白无瑕的桃儿,里头盛有它须臾之间造出来的一个幻象。
美人娇娇,柔弱似不胜风,但不着寸缕,后有交错缠缚至美人大腿的黑色蛛丝,半张着口应是在献媚求欢,可惜听不分明——此番活春色,乃是祖宗垂怜,恩赐下的助兴。
倘若不是,缘何他只瞧见那纵横鲜明的黑白对比,就觉得血气翻涌。难以遏制,竟然上至面门?
“孩儿失仪,望祖宗责罚。”他慌张地抹去鼻下鲜血,倒头便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老祖宗却很是受用,“你不必告罪,不过是经的事少了,才会失态,老祖我多少年没再有过的血气方刚,总算是你替我体验了一回,看来一脉香火,总是有些传承的,你我的喜好竟如此相符么。”
“儿惶恐。”
“去罢,你那媳妇也是个好的,我没剩下什么好东西,便将此物给了她,权当收她一场礼。”说着话,那位老大架子的祖宗又赏下手串一个,却不稀罕,此手串为桃木所制,岛上女眷的首饰盒中都可寻见这物件儿,像是云华大夫人的那串,还是每颗珠子都刻成她所钟爱的比目鱼样式,
阿游伸手解下悬于半空的半空的桃木手串,正欲拜谢祖宗赏赐,又听得上头突兀一声清咳,“这是我亲自选的珠子,你可要叫她好好带着。”
“长者赏赐岂敢辱没弄,待得三日沐浴焚香完毕,再佩戴不迟。”他从善如流应下,面上纯孝近愚,心中却是有另一番计较。
“不必麻烦,”蜘蛛精祖宗极快接话,几乎是劈头盖脸,后又似掩饰失态般亲善温言,缓缓说道:“既是进了门,便都是一家人,很不必要讲究那等虚礼,你只消教她时时刻刻不离身地带着,便是极孝顺了。”
“游方谨遵祖宗之言。”阿游只管磕头,起身后抬脚便走,看上去急不可待要回去调教屋头人,怀里揣得得个木头串子却好似有千斤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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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游:“头一次送人首饰送木头的合适吗,好烦,在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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