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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说吧——
我是个失忆的武林高手,因为长得好看吸引到了匈奴的公主,公主要把我娶过去。
我和她在武林大会上结识,看起来像两情相悦,但我总对她没什么感觉,因为我总觉得我心有所属,容不下别人;
但后来我又想通了,我失忆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我的心上人来找我。若那个心上人还活着,想必也不是真心对我;若她已经死了,那我也没什么必要再念念不忘。
匈奴的公主,她不香吗?我现在失了忆,是个除了脸以外身无长物的武林二流,说好听了叫江湖浪客,说难听了叫混混,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高枝不攀?
所以我放下了那个根本记不得了的心上人,去了匈奴,打算跟公主好好过日子。
匈奴人看在公主的份上都要敬我三分,所以我在公主的地盘上都如入无人之境,想去哪就去哪。公主自从回了匈奴,就忙成了个陀螺,我在公主账内整日无所事事,就一心一意钻研起我的武功来。
那些匈奴人也不怎么管我,每日里就负责让我别饿死别冻死别被人弄死,这待遇,不怎么像公主的未婚夫,倒像是她养的面首。
我失忆失得不同寻常,大部分轮廓记得,就是记不得细节。比如我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年岁几何,但是记不得我父母是谁在哪长大;我记得我曾经是个武林高手,记得我有一门独步天下的武功,但是只记得一个大概,却记不得怎么用。
我的内力都在,就是记不得那门武功。
这事让我郁闷了很久,搞得我每夜都在折磨自己的头发,但是见效甚微。因为心情不好,白日里我就在草原上到处野,东奔西跑地折磨野生动物,晚上再回公主帐一觉睡到天亮,才多少将心中的郁积散了些。
某日我追兔子追到了可汗的猎场附近,却意外发现了公主的踪迹。我本来就闲得发慌,便过去探查了一番,结果没想到被侍卫长发现了;但侍卫长很客气,告诉我说这是他们可汗的监牢,里面关着匈奴的重犯,我是公主的人,如果我想看的话,可以让我进去。
那我当然是想看的,有热闹谁不想看。
于是我下去了。
那地牢有好几层,分门别类关着不同等级的重犯,有些我看着竟还面熟得很,但也仅仅只是面熟。
那些人也认得我,个个咬牙切齿地管我叫卖国贼。
在这些人的影响下,我多少也想起了一些东西,但都十分零散,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片段而已。既然没用,我也懒得理他们,便像赏景一般一路往下走去。
但在接近最底层时,侍卫长拦住了我,说这底下是不能让外人见的。我很痛快地乖乖和他出去了,但当面乖不表示我心里乖,当天晚上我就迷晕了侍卫,跑去地牢见了最底下的那个人。
笑话,老子又不是你家养的兔子,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说到底也是他拦我的错,若是当时不拦我,说不定我还就不想去了。
我承认,我确实闲得慌。
人性本贱,莫过于此。
我一路溜到了地牢最底层,却发现那底下只关着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头发虽然白但人却不老,因为他身体匀称又白皙,是个年轻人的身体。只是他身上布满了斑驳的伤痕,还有许多淤青乌紫,很是有碍观瞻。
他琵琶骨被穿了铁链,看着就很痛。
我默默地在暗处盯了他一会儿,并不觉得他眼熟,也没觉得他除了好像长得很好看以外有什么特别之处,便觉得今夜这一趟来亏了,打算回去睡觉。可我脚还没踏上地牢的阶梯,就听见身后的锁链喀拉拉开始作响,那个男人的声音也穿过整个地牢送到了我面前来。
他叫了我的名字。
奇也怪哉,他是第一个认识我但没管我叫卖国贼的人,也是第一个他认得我但我一点也不记得的人。
我突然间就不想走了,便从暗处出来,隔着地牢的栏杆看他。那个男人也抬起了头来看我——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长得很好看。
就是可惜我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和我比,到底谁更好看。但既然公主看上了我没看上他,想必还是我更胜一筹。
我沉思起来。
但他自然不知道我在想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见我面色沉重,大概以为我要对他图谋不轨,便冷笑了一声:
“怎么,许久未见,你就在想怎么杀了我吗?可惜你只不过是公主的走狗,怕是还做不得我的主,你杀不了我,还是省省心吧。”
公主,你看,你不该像这样养老公。谁见了都觉得我是你男宠,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和你成亲了。
我不想掩饰我失忆的事情,因为那门武功已被我忘了,迟早会穿帮。因此我老老实实的同他说我记不得你了,你这一门邪火往我身上发属于是迁怒无辜,不如省省力气;他听了后安静了好一会儿,就那样直愣愣瞪着我看,我估计他心里怕是很难接受,便没主动坏他的兴致,也就坦坦荡荡地站在那里随他看。
他看了
', ' ')('半晌,才问我:“你一点也记不得了?”
我还没说话,他又自言自语:“也是,你要是记得我,这会儿该不择手段把我杀了,不会这样心平气和。”
——谜语人滚出武侠世界,好吧?
我不喜欢和我打哑谜的人,便不理会他的伤春悲秋,只说:“我确实记不得你了,你和我说这些恩怨也没用。看够了吗?看够了我要走了,你如果说几句好听的,说不定我还能念着你,下次还来看你。”
大抵是我语气太轻浮,他立时怒不可遏起来,叫我滚。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我男子汉大丈夫,岂有不滚之理?
我是有点怕真的惹怒他,本来看起来我和他就有点前朝旧怨,若再添点新的,我这功力剩半的废物点心怕是要死无全尸。更何况他看起来和我不只是有点恩怨那么简单,单他看我的眼神,我就估摸着或许还有点情债。
因此他一说滚,我便脚底抹油跑了,身后传来了铁链的咔咔声,想来是他没想到我真的滚了,要来挽留我的。
嘿,你长得美不能想得美,我留下来给你当出气筒吗?
那日晚上我回去后,便做了个梦。
梦中我威风凛凛、武功高强,手中剑光流转,身上剑意磅礴,很有一代宗师的气派。若不是我身上穿了一身艳红喜服的话,我这模样还能更玉树临风一些。
我正在和一个人殊死搏斗,那个人穿了一身白衣,在月下飘然若仙,却被我打得左支右绌,白衣上也染了不少血痕,唯有那一张脸平静无波,正是地牢里的那个白发男人。
只是这会儿他头发未白,看起来也要比地牢里还年轻些,戾气也没那般重,像个神仙。我和他打了半日,他渐落下风,但我看得出来他并非是打不过我,只是有意放水。
这放水却让我更加恼怒起来,哪怕在梦中,我也受到了那份情绪的感染——那其中不止恼怒,还有愤恨、失望、痛苦等等,活像一盘大杂烩,把我脑子搅得混乱不堪,醒来后被褥上都被眼泪濡湿了一大片。我最终在梦里将他一剑穿心,但那钻心的痛苦竟好似通过他传到了我身上似的,我心口一疼,梦境就碎了,随后便是一些朦朦胧胧的迷雾,笼罩着我直到天明。
我睡醒后便头疼欲裂,脑中好似有一把钢刀在绞,掀开被子一看,身上的中衣已被汗给打湿了,想来这个梦很耗我的精神,至于是谁做的手脚,也不难猜。我在帐中缓到下午,四肢才渐渐没那么无力起来,却也不准备去找那瘟神的麻烦了,只想息事宁人,再不去见那混账。
那些恩恩怨怨,于我来说都是上辈子的事,真要算账,也等我想起来再说。我却是不想再通过他来恢复记忆了,这法子着实凶残,多来几次,我怕我立地飞升。
只是我不就山山来就我,当日傍晚,就有侍卫来帐中抓我,说那地牢中的囚犯快不行了,点名叫我过去救人。我装傻充愣,拿不通医理来搪塞,那侍卫却不肯放过我,非要扯着我往外走。
见我实在不愿意,他才靠近了我耳语:“你以为公主不知道你溜入地牢的事情么?你们中原人总是自作聪明,那日晚上若不是公主,你哪能那样容易就进去。那囚犯不能死,公主叫你过去呢,别为难我们。”
我不想为难你们,为难你们的是那个男人,冤有头债有主,找我做什么!
可他们既然拿公主来压我,我也没法子,只能跟着去“救人”。我现在是恨透了我那点没事找事的好奇心,若当时没有非得跑到地牢底下去看热闹,现在也就不至于摊上事儿;不过转念想想,现在有公主坐镇,若能趁这个机会摸出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说不定反倒是因福得祸再得福。
我调整好了心态,跟着侍卫一起骑着马往地牢奔去。草原的夜风很凉,我难受了一天,出门时只披了一件外衫,等到了地牢,已被冻成了一只鹌鹑,竟是半点我梦中的宗师气度也没有,怪丢脸的。
侍卫把我晾在地牢门口,去通报公主;不一会儿,公主抱着一件狐裘出来,含情脉脉地往我身上一披,自己只穿了一身骑射胡服,对我温言软语道:
“你怎么只穿这些。若是冻坏了身子,白叫我心疼你,你若是气我耽于事务不来理你,直接同我说就是了,可别拿自己身体出气。”
我:“……”
“我没有气,只是出来得急罢了,怕坏了公主的大事。”我轻笑了一声,又把她刚给我披上的狐裘脱了下来,双手递给了她。“里面脏,怕弄脏了公主赏赐,就不带下去了。”
她从前在中原时,从来不会用这种将我当小妾一般的语气和我说话,这是见我不得不屈居人下了,故意在别人面前摆公主的谱而已。我又不是傻子,也不是没脾气,多少也知道那些匈奴人将我当做她面首的原因了,语气便刻薄了几分,也没叫她的名字。
她沉默了会儿,说:“好吧,那你进去罢。他现在神智不清,你仔细别受伤。”
我微微颔首:“多谢公主关心。”
我在旁人指引下,一路来到了地牢深处。地牢已被打开了,
', ' ')('但那个男人仍旧被铁链锁在里面,只是一直在挣扎,弄得穿骨处血肉模糊,叫人看了就肉痛;一头白发也染了不少血污,不知道先前究竟如何热闹,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侍卫长送我进地牢,刚要随我进去,便听他一阵怒吼,要我身边的人都滚出去。他现在虽只是个囚犯,但地位明显比我高,因为公主和公主她爹都不想他死,这些侍卫自然也百依百顺。
他一吼,那些侍卫全撤下了。我摸了摸手中的剑柄,尽量装出一副淡然模样进了地牢,却没敢走太近,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抽出剑抵在了他咽喉上。他没再闹腾,我便稍稍用力,用剑尖挑起了他下巴来,仔细端详。
这男人真够好看的,一脸的血污和发丝也没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反倒是有种西子捧心的柔弱美。我盯着他的眼睛瞧,发现他虽然看起来好像神智不清,但那一双眼亮得出奇,直勾勾地盯着我,好似一把火一般直烧到了我身上,要把我给吞了似的。
我说:“你装疯作什么,就是想逼我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见你,你又为什么那么想见我,难不成昨日一见就让你对我倾心了,不惜装疯卖傻也要骗我过来?”
我本是存心恶心他,可没想到他听了这话,竟是微微弯起了眼睛,冲我露出个笑来。
他说:“是,我很想见你。我昨日不是有意叫你滚,你别当真,我想见你。”
他这样反复无常忽喜忽怒的,只让我心里很慌。我想起梦中所见的那月光下一身白衣的他,怎么样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笑眯眯地说“我想见你”的疯子与那神仙联系起来,也不知道这些时日他经历了些什么,好像脑子真出毛病了。我心底忽然间升腾起一丝心酸来,也不知道在可怜他个什么劲,便把剑收了回来,换手去贴上他颈边脉门,想去摸摸他的脉象。
结果他浑身一震,忽地伸手抓过了我的腕子,把我扯到了他怀里去。我没料到他被铁链穿了琵琶骨又疯得浑身是伤还能有这种力气,一时不察,被他拽到满是血腥味的怀抱里;他的白发垂到了我耳旁,他的鼻尖触到了我脸上,一点凉意迅速地伴随着血气袭来,覆上了我的嘴唇,还得寸进尺地想撬开我的牙关。
我惊呆了,下意识狠狠咬了他一口,咬出了血来。他闷哼一声,却没放开我,占了我好一会儿便宜,喂了我一嘴的血水,才放过了我这个差点窒息的废物,然后捏着我的手腕,有一搭没一搭地揉弄着。
他是在警告我,我的命掐在他手里么?
我心中曾经怀疑的情债现在是彻底坐实了,便也不在乎被占了这点便宜,只探出舌来舔了舔嘴角被啃破皮的地方,满不在乎地说:“没亲够可以再亲,亲够了就放开我,我要回去找公主复命了。你看到了,我身娇体弱,不能在这种地方待太久,你要是喜欢我,就放我回去。”
他听了我的话,眼里的光反倒更亮了,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明显起来:“你虽是失忆了,但性格和从前一样,果然是没变的。我喜欢和你说话,你能不能再陪陪我?”
不能,再陪我真的要发心疾了。
我别过了脸去,不再搭理他。他的白发随着叹息一起飘到了我脸旁,蹭得我有些痒。
“你和别人说话,都和和气气的,唯独对我夹枪带棒。你小时候最听我的话,现在怎么反倒只不听我的话?”
我警觉地转过脸去,盯着他的脸瞧。他笑眯眯地任我上上下下把他从额头到胸口打量了个遍,手里还要占着便宜去摸我的手腕子,但我无心管他这些轻薄,心里只觉得见了鬼——
这老贼究竟多少年纪,别真是个神仙吧?说什么我小时候,我如今三十好几,靠着一身内力维持才不见老相;他若是在我小时候便见过我还照顾过我,现在得有多大年纪了?
凭什么还长这么好看?
我问他:“我们什么关系?你是我谁?”
他像是很高兴我终于问到了这个关键问题,垂下头来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你是我徒弟,我是你师父。”
……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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