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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很多对过龙村拜玉祭祀仪式感兴趣的人都提前出了门,估计是早就听到了消息专门去看彩排的,我和方遂宁也不例外。
一到现场一个奇怪的建筑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几块足有五米见方的巨石摞在一起交错堆叠,一根圆形柱子从中穿过,乍一看像是擀面杖上串了一串豆腐,又像是一根巨型螺柱拧了一溜儿方形螺母,违和感满满。
方遂宁脑洞比较大,突发奇想地跟我说:“你看它像不像一个特殊的舞台,难道游瑾他们要在上面跳舞,开始前先表演一下杂技?”
我不置可否地和他在观众席坐下,心里并不着急,反正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眼见明月高悬,十点钟刚过一阵鼓声伴随着倾洒而下的月光骤然响起,不知为什么原本喧闹的人群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好戏终于开场了。
“咚咚咚、咚咚咚——”
鼓点越来越急,到最后如同雷鸣轰然擂动着众人的耳膜,哪怕下一秒它戛然而止,我感觉我脑海里也依然回荡着一片幻听。
“轰剌个池嘛那嗬!”
这时一阵仿若呢喃的吟唱悄然而起,在迷蒙的光线中我看到一群人影踩着特殊的舞步登场了,他们穿着怪异、脸上涂满了艳丽的油彩,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支配的傀儡一样扭动着身躯,虽然诡异但不得不说很有观赏性,观众席上时不时有人举着手机发出惊叹。
“过龙村拜玉祭祀仪式一共分为五步,第一步叫‘筑台’,昨天就已经完成,这是第二步‘跳玉’。”见我们在这里,陂头也过来了,然后煞有其事地介绍道,“接下来就该瑾瑾登场了,作为主祀她主要负责后面三步——‘请玉’、‘拜玉’和‘问玉’。”
“轰剌个池嘛那嗬!”
说话间吟唱声再起,那些鬼魅一般的影子渐渐退去,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阴影深处,正是身着祭祀礼服的游瑾,她脸上亦是精心勾勒的纹饰,神情肃穆中弥漫着几分妖冶,简直与平时判若两人,我甚至有种感觉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大概是我眼中的惊艳太过明显,陂头忍不住笑了笑,想到两人不一般的关系我有些尴尬,他倒是不以为意:“我知道她很美,我第一次见她这个打扮的时候就知道,当时的她美得就像天上的神女,搞不好那里真的是她的故乡。”
“那里?”他似乎话里有话。
陂头指了指头顶:“在过龙村口口相传的故事中他们来自月亮,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遗落到了人间,所以他们一直想回到那里去,而能够指引他们找到那条路的关键线索就藏在这场拜玉祭祀仪式中。”
“哟呵,还是个神话故事。”方遂宁啧啧一笑,“难怪这妮子总琢磨着挣笔大钱,感情是想登月啊!”
我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心里忍不住想道,人尤其是一群人不可能毫无目的地去做一件事,虽然听上去有些荒诞不经,但过龙村能将拜玉祭祀仪式一直延续下来,会不会是真的想通过它获得某些信息?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游瑾从老主祀手里接过一只精美绝伦的匣子,缓缓朝那个古怪的建筑走去,陂头也开始了他的解说:“除了匣子里的‘望月盘’,筑台所筑‘玉骨神木’也极其重要,如果没有它,这场拜玉祭祀仪式将毫无意义。”
我不知道他说的“意义”是什么,但显而易见无论是望月盘还是玉骨神木肯定和某个秘密有关,至于这个秘密具体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说实话,有时候我的好奇心也不轻,但我并不喜欢这种刻意营造的神秘主义,所以在他有意通过语焉不详地制造悬念来吸引我的时候,我反而失去了兴趣,思绪已经飘到了谈师兄提到的凤凰眼,希望我能在那里找到足够佐证一些猜测的证据。
不过游瑾的表演还是要接着往下看的,此时她已经登上玉骨神木,轻轻将手中的匣子托向半空,夜间的风有些大,将她身上的礼服吹得猎猎作响,衣袂翻飞之间我突然有种她要乘风归去的错觉。
“轰剌个池嘛那嗬!”
底下吟唱声如同另一股浪潮,缓缓将她推向虚空,她回眸看了我们一眼,终于将匣子小心打开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头猛地泛起一阵悸动,仿佛她开启的不是这场祭祀仪式的道具,而是传说中潘多拉的魔盒。
她拈花一般将里面的望月盘挟在指尖,虔诚地高举过眉心,犹如在向天上的明月献上自己的祭品,等看清它的模样我霍然站起身,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几乎忘了呼吸。
方遂宁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看向陂头,那一刻如同被江碎玉附身:“这枚望月盘你们卖吗,多少钱都行。”
陂头愣了愣,估计没有料到我会提这样的要求,好一会儿他才道:“您可真是说笑了,望月盘是过龙村至关重要的秘宝,别说买卖就是近距离接触那也是主祀才有的资格。”
见我不死心,他又提醒了一嘴:“瑾瑾这次算是力排众议才把这个项目搞起来,要是那些老古板知道有人在打望月盘的主意,它十有八九要黄,咱们这些外来人员恐怕也会被他们扫地出门,这事还是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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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计怕我胡搅蛮缠,他说完就溜了:“因为是彩排,祭祀仪式的流程缩减了很多,一会儿瑾瑾就下来,不过还有很多热闹的庆祝活动也需要安排,我去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没有说谎,我们说话的功夫游瑾已经收拾好东西从玉骨神木上跳了下来,跟在老主祀身后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俨然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可刚刚那个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脑海里重复着,尤其是望月盘上的纹饰我记得清清楚楚,有一部分和那枚玉瑗一模一样。
不,这样的表述也许并不准确,应该说望月盘更像一件完整的玉器,而后者恰巧只是它的一部分——是的,我完全没有料到如此巧夺天工的一枚玉瑗居然只是一块残片,更没有料到它会和过龙村会扯上关系。
我失魂落魄地坐回座位,心里思考着一个问题,这望月盘会不会也是一件仿品?如果不是,那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如果是,过龙村就很有可能和仓古文明一样也只是玉器原件主人忠实的追随者,他们又知道多少真相?
见我实在有些失望,方遂宁在一边安慰:“你要真喜欢这东西,我去跟他们说说,反正只要是钱的问题,就没有我方遂宁解决不了的!”
虽然我知道他注定会无功而返,但我还是愿意留有一丝幻想,冲他点了点头:“要是他们愿意卖,就算倾家荡产我也给他们凑出来。”
“那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他胸有成竹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结果不到三分钟就回来了,一脸的悻悻,“晚了一步,他们已经把那什么盘封存入箱准备送回去,连游瑾也跟着他们上了山。”
“上山?”我心中一动,难道东西被他们藏在山中某个地方,昨晚那几个村民就是去取望月盘的?问题是明天就是拜玉祭祀仪式正式举行的日子,他们有必要来回折腾吗?
当然也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比如昨天去取望月盘的是上一辈参与祭祀的成员,为了完成新老成员的更替他们不得不把流程再走一遍?
我将情况跟方遂宁这么一说,他鬼鬼祟祟地往四周扫了一眼,突然提出一个大胆的计划:“咱们要不要跟上去瞧瞧,要是有机会直接把东西搞到手,等回到渠城我再想办法把事情摆平,他们估计也奈何不了我们……”
说实话听了他这个提议我确实有些动心,但仔细权衡后还是按捺住了这份冲动。
第一,这会给方遂宁带来麻烦,江碎玉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她对那枚玉瑗的兴趣,而后者又和望月盘有关系,那她来过龙村的目的会不会就是它?如果是,我们横插一脚,她必然会有所动作,我一个人也就算了,方遂宁代表的可是方家,要是因此引来江家的打压,整个方家都将陷入动荡。
其次,游瑾怎么说也算是我的朋友,她请我来过龙村观看她的表演,我却卷了东西就跑,恐怕会给她的事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甚至让她背上开门揖盗的骂名,这于她也不公平。
还有更为关键的一点,望月盘对过龙村如此重要,其本身的研究价值也非常重大,所以更要谨慎、细致地对待,我想这是每一个相关从业者最基本的操守,否则我看中了什么东西就直接抢过来,那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怎么样?”
方遂宁还在兴致勃勃地问我,我摇了摇头:“明天再看看吧,实在不行就问问他们能不能让我拍几张照片,我先研究研究。”
“那好吧。”他有些失望地耸了耸肩,“这一趟除了吃吃喝喝也没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我还以为今天晚上能来次惊险刺激的冒险呢!”
为了彻底打消他这个念头,我把我接下来的打算告诉了他,最后道:“如果你真想找刺激,倒是可以和我一起去凤凰眼,听说那一带是资深驴友最喜欢的探险秘地,保准让你乐不思蜀。”
“去去去,当然去,再说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啊,怎么也要陪你走一趟!”他瞬间将刚刚的失落抛之脑后,跟我商量起了具体行程,等回到招待所这家伙已经把要带的东西都列了出来,好让他手下的人逐一置办。
果然是做生意的,这办事效率我是自叹弗如,我一边感慨一边进了自己房间,有些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本来打算直接洗澡睡觉,但想了想还是将笔记本开了机,准备把今天的发现跟谈师兄说一下。
不过等我看到昨天的对话记录,我改变了主意,为了防止那个抢走我手机的家伙继续监视我们的聊天,我用邮箱重新注册了一个小号,然后添加了谈师兄的好友,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的缘故,那边一直没有回应,我只能先去干点别的。
等我洗完澡回来,小号上终于等来了消息提醒,我点开一看,谈师兄不仅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请还发来了一张照片,上面有日期和时间,应该是他刚刚用手机临时拍摄的,地点很像是一所小学门口,不过我仔细观察后发现那并不是一所小学,而是一家挂牌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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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陇明山文化遗址研究中心……”我分辨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心里觉得奇怪,他们发现的不是一处仓古文化遗址吗,这个陇明山文化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而且无论是就建筑的新旧程度还是挂牌的锈蚀情况来看它们都有些年头了,难道若干年前这里就发现过另外一处和仓古文明迥然不同的文化遗址?
我心中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单单发几个消息估计也说不清,索性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结果对面一直没有人接,尽管系统显示谈师兄一直在线。
我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在忙别的,只能先给他留个言,然后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那张照片上,我这位师兄处事出了名的严谨,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发张照片过来,也许是想通过它告诉我一些信息。
照片上的这家研究中心似乎并没有完全废弃,或者说被他们重新利用起来了,依旧通着电。
除了院子里亮着的几盏路灯,研究中心大楼正对着大门的这一面也有一个房间开着灯,我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人影模模糊糊地落在窗户上,至于研究中心的四周应该是一片荒山,因为除此之外我没有看到任何光源和建筑的轮廓,搞不好这凤凰眼比过龙村还要偏僻。
我将照片下载下来放到最大又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但我漫无目的的逡巡并没有捕捉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正当我打算关掉图片、重新整理一下思路的时候,我的视线无意识地在照片某个角落停留了片刻,一瞬间我难以抑制地打了个激灵——就在研究中心院墙右边拐角处的阴影里我看到了一只脚。
一只纤细秀美、穿着杏色高跟鞋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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