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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散发着浓重的消毒水气息还有酒精的味道,老人的青白的眼珠茫然冲向窗外,连温悦铎在床边坐了良久都好似没察觉到。
“外婆,为什么不理我。”温悦铎敛着眉出声,声音里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老人的头终于转过来,嗓音如同破败的机器,呕哑运转,“温温,你记得我当时去接你的时候吗?”老人没等他回话继续道:“你才那么大点儿,被那群人欺负的脸不是脸,腿上都是青肿。所以当时你妈就偷偷拜托我,让我把你带回来,别让你继续呆在温家。”
“这几年辛苦你了,外婆也不能一直陪着你......”
“嗯。”温悦铎眼睫低垂,摆弄手里的纸,对角线折起来,再折一次形成一个口袋,再把一端折起来,是翅膀,另一端拉拽起来是喙。
“温温,你在听我说吗?”
......接着拉一下手就搓出一个小孔,往小孔里吹气就变成了纸鹤。
老人的手突然覆上温悦铎发凉的手背,温悦铎眼泪掉了下来,他没吭声,偷偷拿纸巾擦掉了。
老人的感觉总是敏锐的,病入膏肓之人的审视更让温悦铎产生惧意。外婆会把他做的事情告诉楚兰轻吗?
“你妈说的要宽恕,要原谅,我当年也不赞同。但是咳......但是温温,你不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必要为了我......为了我去得罪他们。”
老人说话越来越激动,用力攥着温悦铎,“温温,外婆和你说实话,你妈当年就是遭了他们的罪,才拜托我把你带走的。”
温悦铎豁然抬起头,“外婆,您在说什么?”
“她卧病在床,又照顾不了你,彭丽婷都对她下了手,对你能好到哪去?”
纸鹤飘到了地上。
闷雷在心底炸响,温悦铎眼睛有了沙疼感,声音颤抖着说出这一事实,“外婆,我妈是知道彭丽婷给她下药的?”
他该知道,他早就该知道,楚兰轻发疯前期几乎固执地要把他送走,那时他还以为楚兰轻不喜欢他,还和她闹了好长时间的别扭。每每放学,幼儿园总是等着个半瞎的老太太,一只瞎眼骇人,不懂事的小孩拿石子掷她,那老太太也不走,只盯着温悦铎一个人看,看的他心里发怵,总是快步跟着管家上车,有一次还让管家赶走她。
后来楚兰轻彻底疯了,疯的见不成人。而那个老太太,是他亲外婆。
老人却显得倦怠,摆出不想再说的样子,把盖着的被子往上掀了掀,“早点回去睡吧。”
温悦铎揉了揉眼角,“我再给你盖层被子。”
老人把盖上去的被子掀下来,有点倔强,“我就盖一层。”
温悦铎没吭声,起身将上边那层偷偷盖到老人脚上,去缴费处续费。
临走老人又叫住他,“别管温家那摊子事儿了,外婆怕你陷进去出不来。温温,我和你妈都希望你平平安安生活,答应外婆好吗?”
温悦铎死死扣着门框,勉强挤出个“嗯”。老人才放心闭上眼睛,再过一会儿睡着了。
进入秋天,夜风呼啸,温悦铎被压顶的仇恨蒙住了双眼。楚兰轻太过善良懦弱,在这个杀机四伏的世界里,已经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温悦铎同样,非但救不了一个亲人,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拯救。
宽恕?他冷笑着,突然不想慢慢等了。
他要拉着那些人一起下地狱。
晚上下起了雨,温悦铎从家里收拾了些厚衣服,本打算等雨停再走,没想到在沙发上靠着睡着了。
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他揉着眼睛,洗漱完下楼。却遇见了个出乎意料的人。
他从楼道出来骤然被人捂住了嘴,温悦铎激烈挣扎着,手摸进裤兜触到那柄玳瑁裁纸刀,却被拉到角落里又松开了。
”小温,是我。“白志宇灰头土脸的,让温悦铎几乎认不出来这是云白公司的副董事。
温悦铎冷冷不说话。他有点恍惚,过去的几个月像梦一般过去了,却留给他难捱的伤痛和屈辱,就因为眼前这个人,因为莫名被卷入的一场家庭纠纷中,他甚至都忘了白志宇长什么样。只记得这个人与现在如出一辙的黏腻的笑。因为这个人渣,自己才被当作替罪羊,下了十八层地狱。
白志宇有些局促,张口一股牙酸味儿差点醺晕别人,“小温,我之前给过你150万,你能还给我吗?”说罢怕他不答应似的,“给100万也行,或者50,50万。”
温悦铎打断了他的话,“你的钱都在你小舅子那里,找错人了。”
白志宇被挣脱开,眼看着人就要走,他上去抓住了温悦铎的胳膊,“哎小温,啊啊啊啊啊——”尖叫骤然响起又刹住,尾音都淹没在巨大的玻璃碎响中。
丛云皓铁青着脸打开车门,动作迅猛,以至于塑料软管被从后排车窗震了出去,落在水泥地上。
温悦铎骇然回头,只见丛云皓一手抓着白志宇直直将他的头捣入车玻璃内,车玻璃哗啦碎了一地,中间的洞像开了朵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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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云皓拉出白志宇,冷笑:“总算等到你了。”
“小皓,小皓你听我说。”白志宇嘴里一片血腥,应该是舌头都破了,脑门流的血将整张脸染的红红的,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去市局说,或者跟我回军部也行。”丛云皓打开车后座的门,一脚将他踹进去,咬牙切齿道:“白志宇,你该庆幸我姐现在醒了,不然我绝对要了你的狗命。”说罢“砰”一声巨响关上车门,锁住车后座。
温悦铎这才发现人家砸的车是他自己的,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他还怕是别人的,万一车主调监控找不着丛云皓,怎么也得找他麻烦。
丛云皓抓住步子都迈了一半的温悦铎,“等等。”
温悦铎甩开,不咸不淡道:“恭喜丛处找着肇事凶手,以后应该也没我事儿了。还麻烦您别老偷偷摸摸找我,或者猫在我家小区,怪吓人的。”
“你怎么知道?”丛云皓有些诧异,他每次来的时候温悦铎大多不在,怎么知道他来过小区?
温悦铎哼了声,“您每次一身黑色还鬼鬼祟祟,让别人误会成入室抢劫的也正常。这么三番两次,楼里的住户不调监控录像才怪。”
是了,稍微仔细看看监控录像就知道他是找谁的。
丛云皓无语,没想到这破小区还有监控?
“温悦铎。”丛云皓再次叫住离去的人,“你最近,在忙什么?”
温悦铎笑了笑,“丛处管得有点宽,我能忙什么,您抓了犯人不赶紧回去在这闲的慌?”
丛云皓听了有点火大,“我就是知道白志宇会来找你,才守在这里的,你懂不懂好歹?”
温悦铎面色一凝,“是我不知好歹。看来丛处现在还怀疑我这个小白脸和您姐夫的关系,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这货什么时候这么牙尖嘴利的?丛云皓简直快炸毛了,脑子控住不住嘴,几乎是吼出来,“我这是关心你!”
“关心?”温悦铎无奈地摇摇头,“你是怕我不出点事,妨碍你表现你的关心吧?”
“温悦铎!”丛云皓咬牙切齿的,结果发现对方不为所动。咽下这口气,他堪堪平静下来地拉开驾驶座车门,“我只是不希望你做超出法律范围之外的事情。”
G65的车很快甩尾不见了,正如丛云皓这人一般神出鬼没。小区在成排居民楼的静默下,偶尔响起开窗的声音。温悦铎将衣服的后襟撩起掖进腰带,戴上帽子。除了电车劈开铁轨上的积水向前行驶之外,只有竖立的一根根电线杆子和广告牌,朦胧地照亮有晨雾的天空。
一种强迫性的观念依然像海啸一般在温悦铎脑海中肆虐,于是,一到下一站,温悦铎白着脸死里逃生般地立即跳下车,从月台一路跑到东陵寺,这才缓过神来。
他全身失力,差点跪坐在地上。
丛云皓在车上脸色铁青,给蔡东打电话:“白志宇我抓回来了,麻烦给我申请个好点的监狱招待他。顺便再帮我请一下樊老,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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