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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月摇着头,“我是问:这些日子,你演戏演累了吗?”
每一块肌肉都进入备战状态,手已经悄悄摸向腰间藏匿的软剑,但成煦表面上还是平静地应付着:“怎么会是演戏呢?儿子回归家族之心所有人都见到了。”
郝月按住他摸向腰间的手,安抚道:“不用怕,旁的人都被我支走了。”
她见成煦仍不放松,这是她亲手种下的苦果,如今苦涩滋味她也不得不认。
“我嫁入武平候府二十余载,年少时也憧憬着能识得真心相待之人,可这辈子都耗在无心人身上。但两人之间是真情还是假意,没人比我更懂得分辨了。”
成煦眼中一扫假意亲近之态,充斥的都是敌意。
“我曾经幻想过能认回你,可那日在候府内,你对修云说着绝情断义的话,一句比一句伤人心,修云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可我在一旁看得真切。再好的演技也遮不住浓浓的爱意。”
“听了你二人得许多传闻,我也不知为何你们相识不久却能互许终身,但这份情是真的。不然你也不会冒险入武平候府,修云也不会安心配合着你一直演这出戏,你二人之间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默契。”
“郝夫人”,成煦终于开口,也不愿再演母子情深的戏码,“你既然那么早就看穿我,又为何也陪我演呢?”
听着这声“郝夫人”,是意料之中,当年郝月仍是一震,旋即摇头叹息。
“是私心,一个一败涂地的母亲的私心”,郝月自嘲道:“如果不这样,怕是一辈子都求不来与你独处的片刻。我一阵子自欺欺人地妄想着,变着花样对你好,讨你欢心,或许能回心转意;过了一阵子,又觉得你根本不可能原谅我,只得将每一次与你独处都当成最后一次;拉扯纠结中,渐渐地我也醒了悟了。”
“是我亲手弃了你,又怎么配再做一个真正的母亲。即使你笑逐颜开地说着感恩戴德的话,我也能看得出你心底抹不去的嫌恶。即使有再多世家子弟簇拥身旁歌功颂德,你也只觉痛深恶绝。”
成煦挣脱开郝月的手,抽出腰间软剑,指在郝月喉咙不远处。“既然郝夫人已看穿我拙劣的戏码,那就不必再委屈自己,只能暂且得罪,我只求脱身。”
话音一落,就要将挟持着郝月走出去。
“求求你,先等我说完。”
“我从未想过当众揭穿,只是……成煦,不必再委屈自己了。你入武平候府想要找的东西,我都可以告诉你。”
成煦又进一步紧逼。
郝月继续解释道:“其实也不难猜,当年的换婴,让你生而为奴,又在十几年后害得修云身负重伤,也沦为奴隶。这样的仇怨怎么可能消解,你定是想找到能够扳倒文承宗的证据。”
“可你们发现文承宗带领着文氏郝氏二族,苦心经营多年,遇危机也十分懂得进退,并没有多少能落人口实的把柄。文承宗能带着破落氏族重新崛起,又屹立多年不道,也是有他独到之处,但也不并不是没有把柄,只是他的心思从不用在大楚内,而是在外做得功夫多,因此想在大楚境内找到他的纰漏极难。”
“武平军这些年许多战功就实则是‘买’来的,越国日渐积弱,已无多少实力能够进犯大楚,但没有仗可打的军队就面临的大幅裁撤,文承宗不能忍受权柄旁落,这些年就养着敌军,好让武平军得以长存久续。如此一来,想有多大的功绩无非就是他与越王如何分赃的事情了。”
“可他想进一步吞并应川,因此在卫王身上故技重施,可整日与豺狼共舞,总有一天也会被反噬。卫王没有越王如此好拿捏,不仅收了钱,也和武平军真刀真枪对峙起来。”
成煦恍然大悟,难怪他上一世用尽心里都没能找到能扳倒武平侯的关键证据,这也回答了为什么在卫国皇宫内能够找到大楚饷银。如果当初李绪没有决意将卫国灭国的话,连这点纰漏都无从找到。
“虽然与卫越两国国主往来信函应及时销毁,但不知出于何缘由,文承宗仍是保留下来。文氏祠堂中第一代家主牌位后有一暗格,这些足以让文承宗身败名裂、满盘皆输的证据就藏匿其中。”,郝月继续说道。
越听成煦越疑惑,虽然郝月所说貌似都对的上他之前掌握的线索。但最可疑的是,她为何要全盘托出?文氏郝氏休戚与共,文氏倒台了,她也无法独善其身。
郝月读得出成煦的猜疑,“我知你定是不信我,你就当是我这个一败涂地的母亲想要赎罪。”
“我毁了你,也毁了你最爱的人。文氏郝氏今日荣光都是建在你半生苦难之上,那我就拉上全族人为你赔罪!”
无论事先推演过多少次,成煦都预料不到当下的情景,都预料不到郝月如此癫狂。
更危险的是郝月已经发现他的真实意图,难保武平侯不会对他痛下杀手。陷阱也好,实情也罢,成煦必须争分夺秒去求证一番。
他搀扶着郝月,实际在袖笼中用匕首抵着她,两人若无其事般走向祠堂。他们越过府内庆贺生辰的各式彩灯,明明是彩灯闪烁
', ' ')(',可成煦却只觉得昏暗一片。
成煦以敬拜先祖之名,遣走了祠堂的看守。他迅速寻找第一代家主的牌位,果然牌位后有一处不起眼的凹槽,不刻意寻找,极易忽略。按下后,正厅牌匾下方赫然出现一个一见方大小的暗格。暗格中也悬着一块小牌匾——沉心堂。
还来不及感叹终于找到了文逸恒所说的沉心堂,成煦就被暗格内的物件惊骇到不能自已。暗格内除了一左一右立着两封精心装裱的信笺外,正中间的是一个带着金冠的人头骨!
在震惊中极力回神,成煦欲将这些一并打包带走。可这时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轰隆爆破,成煦整个人被震飞两丈。他耳中只有尖利鸣声,再睁开双眼时,整个祠堂已置身火海,而郝月也不见了踪影。
根本来不及检查伤势,成煦一心只想再爬起来将证据带回。可一双手将他拼命拽走,嘶吼着成煦听不清的字句。浓重烟雾中,成煦依稀分辨出这是修云。
顾不得浓烟入口,成煦呼喊着:“证据就在里面,我要去拿!我要去!放开!放开!放开我!!”
可越挣扎,修云就越用力将他拽离,不管成煦听不听得懂,也只能让他懂:“烧毁了!祠堂要塌了!不走就来不及了!”
眼看着远离沉心堂,成煦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没了!没了!我要让他死!”
终于远离了火源,修云捧着成煦被火舌燎得发黑红的脸:“成煦,我们回家。”
家,上一世成煦有奴棚、有官邸,却唯独没有一个家。
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在等他回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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