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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一年春,我随商船押运货物至武昌。码头上空盘旋着铁灰色的鱼鹰,每声嘶鸣都像钝刀刮擦铁片。船工老周突然扯住我的衣袖,布满裂口的手指关节泛着鱼鳞般的青白:"千万别吃武昌鱼。"
他的警告来得太迟。
当夜住进临江客栈,掌柜端来银鳞闪烁的蒸鱼。鱼鳃还在微微翕动,我分明听见类似幼童啼哭的声音从鱼腹传出。更诡异的是,每片鱼肉里都嵌着半粒珍珠,在油灯下泛着死人瞳仁般的浊黄。
子夜被水声惊醒。木梁上垂着十几尾武昌鱼,鳃盖机械地开合,吐出暗红色黏液。月光透过鱼鳞折射在墙面,竟是歪斜的"速离"二字。我刚要呼救,那些鱼突然弹射而起,带血的珠粒砸在窗棂发出爆竹般的脆响。
"建业水鬼来索命了!"隔壁传来住客尖叫。我冲出门廊,正撞见老周被鱼群缠住双腿。那些鱼张着布满利齿的嘴,啃噬着他小腿的腐肉,露出森森白骨。老周的脸在月光下迅速干瘪,眼窝塌陷成鱼鳃状的孔洞:"当年孙将军屠城……"
话音未落,鱼群突然调转方向。我狂奔至江畔,发现整个码头都泡在泛着珍珠光泽的黏液里。无数武昌鱼从江面跃起,在半空组成扭曲的人脸轮廓。那张脸越来越清晰——正是我在建业码头失踪的未婚妻阿鸢。
"它们要你当替死鬼。"老周临死前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鱼群发出尖利的啼哭,与我记忆中阿鸢被沉入江那夜的哭声完全重合。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江雾时,我发现自己左手小指正在鳞片化,每片指甲都凝着暗红血珠。
三日后,商船在暴风雨中沉没。据说有人看见我抱着尾武昌鱼跃入江心,入水瞬间,鱼腹爆开数百颗珍珠,每颗里面都蜷缩着个半透明的人形。而武昌城志从此多了条禁忌:每逢月夜,江面便浮起带血的鱼鳞文字,反复书写着"宁化建业水,不堕武昌鱼"。
我蜷缩在汉阳门外的芦苇荡里,左臂已完全鳞片化。月光照在水面,每片鳞甲都映出阿鸢沉江那夜的惨状。鱼群在江底吟唱,歌声里混着铁链拖拽声,像是当年被沉入江底的战败将士在挣扎。
"它们要满月的祭品。"老周腐烂的面孔突然浮现在水面,鱼群啃噬着他的骸骨,将头骨当作乐器吹奏。我疯狂划动双腿后退,却撞见个戴青铜面具的渔人。他竹篓里装满带血的珍珠,每颗都传出不同的哭腔。
"孙将军屠城那日,武昌鱼都吞了将士的血肉。"渔人用鱼骨匕首剖开自己手腕,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银亮的鱼卵,"要想破除诅咒,得让建业水鬼和武昌鱼魂同归于尽。"
我跟随他潜入江底。水草缠住脚踝,每根水草都系着具骸骨。月光透过水面,照出座沉没的青铜鼎,鼎身刻满饕餮纹,鼎内堆满武昌鱼头骨。最上方头骨的眼眶里,赫然嵌着阿鸢的翡翠耳坠。
鱼群突然狂躁,尖利的牙齿撞向青铜鼎。鼎身发出嗡鸣,水面泛起血色漩涡。渔人将鱼卵抹在我鳞片化的手臂:"孙将军的佩剑沉在鼎底,割开鱼腹取出剑,就能斩断因果。"
我憋住最后一口气潜入鼎中。鱼腹内的空间异常广阔,无数半透明的阿鸢在游动,每张嘴都在重复着"宁化建业水"。古剑卡在骸骨堆里,剑柄缠满黑藻。当我抓住剑柄瞬间,所有阿鸢突然张开布满利齿的嘴。
血月当空时,武昌城百姓听见江心传来剑鸣。次日打捞起的,只有我左臂的鱼鳞甲,以及青铜鼎上新增的刻痕:"建业水鬼入鱼腹,武昌鱼魂化剑纹。"而每逢月夜,江面仍会浮起带血的珍珠,每颗里面都蜷缩着对月光哭泣的阿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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