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恭喜你,不需要去坐牢了。”
家入硝子走了出来,她嘴里含着棒棒糖,面上不见一个小时前难得的波澜,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平静,道贺的话听不出来是真心恭喜还是存心讽刺。
五条悟唔了声,对此没有太大反应,他双手环胸,眼罩一带,靠在椅子上谁也看不清他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对于他的态度,硝子无甚所谓,她走到另一边,掀开了窗帘高专种的多是常青树,从这里能看见远处葱茏的绿影,秋天的阳光落在她青黑的眼窝,形成一团一团解不开的光斑,她闭了闭眼适应,心中涌起的无措再次被收敛好,再睁眼,平静地继续说自己的检查结果:“骨骺已经闭合,发育结束,她的年龄预估在十八岁到二十二岁之间。”
回过身,五条悟依旧瘫在那里像个大爷一样,家入硝子咬碎嘴里的糖,嚼嚼咽下去了:“既然你不在意这个,那就说点不那么好的消息吧,她就是个普通人,没有咒力,肌肉密度低——你应该明白我这么说的重点在哪里,她只是测试体能的那一会,跑完后腿都在发抖,正常人的肌肉密度可不会低成这样,只有瘫痪在床五年朝上的患者肌肉才会萎缩至此。”
啊啊,这个五条悟深有体会,只是舔舔蹭蹭那一会,十愿也很快累的软成一团。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思绪曲径通幽,很快走偏,他啧了声,换了个姿势,抬头时正对家入硝子一张性冷淡的脸。
家入硝子揉了揉额角,“……见鬼,这个时间明明可以痛快喝酒,我到底为什么要帮一个欲求不满的大龄男青年解决问题。”
五条悟举手:“或许是因为我们珍贵的同期之情!”
“那种东西根本就没有吧,你个人渣。”
家入硝子一想到后面还要应付五条悟以及他带来的难题,就忍不住心累,嘀咕着抽一根吧就抽一根,戒烟的事情明天再继续,拉开抽屉,掏出自己的珍藏,打火机的声音一响而过,随后空气里升腾起尼古丁的烟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她夹着烟,神情隐在烟气后,“别打岔,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正常人不会有的问题,说明她不是正常人。”
五条悟说,“很简单,显而易见。”
家入硝子无语地看他。
五条悟笑着看回去:“别这么严肃嘛硝子,无论她是诅咒师、烂橘子派来的间谍、咒物受肉还是大猩猩变成的超级无敌美少女,我都会解决的。”
家入硝子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解决?”
“噫啊,硝子好凶残。”
五条悟做作地抱着肩膀扭了两下,扭完后,他用犹带笑意的声音说:“有必要的话,我会杀掉十愿酱的。”
顿了顿,他再次重复了前置条件:“有必要的话。”
门外正准备敲门的人动作顿了顿,她低头看了眼乖乖不说话的十愿,还是继续敲门:“家入小姐,检查全部结束了。”
十愿跟着带她一路好吃好喝检查的大姐姐进去,看见椅子上坐着的那个白头发,把脸撇向一边,刚刚的话她可是都听见了,继续跟他待着自己迟早要小命不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小十愿,快过来快过来。”
五条悟依旧一副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他见十愿不过去,干脆站起来朝她那边去了。
带十愿来的大姐姐适时放手。
“那我先带她回去了喔硝子”
五条悟弯腰把十愿架到了胳膊上,十愿攀着他的肩膀,一言不发。
硝子欲言又止,不过她看了看五条悟的笑脸,最后只是挥了挥手:“好死不送。”
安静。
很安静。
驾驶座上的伊地知总觉得今天的五条悟心情不好,以他锻炼多年的读五条悟脸色技术打包票,五条悟先生,现在的心情,绝对不美妙!
为什么……?
他借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偷偷往后瞄了一眼,就见五条悟先生和千绮院小姐分别坐在靠窗的两边,两人之间的气氛绝对算不上融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伊地知——”
五条悟拉长了调子,“不要偷看哟。”
伊地知被吓到,慌忙收回目光。
唔……
五条悟支着下巴,视线扫过旁边的十愿,心下有点不爽。
那句话的确是他故意说的啦,胆子就这么小吗?一句话都不跟他说啦?
“十愿酱~”
他一大块往十愿那里猛地一挤,十愿像是一块被挤压变形的小面包,在缝隙里费力抬头,小孩脸上的情绪很明显——莫挨老子。
她臭着张小脸:“干嘛?”
五条悟凑近她脸边,呼吸近在咫尺,十愿不可避免绷紧了后背。
“呐,小十愿喜欢什么姿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十愿的脑袋里没有装载该系统,她懵懵地“啊”了声,五条悟也不等她的答案,自说自话,话题也跳地飞快:“不过我其实算是婚后做爱的保守党啦——啊,要不然下午的会议就不去了,小十愿跟我一起去结婚好了?”
结婚十愿听懂了,她皱起了秀气的眉毛——啊哦,小面包生气了?
五条悟心里那点郁闷烟消云散,他笑嘻嘻地凑上去,脸颊在小面包柔软的腮帮子上蹭来蹭去:“好不好嘛好不好嘛~不好也不行——答案只能是‘我愿意’哟!”
十愿苦思冥想,她在思索一个能完美拒绝五条悟的话。
突然,她大声道:“不行!”
五条悟揉揉她的小肚子肉,此刻他已经干脆把小孩抱起来放腿上了,感觉就像抱了一个软乎乎的云团,他下巴搁在十愿头上:“说说看?虽然我肯定会驳回就是啦。”
“因为你不爱我!”
十愿炯炯有神,她像是找到了定罪的最后一项罪证,“要相爱才能结婚!”
哇,说出了很了不起的话呢。
这样的想法——指相爱才能结婚,自从五条悟年龄超过七岁再也不读儿童读物之后就没那么坚持了。
啊,倒不是说可以随便拉一个人结婚啦,只是对爱不爱啊什么的,比如你爱我能从这里到月亮再从月亮回来之类的绘本,已经没那么相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过五条悟没有反驳,他的心脏像是被柔软的匕首刺了一下,不疼,甚至有些痒,痒的他忍不住笑出声。
他往上掂了掂十愿,亲昵地蹭了蹭小孩肩窝。
他如同每一个笃定伪证真假的名侦探那样,得意地说:“大错特错——!因为我很爱你哦,小十愿。”
啊。
十愿愣住了,她呆呆地想,糟糕了,好像真的要结婚了。
究其根本,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爱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她退让了一点,犹疑着,像是被捕食前的小动物:“那,我也爱你吗?”
五条悟非常笃定地说:“当然。”
是这样吗?
十愿喔了声,她转头,看向五条悟,抿了抿嘴,郑重地开始鹦鹉学舌:“我很爱你哦,慕斯。”
五条悟呆了下,他憋不住笑了出来,“搞什么啊,告白居然弄错了对象的名字什么的。”
他指了指自己,在十愿疑惑的目光里,放慢声音,一字一顿道:“五,条,悟,别再搞错了哦,我是五条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弯腰,捧起十愿的脸,没忍住捏了捏,然后才循循善诱道:“来嘛,再说一遍。”
“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总之要叫对名字吧?”
“……”
十愿张口,:“五条…悟,”她停了一下,清水一样的瞳色只倒影着他一人,就显得说出口的话格外真挚:“我爱你哦,很爱你。”
橙黄的蜂蜜倒入水中化开。
勺子搅和搅和,就是一杯新鲜的蜂蜜水啦。
很令人意外,五条悟居然把自己的小妻子照顾的很好,但又不算很意外,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算得上是个全能的男人。
等等……到底为什么我会下意识就默认了那个人渣的称谓啊?小妻子什么的,听起来就让人恶寒。
家入硝子自我忏悔地闭了闭眼,平静后用带着淡淡死感的语气问:“所以,你还来干什么?”
五条悟像是患了皮肤饥渴症的严重患者,长手长脚把十愿牢牢圈在怀里,他说话间隙还要亲一口十愿,然后才拉长语调很不满地抱怨道:“啊——是十愿酱的身份问题啦!之前兴冲冲拉着十愿酱去结婚,结果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呜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说重点。”
“新办的身份证明天才能拿到,我带十愿酱过来是想拜托硝子你给她做个检查。”五条悟一边愉快地往自己杯子里加过量蜂蜜,一边快速交代了自己的目的,“就是卵巢啊,子宫啊之类的发育情况哟,毕竟十愿酱看起来太小了嘛。”
“我以为你知道我不是专门的妇科医生。”
硝子幽幽道。
“嗨呀,”
五条悟眨眨眼,“这种事还是交给硝子比较放心一点,国立医院背后的投资方或多或少和咒术界有关——毕竟那群老橘子真的很怕死,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拿到手里的结果有没有经过修改。”
他说话时语气还是轻松的,但明显不像刚开始那么愉快了。
“……哈。”
硝子淡笑一声,说:“就算如此,你拿到的任何结果都不会改变你要做的事吧?”
“确实,不过还是有区别的,”
五条悟晃了晃手指,“区别就是我用不用去结扎,啊呀,硝子也是明白的吧?哪怕是避孕套也不能保证百分百不中招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酝酿许久,硝子还是吐出了那两个字:“人渣。”
话虽如此,她作为拯治几乎整个咒术界的医师,却知道五条悟这样的事前行为在咒术界这个恶臭地带已经算得上独树一帜外加特立独行了。
正如每一台手术都有失败率,结扎手术的后遗症有无,严重与否,也都有存在的概率。
五条悟这堪比金苗苗一般,无比宝贵的欧金金,他本人轻描淡写就要ban了它的重要功能,要是让五条家那群老古董知道,还不晓得会被气成什么样子,一想到这里家入硝子就想笑。
她站了起来:“行,让她跟我进来吧。”
捧着蜂蜜水喝的十愿听的懵懵的,她抿了抿嘴,放下温热的杯子,抬脚要走,五条悟扶了她一下,抬手申请:“我也要去!”
家入硝子头也不回:“滚。”
十愿跟在硝子后面,这里能算得上是一个小型医院了,过道长而冷白。
她忽然问:“硝子,什么是结扎?”
硝子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一是这小鬼也学着五条悟直呼她的名字,二是她贫瘠到可怕的性知识储备量,总让自己有种在协助犯罪的即视感。
心中想过种种,硝子还是回答了她:“男性结扎,是通过结扎输精管来达到绝育的目的,简单来说就是可以使男性不再具备使人怀孕的能力……怀孕你总归知道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十愿诚实地摇了摇头。
硝子叹息一声。
出来的时候十愿的脸是煞白的。
五条悟发现了,他快走几步到她身边,弯腰查看她的情况,倒不是不信任硝子啦,只不过小十愿这样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太让人担心了嘛。
小孩被捧起脸,目光还是游离的,她迟缓地转回注意力,触及五条悟,又像触电一般抖了下。
五条悟:欸?
手下的小小躯体还在颤抖,他拍拍,搓搓,不仅没用,抖的好像更严重了。
后知后觉的,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了。
为什么啊?
随着不解一起伴生的,还有一股无端的戾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咒术师都是这样的啦,爱与恨纠葛,哪怕只是爱人小小的拒绝,都会产出许多糟糕的恶毒幻想,不过大都是轻飘飘掠过思绪水面。
五条悟在十愿面前很好地掩盖了这股异样,他居然异常体贴地松开了手,只是把之前那杯蜂蜜水又递给了十愿。
蜂蜜水还是温热的,说明刚刚有人又往里加了新的热水和蜂蜜。
“硝子——发生什么了?”
喊别人称谓的时候还能活泼,紧接着的问话就多少漏了点糟糕的情绪。
虽然已经是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了,但这家伙掩盖情绪的功夫比起其他咒术师来说根本不够看——或许是因为没有什么需要他真正藏好情绪的时候。
家入硝子想着,坐下后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她喝了口才道:“普及生理卫生常识。”
“你,从来没跟她讲过这些吧?为什么?”
难得的好心,让硝子多问了一点。
五条悟罕见的沉默了一下,他的沉默和多数男性的心虚并不一样,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要怎么说呢?
难道要直白说十愿是自己的,就像小时候的那支竹蜻蜓,任何人,任何存在——哪怕是概念性的知识,都不能碰触她,十愿能接触到的也只可以有自己吗?
爱欲实属可怕,正如有些病态的爱情会想将爱人吞吃入腹,借着自己的子宫重新诞生,不止女人有这样的性幻想,男人也不遑多让,区别在于自受精卵诞生的开始,就注定了男人没有柔软的子宫,无法用它困住爱人的身躯和灵魂,这样的性幻想就逐渐异化成有关囚禁,剥夺社会关系的恶劣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