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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六年,紫禁城。
皇宫,御书房。
“到了如今,你还不知你九年前,为何被逐出京城么?”
他原在床上打滚,畅想着小珏看到《春宫图》的场景,门上却传来敲门声,父亲进来,说皇上传召他进宫。他只暂缓泛滥的春心,穿好衣服,带着一肚子疑惑,就来觐见。
不想,玄武皇竟说出了这番话。
楚星辰面上挂不住,想发脾气,但对面的人是当今圣上,他只好憋住火气,也不抬头,闷闷地说:“皇上说的是。”
“先皇肖想朕的九弟,你碍了他的眼,他就要把你挪出京去,眼不见为净。而朕亦爱慕九弟,也不想你回来。一来二去的,便足足拖延了九年。”
宰相幺子震惊地抬起头来,瑾皇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眸底似乎吞噬了无尽的暗,一眼看去,是望不到底的黑洞。
北辰瑾?
……!!!
他震撼于对方的变化,这个人,在他的记忆深处,此人是小珏的四皇兄,仅此而已。流年似水,对方摇身一变,成了皇帝,转变之大,令他措手不及。
还一语道出,他死也想不到的说辞。
“你可真幸运啊,那么多孩子,他偏选中了你作伴读……”
“你也真幸福啊,九弟那么调皮,我都不知如何与他相处,偏你一下就与他嬉笑打闹,成为了他最好的玩伴……”
“你们在草地上奔跑,在雪地里打滚,搂搂抱抱,夜里甚至抵足相眠,先皇都不及你受宠,凭什么你性子刁蛮得很,偏他就与你毫无芥蒂呢……”
“皇上,你是在嫉妒,我吗?”楚星辰挺起胸膛,语气中充满了骄傲。
瑾皇不置可否,他眼神幽暗:“是啊,你是挺幸运的。可谁叫你,自己不争气犯了事呢?先皇得了由头,自然把你逐出京城了,而朕也一拖再拖,九年过去了,朕就不信,你们还能一如当初?”
笑意凝固,楚星辰想起小珏与姐姐并肩而行时,望着他的陌生的眼神。若不是他一时想不开,割腕求死,小珏也不会来找他吧。
“皇上,你把我叫来,不会就想说这些吧?”
他此时说话,并无十分尊敬,和朝臣的诚惶诚恐,他虽听说此人狠厉,但现在一看,也不过是小珏的爱慕者而已,有时还不如他受小珏喜爱。
“恕朕直言,能待在九弟身边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再看看你,文不成武不就,废材草包一个,长此以往,你猜猜看,九年前的历史会不会重演?”
“或者,在边陲之地,无声无息地死去?”
瑾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心中一滞,呼吸几乎停止,如冷水当头浇下,手脚冰凉。
“你父亲护不住你了,自楚夫人病故,他也日渐衰微了;若有一天他告老还乡,你失去宰相之子的殊荣,该会如何?”
冷意从脚底蔓延,楚星辰几乎站立不住,他勉强维持着稳定,用尽全力仰望着年轻俊美的玄武皇,咬牙切齿:“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瑾皇用蛊惑的语气说:“为朕卖命。”
“两条途径。其一从文,参加科举,金榜题名之时,是你加官进爵之始;其二从武,入皇宫禁卫,修满出头之时,是你封妻荫子之初。”
脑海中浮现武将魁梧的模样,他打了个寒噤摇了摇头。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楚星辰喃喃地低声念叨着,两膝一弯,跪在了地上,眼中神光消失:
“臣,愿效犬马之劳。”
离开皇宫时,天空的霞光渐渐地淡下去了,深红变成了绯红,绯红又变为浅红,最后,当这一切红光都消失了的时候,那突然显得高而远了的天空,呈现出一片肃穆之色。
父亲,不能护佑他一世。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情况,会这么早到来。他以为,父亲娘亲能活很久的。可如今,宠他爱他的娘亲,已经去了。
如行尸走肉般在街上行着,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路人的嬉笑打闹之声,与他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他想到高阔的天空,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他其实,真的没那么有天赋。
是他不想学习吗?当初成了九殿下的伴读时,你知他有多兴奋多激动,又有多么大的精神头读书吗?可他就是一看书就困,背了不过几日就忘,远远没有姐姐和顾七那般天资聪颖。
所以,他便不再诗书礼易上再浪费功夫。这样他就不必自卑,不必害怕遭人鄙薄,能理直气壮逢人说,本少爷不过是不爱学习,你也不能说我笨,是吧?
他痴痴地想着,眼角余光掠过“祁王府”三个大字,他的脚不受控制地顿住了。
去看看他吧,去看看他吧。
回京以来,因娘亲逝去,也因离京九年,物是人非,他躲在家中不肯出门,故而也没能有机会去小珏的王府看看。
站在台阶之上,楚星辰扣了扣门。
门童去通报了,春儿听说楚家幺子来访,自
', ' ')('然不会拦着,这种小事,她甚至不用过问小主子,就叫人放行了。
由下人引导着,他来到前厅就坐,丫鬟来上了茶,他左等右等,也不见人;他正值心里脆弱,迫切地想见到殿下,便唤来丫鬟,问他王爷在作什么,丫鬟知道他的身份,略想了想回到,王爷要么在寝室看书,要么已睡着了,便引着他来到了卧室。
丫鬟雨晴敲了敲门,里面没应,瞅了瞅天上,心里疑怪:咦?将过酉时,王爷不该就寝啊?
“本少看个朋友,还需要通报吗?你们不会通融一下?”
早已等得不耐烦,楚星辰少爷脾气发了,骂了一句,一手推开雨晴,一手就去旋那门。
门应声打开,里面现出张温柔俊逸的脸,青丝如瀑披散下来,雨晴一眼就看出,与他以往端方君子的形象不同,发冠不知哪里去了不说,头发也略显凌乱,眼尾沁着粉红,黑眸水润润的,下唇咬痕淡淡,薄唇微一开阖,清朗的嗓音就从中传出:
“楚贤弟,怎么这般暴躁?”
顾公子好欲啊!
雨晴看得脸红心跳,悄悄羞臊了脸,低下头去吧,又忍不住偷瞄。平日的顾公子也好看,可此时的顾公子又别有一番风味,总觉得、总觉得……
“你在小珏屋里干什么?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事?”这明显不对劲,楚星辰怒火中烧,两只眼睛一瞪,就要跳起来骂人了。
他含怒一拳打过去,却被人四两拨千斤地还回来。
顾与明眉眼如初,轻轻一眼扫过去,嗓音依然温润:“楚贤弟尚且年幼,这拳头软绵绵的,还需多加锻炼才是。”
简直是奇耻大辱!
楚星辰死死地瞪着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他可是听说过,就是眼前这人,在他走后趁人之危,卑鄙地夺了他的伴读之位!
他越想越气,就算撒泼打滚,也要解了这恨。
“够了。”
淡淡的一声传出,他僵立在当场,没想到,这么丢脸的时刻,被对方看见了啊。他心虚地抬头,怪不好意思的:“小珏,我来看看你。”
“你看我,就是来我府中,惹麻烦的么?”
脸因红处转风流,颊上染上胭脂色,仿若是云蒸霞蔚般的,霞光漫天。纤长的睫羽上,泪光点点,多情的桃花眼中,波光潋滟。眸光流动,春色无边。柔软的长发一并梳于脑后,一只素白的系带挽了个蝴蝶结,唯有两缕碎发垂在颊侧,他本就是绝色姿容,压倒群芳,配上这邻家浣纱女的打扮,洁白朴素,两种奇妙的风情一结合,便胜却人间无数。
只消他望你一眼,那欲说还羞、暗送秋波之意,只要是个男人,就会酥了半边身子。
楚星辰也在此中,被小珏撩得不行,全身麻津津的。
小珏幼时就像个小女孩,没想到这一年长,更加祸国殃民了。
雨晴惊讶地捂住嘴,都看傻了。自家王爷站在顾公子身边,多么像一对璧人啊!可是雨晴你清醒一点啊,他们都是男子啊!
“小珏,你、你们……”
小珏也是这样子,他算是看出来了,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这两人就着他的春宫图,肯定在屋中做坏事了!楚星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凄然地摇了摇头,他终究是晚了一步,足足九年啊,他到底是融不进了,他失望地落下一滴泪,心中充满了无处可去的悲凉,可被好友背叛的难过,转过身去,抹着眼泪跑开了。
“他这是怎么了?”北辰珏一脸迷惑。
两人挨得极近,顾七略低下头,就抵住了他的额头,他轻声安慰道:“别管他,这么匆忙出来,别着凉了。”
“他到底怎么了?”
“他是你前伴读,我是你现伴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呗。”
“真是如此?”
“我猜的。”
“哦。好了好了,你别抱着我了,快回去吧,天色都黑了。”
北辰珏嫌弃地说道,他就怕人跟他腻歪,尤其是两个大男人,怪别扭的。
翌日,祁王应邀驱车前往醉花楼,入则歌姬舞女,软玉温香,听红颜知己伴着瑶琴浅唱。击竹吹笙,丝管迭奏,连宵尽日。有那艳诗道之曰:
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
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绵雨膏。
到了灯月交辉时,他已困得困困欲睡,枕在君莫惜的膝上,舞女们悄悄退去,一个闯入者震碎了这朦胧的气氛:
“祁王殿下,您快去看看我家少爷吧!他又自尽了!”
北辰珏猛然惊醒。
“他又闹什么幺蛾子?!”为什么说又?
睁眼一看,原是楚星辰身边的小厮,问是怎么回事,小厮苦着脸诉说他家少爷的惨状,祁王无奈起身,轻声对花魁道了声抱歉,花魁温婉地笑笑,如解语花般懂事:
“人命关天,你去看他吧。”
到了宰相府,觑面见到了宰相伯父,伯父形容憔悴,两鬓霜白,他惆怅地叹了口气:“劳烦殿下来探望犬子了
', ' ')(',幸亏发现得早,没有大碍。”
祁王摇头:“他毕竟是本王好友,也是清儿的弟弟。”
到了楚星辰的寝室,有大夫正为他手腕上缠上纱布。老大夫见了他行了一礼,说了在楚相那里听过的相似的话,挥手叫他退下去了。
“你怎么回事,这么不珍惜生命?”北辰珏语含愠怒,“伯父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
楚星辰无所谓地晃悠着双腿,不小心踢翻了凳子,他瞅着对方的脸色,一下扑到对方怀里:“我要不这样,你不还得跟我置气?你看我一自伤,你不就来看我了?”
他以得意的口吻炫耀着。
“你这是不对的!”北辰珏苦口婆心地劝慰着,想把小公子推开,可他的手劲这会儿倒大得很咧,像个牛皮糖,怎么也甩不开。
“呐,小珏,我们那个吧!”
他的心情多云转晴,声音欢快如小鸟。
北辰珏纳闷道:“哪个?”
“就是那个,你不是看了我的《春宫图》吗?你和顾家那小子都做得,我怎么就做不得了?”
北辰珏一时语塞。
“来吧,来吧。”小少爷兴致勃勃地说着,他反身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本书,“我看你挺喜欢那本书的,那么快就找了个人试试,我就不跟你要了,又花大价钱买了本一样的。”
北辰珏欲言又止:“你……”
“我准备好了!我知你今天要来,提前从里到外洗过了,洗完了我穿好衣服就割腕了,现在时候正好……”
“来嘛,来嘛。”楚星辰迫不及待地翻开了书,“我仔细温习过功课了!这本《春宫图》一共介绍了九式,我背得滚瓜烂熟哒!你和顾家小子练的是哪一式?我们可以换一个,我不挑的哦!”
无语地盯着他,北辰珏哭笑不得:“那么多字,你背下来了?”
楚星辰拍着胸脯保证:“你尽管考!错了一个字儿算我输!”
“哼!那你错了怎么办?”祁王少年心性,听他如此说也较上劲了。
“我不会输的啦,输了……输了我任你处置,若、若我全背下来了,你要与我做那个!”小少爷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北辰珏据理力争,觉得自己吃亏了:“不公平!凭什么绕来绕去,我一定要与你那个?”
“你没听老师说过吗?”当年的笨学生冥思苦想,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突然,他眼睛一亮,“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当真是声音洪亮,吐字清晰,字正腔圆。
亦是学渣的祁王自觉惭愧,若是周老夫子听见了,一定会欣慰地点点头,再捋捋灰白稀疏的胡须吧。不行,他不信,同为学渣,对方一别九年,就比他强了!
“一言为定!”
才不信你个学渣能背书呢!劈手把书夺过来,北辰珏立即进入状态,他故作严肃,俨然是个教书先生了:“既然如此,这书就不能放在你手中了,本夫子要离你远点,以防你偷看到。唔……先考哪个呢,楚同学,你把马王堆医书《天下至道谈》的十势背一下吧。”
“好的,小珏老师。”
楚星辰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枉他寒窗苦读,连宵彻夜,钻研这《春宫图》,胜败在此一举!
祁王放下书本,一脸讶然,这小子成啊,竟然真的……
一字不差。
“第二式。”他还就不信邪了。
“第二法虎步:令女俯免,尻仰首伏男跪其后,抱其腹乃纳玉茎,刺其中极……”学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可当他意识到文中内容时,脸上有些躁意,声音也低了下去。
北辰珏却不管那个,小脸绷得紧紧的:“怎么不背了?忘词了?”
入戏颇深啊。
楚星辰无奈,只好摆正学生身份,强迫自己继续背下去:“……务令深密,进退相薄,行五八之数,其度自得,女阴闭(开)张,精液外溢,毕而休息,百病不发,男益盛。”
小夫子肃然,微一颔首:“不错,能强身健体,此法可行。”
“是吗?”少年喜得绽开笑颜,“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执行吧!”
他真恨不得拿出个戒尺来,可惜现场怎么找不到,北辰珏清了清嗓子:“伸出手来。”
小少爷不解其意,但仍乖乖地伸出一只手。
教书先生啪地一下打了上去,虽然他自己的手掌也很疼啦。
楚星辰着急地捧起他的手,呼呼地吹了几下,心疼地哇哇直叫:“痛不痛啊?你要惩罚我也不能亲自上手啊,你等着,我这里有药箱,我给你擦擦——”
“你给我站直了!”小夫子喝道,“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学生怯怯地收回手。
先生严格走着程序,他又考了几个,皆未难住学生。
“好吧,你赢了。”北辰珏最终喟叹出声,败下阵来,“我答应你了。”
“你要和我做了?!!!”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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