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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真的对不起……我、我从今以后会努力的……’
身子一挨上又冷又硬的铁床,北辰珏就浑身哪哪儿都不对劲,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蜷缩着闭了眼,喃喃道:“叫你闭嘴啊,烦死了,本公子要睡觉了,别烦我……”
及到卯时,无忧就醒了过来,薄薄的眼皮颤动着,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手指动了动,借着微光,他在昏聩蒙昧的昼与夜交汇中,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手。宛如触电般,他的身体抖动了一下,他意识到了什么,他发现自己可以操控身体了。只是这么一想,不好的念头控制不住地浮上心头,并由此攫住了他的心神,他浑身发冷,无边的惊恐蔓延上来——
古、古公子还在么?!
他全身都开始战栗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天——他主动将身体让给古公子,他绞尽脑汁回想着那感觉,并“故技重施”,但是都以失败告终。这下,他完全不知所措了,口中不断喃喃地叫着古月的名字,企图找出消失不见的对方,却听见脑海中那人不耐烦地训起他来:
‘我说你这小破孩儿大早上的犯什么疯病?!还让不让本公子我好好睡觉了?!天知道离本公子起床时还有多少个宝贵的时辰!天还没亮呢啊喂(#O′)!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我招你惹你了,你昨天饿着我,今天又吵我睡觉……’
突如其来的狂喜让无忧找不着北,就连带着强烈厌恶色彩的一番训话听在他耳中,都成了天籁之音:“小哥哥,你还在?!”
‘当然在啊!我又没死,也走不了!求求你让我再眯一会儿,不要再出声了……’
“好好好!小哥哥你睡觉,我绝对不再打扰你了。”无忧点头如捣蒜。
等兴奋逐渐冷却,无忧才迟钝地感觉到膝盖上的刺痛,他扶着桌子坐回床边,眼眉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秾丽的朱色。
如果没有古月,昨天他可能已把自己冻死在雪中了,不可否认,他心中不乏想让母后悔恨的念头;但如今大不一样了,他身体里寄居着一个名为古月的鬼魂,这个灵魂和他亲密到共用一个身体,会为他担心还会关心他,虽然有时候会训斥他,但也是为了他着想,他就算不为自己,也不能因委曲求全而委屈了对方。
他因此盘算着:首先,这个膝盖上的伤是一定要治的。若置之不理,任其成为痼疾,那么只要古公子出来,就一定会“感同身受”,他不忍心让对方受疼。他知道有治跌倒损伤的圣药雪莲膏,但他既不受宠,又谈何拥有?他必须想个法子弄一个到手。
第二,通过刚才的对话得知,小哥哥在自己的身体里沉睡,只要说话不太大声,对方就能安然入睡,所以他会尽可能轻盈地做事。
第三,另外,早膳也不能错过了。他在这宫中处境并不好,父皇昼夜寻欢作乐、不太管事,母后不仅统摄后宫,还需插手一部分朝中之事,可以说是半个掌权人。但身为掌权人的母后并不喜欢他,不仅动辄羞辱打骂,还纵容奴大欺主,久而久之,他成了皇妹逗闷子的工具,一些太监宫女亦瞧不起他,还被莫须有的罪名,给贬到了这破落的地方——冷宫。如此这般,对于他这位落魄的“皇长子”,送饭的宫人并不上心,要等宫女来给他送饭,恐怕要等到太阳晒屁股,故而他昨天早饭就没吃上,饿着肚子去上书房了,又因为一些不可名状的原因,午膳和晚膳也接连错过了。他自己挨饿没关系,可他现在实在是怕了……怕小哥哥再饿到。
想到此,无忧就站起来,忍着膝上刺痛,在宫中悄然潜行着。雪莲膏是来自白虎国生产的疗伤圣药,在他们朱雀国自然就珍贵,而宫中也只有几位身份尊贵的才有,比如说他母后庄皇后就有。讨要到这雪莲膏,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他到底自小生活在宫中,看得懂父皇和其他皇叔,在看他时流露出的目光,堪称淫邪,他故作不懂,宁愿到母后那儿被皇妹捉弄,受到母后的庇护,也不愿从事那肮脏的勾当。他若丢掉以前的坚持,去到父皇那里出卖身体,说不定……
可是,他从前不会,现如今添了个古公子,有了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更不会如此做了。
划掉这一个选择,除了向母后和皇妹服软,便只剩下偷窃一途了。偷,怎么偷?皇宫内虽由于皇族贪欢享乐,上行下效,那些奴才们也奸顽躲懒,偷奸耍滑,现今月没参横,北斗阑干,天未大亮,下人们不是犯困打盹,便是在赌博喝酒,他是有可能得手的。
就算被逮到,也不过是被人更加鄙视而已,还能砍掉他的手?
咬了咬牙,他到了凤翔宫门口,四下无人,侍卫果玩忽职守,刚想无声无息地溜进去,正巧遇见出来的念秋。
念秋看见大殿下,吃了一惊:“殿下,您不好好养腿伤,还来这里干什么?”
“念秋……姐姐,”想到昨天小哥哥是这么叫的,他的话开头打了个弯儿,也加了姐姐二字。无忧就握住念秋的手,低声恳切道,“念秋姐姐,我的膝盖实在是痛得厉害,昨夜里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姐姐你行行好,帮我取出一份雪莲膏,可好?我一定感激不尽,铭记姐姐你的大
', ' ')('恩。”
念秋是个心软的姑娘,否则昨天看他跪得辛苦,也不会赶人了。但她尤有犹豫:“殿下,我心疼你,可以为你冒不韪而行窃。娘娘有不少,料想应该不会被发现。只是,将来一旦事发,我只希望殿下能多为我担待着点。”
无忧明白她的担忧,就道:“姐姐放心,一旦事发,就是无忧偷的。”
“好,奴婢记下了,殿下勿负今日之言。”一听此言,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念秋放下心来,回身去取了雪莲膏来,悄悄递到无忧手上,“殿下,为了你自己着想,也千万不要再惹公主殿下了。”
谢过念秋,无忧与她告别,给自己的两个膝盖抹了药膏,方觉好受些。
这时一阵朔风倏忽而至,他冷得打了个寒颤,才意识到自己穿得单薄了。以往他自是不在意,但若是这具身体因此感染风寒,打喷嚏流鼻涕,古公子嫌了他怎么办?
如此这般,无忧又回了自己的小房间,挑挑拣拣地选了身最保暖的衣服。
此时天色微白,他捂着叽咕叽咕叫个不停的肚子,径直去了尚食局。
尚食局的厨子正为上头的大人物准备饭食,他们一见是不受宠的大皇子,有的置之不理各忙各的,有的阴阳怪气地说道:“呦!这不是大殿下嘛!哎呦瞧我这眼神,都没看见您,您站这儿多久了?殿下啊,真是对不起,这里还没有你的份儿。你的,我们还没来得及做呢。毕竟得顾着上头不是!您千万息怒啊!到时候我叫人给你送去,您千万耐心等候。
“怎么饿着了?那就等着!”
“没看见字标吗?尚食局重地,闲人免进!这里可不是要饭的!赶紧走,赶紧走!我们还得为庄皇后和公主殿下准备早膳呢!”还有一个厨子看似是个暴脾气,横眉怒目道。
“大胆奴才!你们敢这么对本殿下说话?!”南宫无忧冷笑道,“再怎么不受宠,本殿下也是这朱雀国的嫡长子!她们如何,都是皇家内部之事,哪里容得你们一个奴才蹬鼻子上脸?你敢说本殿下将来不会飞黄腾达么?愚蠢的奴才,得志便猖狂!”
他以前自是不会争这些的。
最先出现在御厨心中的,是惊讶。这懦弱的大皇子,竟然会还嘴了?以前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嘴吗?是的,大皇子给人的印象,是懦弱。
几个厨子不屑一顾,觉得他是痴人说梦,可其中有个管事的奉御(正五品下)生性胆小,他打了个冷颤,顿觉有理,刚才他们的表现不就是小人得志吗?
“但本殿下自是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你们这些奴才计较。况且……”无忧抿了抿唇,淡淡道,“这些早膳可是母后和皇妹叫本殿下端去的,今早本殿下和她们一起用。本殿下终究是母后的好儿子,而你们只是一群无足轻重的下人而已。”
奉御哪边都不敢得罪,只好将别家的暂时先给了他,容后再做,总比让他当场翻脸,或者遭他记恨强。等他一出去,便叫人去通报皇后。
皇后和公主的早膳可是非比寻常:两晚熬煮得醇厚香浓的金玉紫薯粥、一叠油光锃亮炒得嘎嘣脆的花生米、一叠腌制得香喷喷的咸菜、一盘白嫩香滑的盐水鸡……
比之他之前的猪食不知好上多少倍。
无忧当然不会端过去,他出了尚食局转身就回了自己的耳房,争分夺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想起这些饭会和古公子一起享受,他就觉得肚子暖融融的。
但是不出所料,没到一时三刻,他的行径就败露了,好在肚子已经填了八分饱,他也不做任何抗争,任几个强壮的太监压着他去了凤翔宫。
“皇兄,身为皇家人,你还偷东西吃啊——”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捂着嘴,咯咯咯地笑将起来。虽然年岁尚小,但皇家养成,那天然的美人胚子早早地显现出来,那精致的皮肤,细腻如脂,粉光若腻;小小年纪,便翻紫摇红,风娇水媚。
“好丢脸啊,皇兄,羞羞……”
作为孕育两位绝色天骄的母亲,庄后金簪玉珥,红华曼理,含怒倚榻,杏目圆瞪,威严自成。
“皇儿,你文不成武不就,如今还干起了偷偷摸摸的勾当,真是让母后好生失望!我庄家有你,皇族有你,谁不觉得脸上耻辱?!你和你妹妹一母同胞所生,都是母后怀胎十月孕育而出,怎地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么不堪造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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