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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块土地上,匈奴布置了大量兵力。根据汉军调查和拷问俘虏得知,这小小的一块地方就有两个大型部落混居,而且他们部落首领也驻扎于此。
虽然算不清具体人数,但是汉军猜测极有可能有十万之数。
“十万匈奴人。”刘启泡在澡堂子里头对正给他哼哧哼哧敲背的儿子说道,“匈奴人皆可为兵,撇除幼儿,可上马者也不会低于七万,七万骑兵……大汉起码要布置其三倍以上数量的步兵以克敌。”
也就是二十一万的步兵。
二十一万的步兵,就意味着还要两倍以上的辅兵,辎重武器运输马匹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人数也就罢了,一切的前提还得你能找得到白羊、楼烦两部落的王帐所在。步兵走得再快也比不上四条腿的,匈奴人看汉大军入境根本不会选择硬碰硬,他们绝对会拔帐就跑,然后和汉军绕圈子,绕得你人困马乏再切断你的供给路线,到时候大军在荒漠之上就如同羔羊一般羸弱。
“匈奴人,在很多事情上都不讲究。”刘启拿起帕子擦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而且就算占领下来了这块土地,匈奴为了报复大汉很有可能全面开战,他们机动性比大汉更强,塞外一片平原,到时候他们左右调动多点开花,仅靠边关这点兵力根本守不住,只能调用北军补防,而关内军队频繁征调之下消耗的人力物力更不必提,只要一个跟不上,匈奴就能突破边关入城,大肆劫掠守军的粮草。”
“他们可以以战养战,我们却没法子。”
“父亲不是不想打,而是打不了,一个不好为父就会把你祖父多年的心血全部烧干净。甚至还有可能会给诸侯王翻身的机会。”
刘彻沉默片刻,他学着父亲的模样,胡噜了一把脸蛋,然后将帕子沾上水放在头上。小少年包包头还没被拆掉,湿帕子就架在两个包包头中间,滴滴答答淌水的模样看上去可笑极了,但是父子两谁都没有笑出来的心情。
“父皇,皇兄说的我们都办不到吗?”
“倒也未必,但现在确实不是能够和匈奴扯破脸皮的时候,但有些事还是可以提前做的。”刘启靠在水池边上哼笑了一声,然后意味不明地说道,“彻儿,你同匈奴左谷蠡王相处过,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很聪明。”刘彻侧头回忆了半响,非常肯定地点点头,“他肯定有在学汉话,但是他一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嗯?”刘启顿时好奇了,“你怎么知道的?”
“通译有些话在翻译的时候,就美化了下。”刘彻摸了摸鼻子,“每到这时,伊稚斜总是挑眉冷笑,所以彻儿猜测,他其实听得懂汉话。”
刘启点点头,忽而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通译美化了?”
“彻儿也学了一点匈奴话,不过略通,所以彻儿能听懂通译的话。最初时候觉得是凑巧,后来次数多了就发现应当不是了。”
景帝大奇,他在水中调整了个姿势,“你这小子居然还学了匈奴话?我看你一直粘着你梁王叔叔,还以为你尽是在看人有什么宝刀了呢。”
仗着自己人小脸皮厚硬是从伊稚斜这里骗来一把西域宝刀的刘彻顿时炸毛,“父皇,彻儿这是在伪装,伪装!彻儿才不稀罕那刀呢!”
“哦,那刀呢?”
“……”刀当然被刘小猪藏在了宝库里面。
这刀是西域的锻造之法,除了刀本身足够锋锐外还缀满了宝石闪闪发亮,不管从这把刀的珍贵还是从刀本身的意义来说,都能充作小太子的珍藏啦!到时候阿兄来了长安,他就把刀送给阿兄。
这可是他从匈奴左谷蠡王身上夺过来的东西,多有纪念意义啊!
但是刘小猪此时才不能说,否则万一被父皇要过去可怎么办。他干咳一声,特别有架势地说道:“刀,被彘儿玩腻了,就,就放那儿了。”
刘启哼笑一声,没拆穿儿子的口是心非,死要面子的小儿子也是很可爱的。他转移了话题,又问道:“你怎么想起来学匈奴话了?”
“是阿兄说的。”刘小猪见老父亲没有继续盯着那把刀问,小小吁了口气,他眨眨眼把自己小脸埋到水平面以上咕嘟咕嘟边吐着泡泡边说,“阿兄说,要师夷长技以制夷,能够成为我们敌人的一定有比我们厉害的地方,要学习这些长处,然后针对这些长处想出解决的方法来。”
“彻儿就在做第一步,学习他们。”
“不是……”刘启感觉自己脑子都有一时间都有些转不过来,他怎么忽然觉得小儿子说话一套一套的,这些个词汇都有些新奇又微妙,他倾身看向儿子,“你刚说什么,师夷长技以制夷?是胜儿说的?他还说了什么?”
“很多啊,阿兄有时候也就是随口一说,不过彻儿都记住啦!”刘彻颇有些得意地掰着手指头说道,“比如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还有好多好多。”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刘启一边抱怨,一边默默将这些东西都一一记下,品味再三后,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儿子跟着他起来,他们要进行一番男人间的正经对话。
比如让小儿子给他解释解释他阿兄说的这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同一时间,在大草原上也正在进行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但比起父子之间和乐融融的场面,那里则是句句透着小心和试探。
长安城的夏天是闷热难耐的,而大草原上的夏天则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草长莺飞,羊群和牛马都吃得肥嘟嘟的,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草原上的小地洞边上,有几只兔崽子正好奇探头张望。
而就在它们好奇张望外头世界的时候,却丝毫不会意识到在头顶掠过的暗影意味着什么。
伊稚斜面无表情地看着遥远草原上的一只鹰叟拔地而起,它锋利的爪子间抓着一团白色,那一团白色勉力挣扎,高飞的鹰叟行动不便,见这挣扎有影响飞行之势,干脆松爪任由那白团自高空落下,几乎是在将这只兔子摔断气的同时,鹰叟重新伏低将它抓起。
这次,白软的一团在它的爪下便极其乖巧了。
军臣单于同样看着这一幕,他笑着说道:“徒劳无谓的挣扎罢了。”
“是的,再狡猾的兔子永远逃不过草原雄鹰的锐爪。”伊稚斜收回视线,他稍稍落后一步,在兄长身后边走边汇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