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06
“我去洗澡。”祥生慵懒地挽好齐耳的短发,这个动作毫无意义,更像是缓解尴尬的仪式。他穿了件洗柿色天蚕条纹浴衣,依然裸着足踩在地板上,堪堪系了条宽松的带子,张开手臂打了一个悠长的哈欠。
鹤房就着压制瑠姫的姿势,看也不看祥生:“改天好吗?”
祥生皮笑肉不笑:“动摇了?”
“不是……”鹤房还是没有看他,与其说专注于身下的瑠姫,倒不如在回避着祥生。
祥生语气轻快:“洗个澡而已,不要多虑。”于是下床出门行云流水,留下了满室令人窒息的高浓度雪松铃兰香。
瑠姫听不懂他们对话的内容,只是视死如归地等,却没有等来幼兽张开爪牙的侵城掠地,细密的吻如雨点般落下,记忆中那个湿淋淋的夜晚,雨水顺着鹤房的斗笠滑下,彼时的他,这时的他,都是看似温柔的不速之客。
项链勒痕惹眼的脖颈,火烧一样疼,他分不清这样的疼是谁给与的,是买下项链的始作俑者,还是扯下项链的罪魁祸首?他再一次扇动羽睫闭上眼睛,伸出舌头迎接鹤房一次一次落下的唇,却扑了空,只听鹤房唱咒似的在他耳边说:“我不在乎你以前爱过谁,武士,公子哥,甚至不在乎你爱过男人还是女人,你现在只可以爱我。”
“哈?”
“只可以爱鹤房汐恩。”
瑠姫撒开抓紧床单的手,握成拳头放在鹤房胸口推开他:“太狡猾了,”他剧烈呼吸着,因为情动也因为愤怒,欲与嗔令他有些急火攻心,“没人会这样要求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现在我要求你。”鹤房如果有意瞪大眼睛的话,被盯着的人谁也逃不过心有戚戚焉的威胁,他好像天生就应该被信服,尽管胡搅蛮缠,尽管无理取闹,如果不是棋逢对手遇到瑠姫,他恐怕会胜利得更早一点。
“你知道我才是最需要爱的那个人。啊啊,妓子不该对嫖客说出这种话对吗?而你算是什么?”
“所以呢?你为了爱什么都可以出卖,你用覆盖在不安和慌张之上的笑容摇尾乞怜,明明内脏已经碎得七零八落了,还要装作无事发生。”
嗯,被垂怜了啊。瑠姫自暴自弃:“是,让恩客们满意可是必须修习的功课呢。”
“我照样没钱给你,所以我不是你的什么恩客。”鹤房捧着瑠姫表情生硬的脸,“如果一生没有爱过一个人岂不是很可怜?”
“用你管?”
“那个人叫佐藤对吧,如果他现在知道你在别人的床上,跟别人讨论爱与不爱的问题,下面已经湿了,水淌到别人的大腿上,他会怎么想呢?一定会盘算花多少钱才能让你回到身边吧?”
“不许说他!”瑠姫嘴唇打颤,“要我怎样都行,不许说他……”
“被戳到痛处了吗?”
瑠姫凭着骨子里就会讨好男人的本性,右手蹭到鹤房的下体,那里半硬着,第二次勃起更久,他的手指圈上去,拇指和食指箍住龟头,有节奏地揉捏和按压。鹤房五指扣入瑠姫的指缝,把瑠姫服务自己阳具的手撸下去,说:“不用这样,痛的话,哭出来就好,而不是一味奢求别人停止伤害。”
“你知道自己是在伤害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如果柳叶不枯萎,第二年便不会长出新芽。”
“所以呢?”
“忘掉上一个人吧。”
瑠姫扒着鹤房的肩膀啜泣出声,咽着眼泪问:“然后呢?”
“找个人重新爱上,是我,也可以是别人。”鹤房歪歪头,“我离你最近,此刻,所以你现在只可以爱我。”
瑠姫的手指划过鹤房腮上和自己同一位置的痣,不再克制,放声大哭:“我只被训诫不能对男人动心,从来不知道为何,じゅんや也好景瑚也好,都没有想要抛弃过我,却都离我而去。我说鹤房汐恩,他们凭什么,你又凭什么?”
鹤房将他钳制在怀里,双手捞起他的腰,阳具在没有扩张的情况下插进了他的后穴,挺身通道了最深处,然后盯着他闪着珠光的睫毛,仿佛要把他熔成透明,小声嘀咕:“你果然认识顺弥。”
突然挨肏的瑠姫没有听清鹤房低沉的呢喃,四肢百骸都在一蹦一蹦地痉挛,他绷起脚尖,不成句的呻吟逸出:“会坏掉……”
“名器一样,里面。”鹤房前后抽动,“虽然在你哭的时候干你,趁人之危,但是抱歉,我没忍住。”
“禽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怎么这时候骂人就找不到词了呢?”鹤房吸他的耳垂。
“不想、嗯,跟你废话,赶紧做、一会儿祥生回来了。”
“对哦,这是祥生的床。”
突如其来的背德感涌上心头,瑠姫扽来被子咬紧,抑制喘息,结果憋得面色通红,他怯怯问:“我好还是祥生好?”
“喂,要在这种事上争胜负吗?”
“本来这问题是景瑚的,现在已经无缘问出口了,所以问你好了。”
鹤房停止动作,揉了一把瑠姫的头发:“你有没有三岁?”
“没有三岁的话,那里,你根本插不进来……啊、不要突然!”
一室旖旎。
瑠姫在迷迷糊糊的高潮中,隐约梦到爬满紫藤枝叶的墙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又似乎不是梦。
孝明天皇庆应三年的夏天与秋天转瞬即逝,紫藤花吹雪后是疯狂生长又急速枯萎的叶子,接着经过了半个漫长的冬天,寒霜将枯枝封印进了冰粒拼成的细管中。
来年初是一番别样景象,房上的冰锥一天比一天厚重,桥下的河水一天比一天安静。瑠姫换了新的下雪驮,披着貂绒大麾倚在门边看雪,手里捧着新烹好的煎茶,熏得鼻子通红。此时江户那些附庸风雅的町人们都在竞相作诗赞美银装素裹,他也哼起了几句不着调的俳句。
初雪や,水仙の叶の,たわむまで——
新选组第八队领头藤堂平助的部下叫做虎次郎,瑠姫费了快一年的时间才记住这位熟客的名字。五大三粗的壮汉走到瑠姫身边,在门槛就地坐下,抓起一捧雪,洗着自己佩刀上的尖刃。
“早上好,昨夜睡得如何?”
“梦到自己的白无垢是雪花纺的,冰丝抽线了好几根,我就惊醒了,真可笑,”瑠姫抿了一口热茶,“哪里有人娶我。”
“您别这么说,总会有人的。”
“也没有抱过什么期望就是了。”天与地一色,瑠姫的目光也是苍白如洗,那人的许诺已过了半年期限,人却不知何处去了,或许在将军的牢狱中昏昏度日,或许化作了森森白骨。
“乐观点!人生并不都是那么按部就班。我师弟睡了您,死了,我睡了您,还活着,哈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真是粗人,”瑠姫端起茶杯,“我和じゅんや没有做过。”
“啧啧,怎么还脸红了?”
“婊子不能脸红吗?”瑠姫举起茶杯砸他,被他挡了下来。
“说起来,坊间传闻不太好听。”虎次郎道,“总有人说,您半夜离开屋子,凌晨才回来,怕是去私会什么人。”
“没错,”瑠姫吹落指甲上的雪花——与其说是吹落,不如说是温热的气息将其融化,“就是那位曾把你绑在石柱子上的倒幕浪人。”
壮汉手里的太刀无声地掉入雪地中。
“哈,你真的信吗!”瑠姫睁大眼睛,口中呼出的雾气模糊了视线,他想起几天前,又说“还挺不可思议的。”
那个夏日瑠姫与鹤房有了肌肤相亲之后,常与祥生三人一同,白天无客便腻在一起共赴巫山,子时又趁着夜黑风高享受偷情。整个吉原都在乱世中持续下坠,吉原中人也跟着不断堕落。
百里花街早过了繁盛时期,尤其这一年的生意实在凋敝,前来寻访的只剩下痴情人。月亮一天比一天暗下去。乌鹊形貌都一样,或许你之前见到的那只早就成了谁箭下的猎物,而现在这只可能刚丰满了羽毛,它在月亮混沌不清的晕光中仰天长鸣,音波化成了丑陋的陨石坑俯瞰大地。
已经是孝明天皇庆应四年的元月,为迎接新年准备的荞麦面和年糕还没吃完,汤水冷掉了,揣在手里要冻断了指头。抬头往上看去,乌云密布的练色天空憋着一阵好大的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是京都人盘活了琵琶湖!”
“是琵琶湖养活了京都人!”
瑠姫盖了两床棉被,窝在祥生的怀里听他和鹤房争论琵琶湖到底属于哪一家。他把一条大腿跨在祥生的腰腹上,侧着身子傻笑。
祥生拍拍床板:“如果不是琵琶湖的话,没人会知道滋贺那个小地方吧?”
“这种目中无人的话,你十几年前就在说了啊!”鹤房作势要拉出棉被里的祥生,被祥生咬了手背,揉着齿痕吱哇乱叫地跳开。
要下雪了吧。
好像和某个人,度过的都是有干草垛、棉花田和燕子新窝味道的大晴天,没一起看过雨也没一起看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