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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阮在床上坐了很久,瑟缩逐渐平息,才确定江修晋是真的离开了。
那一刻,他说不清是解脱还是害怕,茫然地盯着窗外阴沉的天,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呆坐了半晌,他觉得有些冷,缩进被子里将自己裹起来,抱着肩头,眼睛很久才眨一下。
他呆呆盯着天花板,放任时间流逝,在无限的寂静中,情绪趋于平静,并不难过,也不开心,大脑被空白填满,像一尊无感的泥偶。
脸上凝固的泪痕僵着有些难受,虞阮想用湿巾擦一下脸,支起身却发现湿巾包在床尾那边的桌子上。
被江修晋当婴儿似的照顾久了,虞阮连这一点距离也嫌远,纠结了半天,还是放弃,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下去,房间像被调暗的鱼缸,静谧包裹,时间如水滑过。虞阮将床侧的开关打开,顶灯亮起,这才重新亮堂起来。
肚子传来饥饿的感觉,他食量少,每天到了下午中段就会饿,江修晋这个时候会给他切一盘梨,一块块喂他吃完。而现在已经快要到饭点,虞阮捂着空荡的小腹,不知道晚饭该怎么办,房间里除了水一点吃的都没有了。
他忍不住猜想,难道江修晋是想利用饥饿让他屈服吗?
这么想着,房门忽然被叩响,不轻不重的三声,而后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虞阮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犹疑了片刻,还是起身走了过去。他的第一反应是江修晋说要离开果然是气话,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敲门。
锁链从床上迤逦落地,哗啦的轻响跟随着虞阮的脚步,他拉开门,身体缩在门板之后,探头往外看。
走廊漆黑一片,所有光线都被吞噬进去,空无一人。
地毯上,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个塑料饭盒,盒壁结着白雾,还有两瓶矿泉水。
虞阮愣愣站在原地,不敢相信似的,良久才蹲下身将东西抱起来,合上了房门。
江修晋真的走了。
塑料盒盖很紧,虞阮手脚酸软,费了很大劲才将盒子打开。他看着眼前桌子上的饭菜,又重复了一遍。江修晋真的走了。
没有开玩笑,没有去而复返,宁愿隔着门按时给他送饭,也不想见他,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个偌大的房间。在除夕这一天。
虞阮牵起嘴角笑了笑,眼中却没有笑意。
他从浴室拿了块干净浴巾,垫在椅子上,否则冰凉的椅面会凉到他的穴,这才坐下吃饭。
饭菜还冒着热气,味道也很好,虞阮饿了,便多吃了些。他嚼着青菜,忽然想起什么,站起来将矿泉水拧开,倒进床头恒温杯垫上的玻璃杯内,按下开关。
他生病期间喝水很频繁,江修晋便买来这个杯垫,让虞阮时刻可以喝到温度适宜的温水。
虞阮将饭吃光,垃圾收拾好,丢进垃圾桶里。他在床沿坐下,窗外天空是深蓝色,相邻的别墅群亮起温暖的光,能隐约看见别人家的餐桌上人影交错。
虞阮挪开目光,仰头看着天上,今晚没有月亮。
待到肚子的饱腹感稍稍减弱,虞阮想起来要吃药了。
他每次要吃五种药,其中有两种是消炎的,另外三种是上次检查的时候,医生发现他还有些营养不良,又额外添的。
虞阮看着桌角摆得整整齐齐的药盒与药瓶,有些头痛。他不知道要吃几片,只好一个个打开说明书,在密密麻麻的小字里找到对应的使用说明。
本想全部看完一遍后再一种一种挤出来一起吃掉,可发烧似乎还会让人智力下降,虞阮记到第四个时发现自己已经将前两个忘了个干净,只好重新看一遍。
他忍不住佩服江修晋,每次到了吃药的点,都不需要犹豫和思考,便能挨个倒出对应的药片数量,喂他吃下。
好不容易才将药都吃光,虞阮刷了个牙,回到床上躺着。生病时的精力有限,他已经感觉到疲惫。
迷蒙着睡过去后,虞阮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曾和江修晋一起住过的公寓,大概是刚刚买了年货回来,江修晋手里提了一大堆东西,自己走在前面帮他开门,刚刚换好鞋,江修晋便将被勒红的手伸到他面前撒娇:“痛,阮阮,给我吹吹。”
虞阮挨个吹了一遍,江修晋才笑嘻嘻收回手,两人一起整理买回来的东西,将吃的一一摆进拼盘,又忙活着贴对联和窗花。
买的窗花只要沾水就能贴上去,虞阮用水泡湿纸巾,在窗花背面抹上水,仔细比对角度,将窗花贴在了玻璃上。
腰间一紧,他偏过头,便看见江修晋笑得眉眼弯弯的侧脸。
“阮阮,”江修晋将下巴搁在他颈窝,温柔地唤他,“好想每一年都能看到你给我们家贴窗花的背影。”
画面一转,夜色降临,电磁炉上的火锅冒着腾腾热气,汤底翻滚,江修晋将肥牛下进去,逸散的白气扑在虞阮脸上,热得他脸颊绯红。
电视开着,一年一次的春晚演着小品,整个客厅都充满欢声笑语。他
', ' ')('们偶尔交谈,一对视就会莫名笑起来,空气暖融融的,飘逸着食物的香气。
倒计时的时候,江修晋将他抱进怀里,春晚喊出新年快乐的那一刻,温热的唇吻住了他,窗外绽放出绚烂的烟火。
他不合时宜地想,京城不是禁止燃放烟花么?
偏航的思路令虞阮从睡梦中抽离,他听到耳边此起彼伏的烟花声,以为自己依然在梦境。
恍惚地睁开眼,房间一片黑暗,烟花的彩光映在被单上,像梦幻中的光影。
虞阮呆望着窗外远处一簇一簇升起的烟火,才想起这是在城郊,管制较松。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直到烟花燃尽,夜空又恢复成深蓝色,清冷又空寂。
等了很久,也没再等到下一簇烟花燃起。
虞阮不喜欢做梦,梦境与现实的落差容易让人难以从情绪中脱离,他摸到身旁冰凉的被窝,又回忆起梦里围坐在火锅前的热闹与温暖,突然很想哭。
他不知哪里生出来的怨气,在胸前郁结了一团,涨得他鼻子发酸。
他怨江修晋为什么要戳破这一切,为什么不能一直陪他演下去,做一对相爱的普通情侣,怨他说好陪自己过年又在最后一天毫不留情离开,怨他连睡觉都要进入自己的梦境打扰他。也怨自己,怨自己软弱、廉价,怨自己直到此刻,也依然还爱他。哪怕同时他也恨他。
虞阮不愿再想下去,他不想再因为反反复复的感情整夜失眠,闭上眼,强迫自己留住最后一丝睡意,裹挟进又一次的睡梦之中。
“新年快乐。”
他在睡着的最后一刻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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