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启示录(1 / 2)

<p style="font-size:16px">“您起得真早,恰尔洛夫中尉,来看寄养在我这儿的男孩么?”卡季卡手捧金属盒,眉眼带笑,冲穆勒致意,“还带着一只小猫呢。”

“你拿着这个干嘛?”我问,“里面是吃的么?”

卡季卡摇摇头:“我要给他理发剃须,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邋遢男人,囚犯也不行。”

“啊哈,费多申科医生喜欢像海豚一样光滑的男人!”

卡季卡摆摆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如果这是犯罪的话就逮捕我吧,我可真受不了男人的体毛,太不卫生了,做实验前必须剃除。”

“看看你,卡季卡,”我搂住她的肩膀,一起进门,“一本正经的讨论男人体毛,你以前可会羞红脸叫我们闭嘴的。”

“这得怪谁呢?”,她佯怒道,“天天开派对的谢瓦尔德还是评选漂亮屁股的斯米尔诺夫?我要是还像个誓约修女一样一本正经,是不是太不合群了?”

“慢慢来,亲爱的费多申科医生,慢慢来。”我搂着她的肩膀走进屋子。

“早安,约阿希姆。”

恩斯特半躺在床上,双眼大睁,呆滞的盯着对面白墙,整个人刚洗完澡湿漉漉的,非常可怜。听到卡季卡的声音,他没有扭头,而是喉结一动,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早安,叶卡捷琳娜·伊万诺娃·费多申科。”他听起来陌生而机械,只是在呆滞地重复某些语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她们给你洗过头了。”卡季卡拿出一次性手套“今天是周三,你明白是什么意思么。”

“是的,叶卡捷琳娜·伊万诺娃·费多申科。”他喃喃道。“是的。”

显然对于卡季卡来说,“恩斯特”和“约阿希姆”并不完全一样。她把恩斯特安置在椅子上,脖子下面围一圈黑色的布料防止头发掉进衣服里。随着咔嚓咔嚓的剪刀声,金发一缕一缕落下,恩斯特耷拉着头,眼睛无神的看着膝盖上越来越多的断发,非常缓慢而愚钝的眨动眼皮,好像下一秒就要睡着。

“刘海太长了吧,”我拽着发根往后扯,强迫他仰头看我,“都遮住眼睛了。”

恩斯特神情漠然,蓝眼睛如孩童般清澈无辜。那种过去格外引人注目的锐利肃杀气息消失殆尽,他变得平静而疲惫,紧绷的五官放松下来,一副无谓的模样。没有什么会让他吃惊了,我想。不论下一秒他得到消息自己将获得自由,被封为元帅还是被几个士兵活活打断四肢,承受笼刑都不会激起他任何反应。

卡季咖用干净的抹布和温水在胡茬上打出泡沫,“没事儿,这样很适合他,”她心不在焉的回答,“温柔的约阿希姆,是不是?温柔是你最重要的品质。”

恩斯特没有回答,任凭摆布,整个人几乎靠在卡季卡的怀中。他让我觉得难过,这个该死的帝国之剑。无可挑剔的俊朗英雄以圣母怜子的姿态躺在敌人怀里,任凭剃刀在脸颊滑倒。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想,我不知道他值得多少同情和唏嘘。

还有人记得你么,约亨。她们大声喊着,一个骑在他胸口,用力拉扯链接乳钉的金属链,一个将电击棒塞进他的肛门,开到最大。嗯?还有人记得俵子约亨么?

他被电的射个不停,精液没了就开始边惨叫边喷尿。四肢被镣铐固定在地上,毫无尊严的抖动肋骨,发出动物般的嘶吼。

为什么没人记得你?我也想问,难道约阿希姆·恩斯特没有父母和手足,是凭空而降的战争机器?难道恩斯特夫妇不担心他们美丽倔强的儿子落在敌人手中的厄运?为什么没人给你寄饼干,寄衣服,或是一封只要两张邮票钱的信?为什么你要是这样刻板印象的卡扎罗斯军人,让恨你变得这样容易?难道没有人爱过你么?难道你如此罪大恶极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恩斯特并不讨人喜欢,毋庸置疑。他病的最厉害的时候我们派他过去的副官贴身照顾,他却差点咬掉对方半个耳朵。

疯狗一只,他再次证明了这个外号,连同伴都不放过的疯狗。

我想不到比这更糟糕的命运了,他的生命由我们掌控,他的未来由我们书写,约阿希姆·恩斯特不存在了。

“好了。”卡季卡满足的叹了口气,“你想看看自己的模样么?”

被刮的像学生一样青涩的约阿希姆摇摇头,刘海擦过鼻梁。

“那我们开始训练,好么,约阿希姆?”

他点点头,闭上眼睛。

“不行。”卡季卡严肃的推了推眼镜,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让失去支撑的恩斯特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歪坐。“你也要开口练习,你知道的。

恩斯特忽然很用力的夹了一下腿,然后缓缓放松,慢慢睁开眼睛,用米加斯语说:“早上好,我的名字是,约阿希姆,我来自,托特豪瑟,我是一个,卡扎罗斯,男人。我今年,三十一岁,很高兴见到你。”他的口音非常别扭,断断续续,s和r基本还是按照卡扎罗斯语的读音在拼写,咬字又重又用力,比穆勒说的还糟糕,典型的初学者。

卡季卡轻轻鼓掌,“很棒。你昨晚睡的如何,约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昨晚睡的.....”他顿了顿,“很好,您呢?”

“我昨晚睡的也很好,谢谢。”卡季卡满意的冲我眨眨眼,“我们接下来做一些简单的对话练习,可以么?”

这句话太复杂了,恩斯特有点没懂,但还是点点头,小声说,“是,是。”

“你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呃,面包,呃,黄油和肉。”

“不,不,不,”卡季卡做个“停止”的手势,皱了皱眉头,“我们已经讲过了,不要偷懒,不要---偷懒。完整的对白,重新来一次。”

恩斯特干咳了两声,费力的开始组织语法:“我喜欢呃,的食物呃,吃是面包,黄油和肉”。

“不,动词和名词重复了,食物和吃选择一个就好,再来。”卡季卡耐心地纠正道。

“我最喜欢的食物是面包,黄油,肉。”恩斯特又咳了几声,脸色微微发红。也许他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彻底的接受命运,还会因为被迫学习敌人的语言而感到耻辱。米加斯语和卡扎罗斯语完全属于两个语系,字母表也不同。它不适合他,就像米加斯的一切,恩斯特的舌头在拒绝,因陌生的发音而痛苦不堪。

“你最喜欢......去哪里........玩儿?”卡季卡还在孜孜不倦地教导他,语调放缓,夸张的突出每一个音节,“注意我的卷舌,约阿希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玩儿的开心,费多申科老师。”我拍拍她的肩膀,拉着穆勒钻过帘子来到属于埃里希的一半儿房间。

“喔唷,你醒的好早啊!”我不顾挣扎他头上亲了一下。“在等我们么?”

埃里希像嘶嘶哈气的猫一样微微佝偻身子,接着本来满是戒备的眼睛在看到穆勒的刹那亮起来。“马克西米连!”他虚弱的伸手想去够穆勒,甚至激动的喊了他的教名,“你不知道我见到你有多高兴!”

我眼疾手快,不轻不重的在他脸颊上来了一记。“没礼貌!先跟长官问好!”埃里希瞬间泄气,像触电一样缩回枕头,微微发抖,愤慨地望着我。“来啊,“他有恃无恐地说,“最好再用力些,把我打死才好。”

我翻了个白眼,腹诽他难道脑子真的只跟麻雀一样大,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把我之前的手段忘的一干二净了?“别这么戏剧化,”我示意站在床边不敢上前的穆勒把饭盒打开,“我要真想打你,你现在已经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儿了。”

“戏剧化?”他冷笑道,“看来某人最近有在学习,怎么,玩儿不了最喜欢的虐待游戏,只能退而求其次,开始看书了?”

他其实没说错,“戏剧化”这个词儿是我跟柳德米拉学的。那天她正在跟阿廖沙吵架,闹的不可开交,连卓娅也跟着室友一起从三楼档案室里探头探脑。连续哄了一个下午后,柳德米拉忍无可忍命令警卫员强行把阿廖沙给送回家,等她下班再做处理。警卫员娜塔丽·库什尼尔用不礼貌的力道抓着肩膀把他塞进车,可制服金扣子和阿廖沙的泪水一块儿撒的整个楼道都是,柳德米拉跟在后边捡拾,要求他安静些,别大吵大闹。“你杀了我!”他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哀求,“柳夏,我恨你,你杀了我。你明明是爱我的!”

“上帝啊,看在老天的份儿上。”柳德米拉把扣子丢进车窗,“别这么戏剧化,我还爱你,我保证!”

那天起我们就学会了“别这么戏剧化”这个文绉绉的修辞手法,连帕罗亚人也会怪声怪调的念来念去开玩笑。

“看来你快好了,都有劲儿跟我拌嘴了!”我拍好枕头,扶着他坐直用餐,“迫不及待回家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注视着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微笑道:“你无法想象。”

“抱歉。”穆勒小心翼翼的侧过身,把还冒着热气的粥端到桌上,气息奄奄的请埃里希用餐。埃里希舀起一勺,小心翼翼放到嘴边吹凉,慢慢咽下,眼见着脸上就有了血色。

“总算是吃到点人吃的东西了。”他抬起眉毛对穆勒一笑,“马克西米连,您真是我的救星。”

穆勒虚弱的点点头,抽抽鼻子。

埃里希暂时没有注意到穆勒的反常,专心致志,悠哉悠哉的享用早餐,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忆过去和穆勒在参谋处的故事,没什么新意。穆勒始终低垂头,眼神涣散,弓着身子,两手紧抓衣角,唯唯诺诺的回话,一副奴颜卑膝的模样。

我注意到埃里希的热水壶空了,于是顺手拿到房间外面去接。水壶咕噜咕噜,热气氤氲,快装满一半儿的时候穆勒跟了出来,静静站在身后不说话。

“怎么?”

“您别烫着,放着让我......”

“他跟你说什么了么?”

穆勒的呼吸停滞了片刻,“他问我过得好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原话怎么说的?”

“他问您是不是拿我撒气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希望我不要告诉您他问过我了。”

“你觉得呢。”

“我说您对我很好。”

“我问的是,你觉得呢?”

“我觉得您对我很好。”

“撒谎。”

“您真的对我很好......”

我熟练地反手一记耳光,穆勒摔倒在地,浑身战栗,脸上手印分明通红。“您对我很好,您对我很好,我罪有应得,我是该死的卡扎罗斯佬,我是认不清现实的蠢货,您却愿意拯救我,给我第二次,第三次机会,感谢您。我什么都不会说,”他念念有词,神经质的重复,语无伦次,整个人都崩溃了,“求您高抬贵手饶过我,我已经吸取教训了,我会好好听话。”

我暗暗冷笑,举手示意他起身。在穆勒低头的刹那,我拽住衣领,在耳边低声说:“你应该感到快乐,不是么,马克西米连?从今天起,你终于可以帮埃里希承受所有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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