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咕,咕咕……”
这是一只三条腿的蛤蟆,圆鼓鼓的肚子犹如一张一瘪的气球,两只小眼睛瞪得溜圆,紧张得眼珠都在颤抖。
在它面前,是一双大它几十倍的眼球,皎白通透,如同两颗玻璃珠。
两只雾蒙蒙的瞳孔汇聚到中间,距离它不过咫尺之遥。蛤蟆在如此巨物的压迫下,心灵感到深深的恐惧。
院子里池塘边,两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
季良带着陈砚清上山采药,留下他们两个小孩看家。
季满手指掐着蛤蟆两条后腿,银砂趴在一旁认真盯着,两只眼睛都对起来了。
突然间,她张嘴将其吞入口中。
“啊!”
季满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检查,并没发现什么伤口,又指着她笑起来。
“你怎么什么都吃啊,哈哈哈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唔……”银砂用力嚼了嚼,撑得两颊鼓鼓囊囊,精巧的五官逐渐皱成一团,“——呸呸呸!”
片刻之后,自她口中吐出一坨深红色的烂肉。
蛤蟆还未死透,在地上奄奄一息,瞪着半只血黑的眼珠,肚皮就像漏气的气球。各种内脏绞在一起,混着血水流出,染湿了一小片土地。
“呕,好难吃啊。”银砂苦着一张小脸,抬手抹了把沾血的嘴角,“你们的东西,都好难吃。”
“……”
季满没有说话,双眼直勾勾盯着地上的小团血肉,神情呆滞,仿佛一尊会眨眼的蜡像。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咧开嘴角,稚气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异样的笑容。
“你真的,什么都能吃啊……”季满喃喃道,眼中划过一丝精光,视线在她身上频繁游走,“那这个呢,也可以吃吗?”
金属落在地上发出闷响,银砂低头一看,是那只铜铃。
“我在我爹身上偷的,”季满微微一笑,“你可不可以,帮我把它给吃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银砂疑惑,刚才虽没怎么听他们说话,但也知道这东西对季满很重要,是能救他命的东西。
可现在季满却要求她将铜铃销毁,这不是属于断了自己的活路?
“……可以吗?”
季满身体前倾,呼吸明显变得急促,望着她的目光炽热,像是要烧起来。
“不要,”银砂果断摇头拒绝,“看起来就不好吃。”
季满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旋即垂下眸子,发出一声自嘲般的哂笑。
“哈……好吧。”
“但是你很好吃。”银砂话锋陡然一转,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掀起唇角,露出两颗尖齿,“我可以吃了你。”
“……?”
季满惊诧,立即抬头看向她。见她不像是在说笑,目光赤裸裸地打量自己的脖子,似乎在思考下口的角度。
他后背一凉,周身隐约有某种危险的气息开始渗透,生物的本能让他猛然后仰,连忙喊道:“等一下,我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哦。”
银砂讪讪地收回嘴角,乖巧地坐在原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
季满瘫坐在地上,劫后余生般大口喘着气。
平日里时常想死,可是接近真正的死亡边缘,本能反应还是逃避的。
眼前的人看似与自己差不多大,但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她似乎拥有十分强大的力量,能够轻易主宰人的生死。
季满神色凝重,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一分忌惮。
随着日头逐渐升高,季满需要做些劈柴挑水的活,小孩子才十岁出头,做这些事虽然熟练,但在体能上有些不便。
银砂就趴在院子里眯眼看着,视线随着他矮小的身影晃来晃去,也不说帮忙什么的。
正无聊间,忽然余光瞥见什么,立刻起身向他走了过去。
“哇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季满正在劈柴,忽然头顶一暗,抬头便看她站在自己跟前。
想到方才的事,不他由得感到恐惧,一时间吓在原地僵直一动不动。直愣愣地看着她俯下身,凑近了细细打量。
只见季满衣领交汇处,深色的布料覆盖下,伸出小小的白色一角。
银砂眼疾手快将它抽出一看,是一只兔子形状的玩偶,针脚细密,小巧精致。只不过有些旧了,柔软的棉布表面蒙上了一层迷离的灰。
“这是什么?”
银砂没见过这东西,只觉得新奇,捏住两只长长的耳朵,向两边扯来扯去。
季满见她目标不是自己,顿时松了口气,吞吞吐吐道:“哦……这是我小时候的玩具,我娘送给我的。”
银砂一脸迷惑:“娘?是谁?”
“啊?”
季满震惊,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着:“娘就是……妈妈,爸爸妈妈那个妈妈,你懂吗?”
“和爸爸一样吗?”银砂歪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不不,不一样的,妈妈是女人……”
季满连连摆手,圆圆的脸上露出为难,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解释,索性心中一横,同她说道。
“只有,呃……小时候喂你吃奶的,那个人才是妈妈。”
“哦?吃奶……”银砂清澈的眼神转了转,随即笃定地点头,“懂了。”
季满继续劈柴,银砂就坐在旁边柴火堆上看着。
她似乎很喜欢那只小兔子玩偶,一直抱在怀里不松手,还时不时用牙齿轻轻咬着兔子耳朵。
她现在就是个乖巧的小姑娘,季满渐渐地也放松了警惕,一边做着手里的事,目光被她手中兔子吸引,记忆似乎被带到了很远的地方。
“这只玩具,是我娘亲手给我缝的,她那时还很年轻,可我现在,已经记不得她的样子了……”
银砂眨着两只大眼睛,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坐在那里认真地听着。
“唉,活着真的好累……虽然爹娘不说,但我知道,我是他们的负担,如果没有我,他们现在一定生活得很幸福……”
他说着,明亮的眸子慢慢黯淡下去,心情似乎变得沉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你怎么不去死呢?”银砂问。
“……”
季满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把刚送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扯出一个苦笑。
“你说得也没错,我不是没想过去死,”他叹了口气,“可是爹娘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又怎么能死啊……哪怕拼了命,也只能尽力活着。”
“啊……”银砂迟疑地摸了摸头发,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不过没关系,也不远了。”
季满放下斧子,撩起裤腿给她看。
只见少年细瘦的左腿上,爬满了一道道黑紫色的诡异花纹,相互交叠成片,呈扩散状逐渐向上延伸。
整条腿异常浮肿,如同一棵根部被毒液浸染的树,逐渐向上侵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有预感,等这东西蔓延到心口的时候,我就会没命。”
他扯出一个牵强的笑,语气却格外地轻松。
“我没敢告诉我爹,怕他伤心,连洗澡都是自己悄悄洗的。”
“洗澡?”银砂终于捕捉到一个能聊上两句的词,“可以自己洗吗?”
她对生活起居一窍不通,每次都是陈砚清帮她洗,自然就以为这种事是需要人协助的。
“当然了,又不是少爷小姐,怎么会有仆人伺候……该不会,你爹现在还帮你洗澡吧?”
季满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奇怪。
“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已过金钗,都快要及笄了吧?女大避父,你都不需要避嫌的吗?”
银砂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嗯……说起来,你爹好年轻啊,今年多少岁了?而且他好高贵啊,看起来就像仙人一样……哎,你们既然是从山上下来的,该不会就是在那玄微门中修仙的人吧?我听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季满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孩子,话题说转移就转移,一扫方才的阴霾,开始扯着她问东问西。
“呃……”
这一连串问题接踵袭来,银砂大脑短时间内接受不了太多信息量,顿时变得晕乎乎,两只眼睛转成蚊香。
季满好奇心被挑起,还在不断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既然是修仙之人,你应该也会法术吧,不过修仙也可以有小孩——”
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啊啊啊!——”
季满脸色骤变,指着她尖叫起来,眼睛瞪得老大,表情惊恐,仿佛见了鬼。
银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原是自己一个不小心,竟把兔子的一只耳朵给扯掉了。
她呆呆地看向季满:“啊……断掉了,怎么办?”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季满瘪了瘪嘴,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眼神幽怨,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你把它弄坏了,那可是我娘给我的,你,我都舍不得……”
他开始只是抽抽噎噎,后来转变为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大颗大颗的泪珠如同断了线,从他眼中噼里啪啦滑落下来。
银砂讪讪地盯着手中断了一只耳朵的兔子,耳边充斥着季满悲伤的哭声,倒也没觉得烦躁,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那怎么办?还给你吧。”
她将兔子和断掉的耳朵一并塞入他怀里,结果季满却哭得更大声了。
“你现在还给我又有什么用,已经被你弄坏了,我要完整的,呜呜呜……”
他不断抹着眼泪,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眼泪却不争气地一直流,嘴里止不住地嘀咕着,似乎要把藏在肚子里的所有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忽然,他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你,你要干什么……”季满表情惊慌,手腕被银砂牢牢攥住,挣脱不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她一脸严肃地逐渐接近,在季满看来,就是在准备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啊!”
在她凑近过来那一刹那,季满的头往侧边偏移了一寸。
银砂唇瓣堪堪触到他嘴角,她离开了,冰凉的触感还停留在那。
季满愣住了,一下子呆在原地,倒也忘了哭。
银砂见目的达到,有些得意地咧开嘴笑起来:“嘿嘿,这下不哭了吧?”
“你……你……”
季满这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一张小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捂着嘴结结巴巴,最后堪堪憋出一句:“你干嘛啊!”
少年丢下斧子,猛地推开她,兀自红着脸跑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
银砂望着他逃走的背影,满脸迷惑,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每次她把陈砚清操哭的时候,明明只要亲亲他就不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到季满这里就不好用了。
平坦的山路上,陈砚清跟在老者身侧缓缓移动,他盯着地面,有些心不在焉。
单独留银砂和季满在家,他有些不放心,他有些担心银砂会对小孩子做什么。
虽然银砂再三同他保证不会吃人,毕竟实力差距摆在这里,就算她不遵守约定,自己也没办法拿她如何。
万一她一怒之下把人家杀了,他真不知如何和季良交代。
才刚上到半山腰,陈砚清就想早点回去。
但季良不知道情况,依然很卖力地领着他上山。
他虽然伤了一条腿,但拄着木杖移动起来的速度却丝毫不逊陈砚清,甚至还走到了他前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陈砚清不由得惊叹于老者惊人的的痊愈能力,也加快了脚步跟上,并且按他的要求采了几种草药。
“苍耳,香茅,车前草……差不多齐了,多亏了你啊陈公子,不然我老头子一个人,不知道要忙活到什么时候去,咳咳咳……”
季良十分激动,似乎还没适应突然老化十岁的身体,一口气没顺上来,又是一阵猛咳。
“您没事吧?”陈砚清见状,连忙关切地上前。
“咳咳,没事,就是呛到了……”季良拍拍胸口,平复了下紊乱的气息,“咱们再去东山腰薅几颗野菜,然后就回家。”
“好。”
明明上山的路十分顺利,然而下山却不像来时那般平稳。
山路变得曲折而盘旋,路边的树丛也层层叠叠向路中央伸着,像是一只只扭曲的手臂,在拦住他们的去路。
陈砚清察觉到环境的一丝异样,默默提高了警惕。但身边的季良似乎完全没有感觉,仍然一瘸一拐步伐矫健地向前,还时不时同他闲聊。
“陈公子,你今年几何啊?我看你气宇不凡,还是从山上下来的,是在仙门修行的人吧?天上那个洞是咋回事啊?自从新年开始,都搁头顶一个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陈砚清跟在他身后,偶尔做一些模棱两可的回应。
装作不经意间摸了摸腰间坠饰,是一枚修长的骨坠,由银砂的一根肋骨制成。若是他遇到危险便破坏它,银砂那边就会有感应。
他指尖轻抚骨坠表面,釉质光滑,熟悉沁凉的触感让他安下心来。
“对了,你带着的那个丫头,是你女儿吧?为什么头发眼睛全是白色的,与我们常人不同?”
“她……”陈砚清稍微沉吟片刻,囫囵搪塞过去,“也是患了一种怪病,带她下山便是为了寻医。”
“哎,造化弄人啊。”
季良似乎联想到自己儿子的病,并未起疑,而是发出一声悠长的感慨。
正午时分,二人继续向着山下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天色都变暗了些。
“老先生,等一下。”
在经过一条岔路的时候,陈砚清忽然叫住老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里……我们方才是不是来过?”
“啊?有吗?”
季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颗老树歪歪斜斜矗立在那里。
树干上有多个裂口,像一只只眼睛在盯着他们,配上微暗的环境光,生出一丝瘆人的意味。
他心一慌,抚掌咋舌道:“我记不得了,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你可别吓我,陈……”
眨眼间,季良所站之处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