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往位于乌里雅苏台的药师谷,路上便有七八日的功夫。药师谷谷口设有迷阵,卿容到了大约早早就通传过,马车才远远来,已经有人在谷口等着。
卿容拉着谢渊下了马车,随着那名使女入了谷。江湖之上,要入药师谷千难万难,求见谷主叶存青更是不易,眼下卿容倒像颇是熟稔。
药师谷中气候不同于谷外,进谷不过百步,已能见到谷中雾气蒸腾,奇花异草四布,宛然如春。
“这里我住了两年,后来十四岁又来了多半年,很熟的。”卿容牵着谢渊的手,跟着使女往里渐走渐深,终于远远见到一角方亭。
亭中的人见到她远远来了,站起身慢慢走来,慈爱地笑了,“小容又来了?这一年多不见,又高了些啊。”
“奶奶,我早就不长个子了。”卿容有点无奈地笑了。
满头银丝如雪的老人伸手握住少女柔软的手,拍了两下,“是奶奶糊涂了,我们小容都十九了,总像是还小呢。这是你提到的谢少庄主吧?”
“晚辈重明山庄谢渊,字谨行,见过谷主。”谢渊躬身一礼。
他确实没想到卿容和谷主之间是这样一个相处的方式。实在是……有些意外。
“小容的眼光真不错。”普通老奶奶一样的谷主也握住谢渊的手拍了拍,“哎呀,谨行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来,快进来坐。”
谢渊和卿容被谷主领到亭子里坐下,桌上满满的点心。谢渊粗略一扫,发觉竟然都是卿容爱吃的口味。
“谨行今年多大了?”叶存青慢悠悠问。
“二十三岁。”谢渊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经受第二轮盘问,好在他向来衣冠齐整。
卿容笑笑地托着腮看着他,在桌下以脚尖悄悄勾他的小腿,脚背在他腿侧轻柔地摩挲。
果然,阿渊又脸红了,皱着眉毫无威慑力地瞥了她一眼。
“大几岁好呀,懂得疼人。”老奶奶笑眯眯地,“小容是我亲手救回来,照顾了两年的,真是费尽心血才养好了,跟我的亲孙女没什么差别。你就跟着小容叫我奶奶吧。”
“嗯。”谢渊少见的有些局促,垂了眼有些脸红地改口,“奶奶好。”
啊,是个害羞的孩子。老奶奶叶存青以打量未来孙女婿的眼光打量谢渊,只觉得颇为满意。谢家这位大公子在江湖上名声很好,一见果然也是清雅俊美,和小容十分般配。
当年被年轻的教王裹在长裘中以内息昼夜不停地续着命,在父亲怀里窝成小小一团的小姑娘现在长得这么大了。
小容是她花了最多心血的病人,她一生醉心医术,并无伴侣子女,老来寂寞时却恰有这么个小病号,又冰雕雪砌的惹人怜爱,于是慢慢地也就疼爱异常。
后来她失踪多年,回来还带着一身暗伤,又被送到药师谷中,瞧着变了个人似的。呆了多半年,暗伤好了些,也有些生动的气息了才又回大光明宫。之后每隔半年一年就会来看她,如今这次回来瞧着眉眼是最活泛的。
果然爱情还是一味良药啊。并不醉心爱情的谷主笑眯眯地想。
“你们两个预备什么时候成婚啊?”
“咳!”谢渊喝着茶差点呛住,长长的眼睫一颤,红意自耳尖向下一路染上白皙的脖颈,勉强镇定着,“......奶奶,我们尚未说定此事。”
啊。公子都要变成粉色的了。
“奶奶,我们将来再定这件事,您先给阿渊看一看他的体寒吧。“卿容终于解救了红着脸的公子。
“来,谨行把手伸出来。”叶存青眯了眯眼,凝神搭了会脉,伸手按了按谢渊腹部,“嗯,你们两个倒是有缘。谨行的初潮是来了不久吧?”
“嗯。”谢渊僵硬了一下,放松身体以便于叶存青看诊,“十七八日前方结束的。”
卿容看着谢渊认真地坐在那里看诊,虽然很自若地描述自己的身体情况,耳尖毕竟红了。于是伸手握住他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
“痛得不轻吧?”
“起初两日最痛,后续好些。”
“身体过寒,旁的没什么大问题,再调理调理体寒还能怀宝宝呢。”老奶奶安慰地拍了拍谢渊的手,“你们两个如今不用介怀怀孕一事,再过个一年半载可要小心着些。”
“你们在这里也能住几日,我给谨行开上方子,调一调他体寒这毛病,以后月事也不会那么痛。”
“......”从怀宝宝三个字出口起,谢渊的脸颊立刻飞快地红透了。卿容看他明明已经害羞得受不了却不能失礼地离开,还要抿着唇强作镇定撑着向谷主点头道谢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
她心里软软的,忽然凑上去在他颊侧轻轻亲了一口。
“!”谢渊侧眸看着她,张了张口,最后却只有些无奈地转过脸向叶存青笑了笑,“……让谷主见笑了。”
“哎呀……年轻人真是好,甜甜蜜蜜的。我让人给你们安排了卧房,还住在冬苑,一路劳累下来,快去
', ' ')('吧。”
那一处房间就是当年卿容养病时住的。谢渊望着那个房间片刻,忽然笑了笑,“我曾经陪我父亲到过药师谷,他前去为友人求药,我因此在这里留了数日。好像……我那时候曾经见过你。”
其实,早在妙风从前向他提到她幼时在药师谷住过时,他便想起来这件事了。
那时候已入二月,药师谷前一日晚间仍落了一场大雪。第二日一早,他踏着一地松软的新雪前去东暖阁寻谷主的使女,恰经过冬苑。
白雪积在檐下,旁边一扇掀起窗板的窗后挂着的厚帘子被小心翼翼掀开,他看见一根白嫩的手指悄悄戳破了窗纸,挖出一个圆圆的小洞。
是个孩子的手指,他有些觉得好奇又有趣,于是不自觉停了脚步看那孩子想要做什么。
小孩子悄悄将那个小洞挖大了到能容下两三根手指进出,忽然那根手指缩回去,接着一只眼睛出现在小洞前面。
大大的,明亮的眼睛,眼下一枚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殷红小痣。她看见了他,小小声喊:“哥哥!哥哥!”
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叫自己,“嗯。你是谁家孩子,为什么要把窗户纸戳破?”
“地上的是雪吗?”她问。
“是雪。”他意识到那孩子可能患了什么重疾,以至于在药师谷这样常见的雪都不怎么见过。
“你是不是怕寒?快回去。”
“你给我拿一点点雪好不好?就一点点。”那个小姑娘期待地趴在窗户的那一面,“我看一看立刻就回去了,好乖的。”
乌里雅苏台的雪纯净得几乎透明,纯白如雾,寒冷如冰。
谢渊犹豫一瞬,自道边的绽开的梅花上拾了一点雪,放在她眼前,“看完了快回去吧,莫受了冷风。”
“我看不清,你把手指伸进来好不好?”她软软地求。
“……”谢渊见她还不肯回去,只好将手指托着那一点雪伸进去。幸而他体寒,手指冰冷,雪并未化得很厉害。
“这样看清了……唔!”他猛地将手指收回来,惊得眼睛都睁大了,脸颊有些发红。
指尖尚存温热湿润的触感,那个小姑娘居然含住他的指尖,把雪从他指上舐走了。
“怎么不甜,一点也不像白糖。妙风骗人!”
里面的小姑娘咳咳地咳嗽出声,犹自恼恼地抱怨。谢渊被她咳得将方才她的失礼忘到脑后,见她还不肯缩回去,直接解下自己的长裘罩住窗户,遮住那个小洞,“不要再出来了,我去叫人。”
他只寻到人说了一句,立时就有人过去看她。他隔着屋听见里面人给她检查了一遍身体,知道她无碍后方去寻人。
第二日他们便离开了药师谷。他也始终不知道那个没有见过雪的,好奇的小孩子究竟是谁。直到当初妙风提到她消失的那些年中,有两年是在药师谷度过。
童年时那只眼睛于是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是了,眼下确是有殷红的一点,不过针尖大。那时候小小的,看来是随着年岁长大了。
“啊……那时候的人居然是阿渊呀。”卿容听着他的描述,忽然回忆起遥远的记忆角落。
小小的阿渊也很温柔。他手上的那一点雪被她含在嘴里化掉,并无期待中的甜味。
很凉。
她那时候好像就已经会骗人了。就如长大以后一样,轻轻松松骗到了他。
而他如今,就在自己身畔。
卿容忽然觉得往日那些她已经遗忘的岁月在与谢渊相处时奇异地重现,有种出人意料的温暖。就如临安的夜中,重明山庄笼在轻沉的雨幕下。朦胧柔和的灯火里谢渊让她早些睡下。
她睡在外间,谢渊睡在里间。她刻意放得沉一些的呼吸中,依然能听见他绵长的气息。窗外雨打青竹,一片细密的沙沙声。
他的眉眼清冷如帘外青竹,却亦有让人心底一动的柔和与宽容。
如今窗纸上的破洞早已经不见,隔了许多年,谢渊伸手抚了抚窗纸,不自觉笑了笑。
当年从那个小小破洞里露出一只眼睛望着他喊哥哥的小孩子,如今已经和他这样亲密了。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
房间很宽敞,收拾得干净明亮。药师谷冬日时,只有这里有隆冬之景。但是夏日这里也是长草茵茵。
窗上冬日厚厚的帘子已经被撤去,窗扇掀起来,湿润清新的空气流通入明亮的房间,一室澄明。
阳光之中,有细微的浮尘随看不见的气流飘动。
“很小的时候我住在这里,身体一动都不能动,每天只能睁着眼睛看风从窗外吹进来,树影一晃一晃的。”卿容有些追忆道。
“阿容那时候很疼吧。”谢渊望着卿容,为那个遥远的她感到痛楚。
“忘了。”卿容笑了,“是真忘了。”
“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况且好像也没有多痛。”
相比于后来,那时候确实不值一提。
门被人敲了敲,
', ' ')('卿容起身开门。是个瞧着五十岁上下的妇人,眉眼慈和,手里托盘上有碗药。卿容一见之下笑了,“是艾姑姑呀。”
“谷主给谢公子配了药,以后一日三顿,便要吃上了。晚间再有人过来准备药浴。”
“药浴?”谢渊怔了怔。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很香的。”艾姑姑意味深长,“谢公子和小容认识听说有一年多了?”
“啊,是。”谢渊微微笑了笑,“是在临安认识的。”
“听说想要成婚了?家里人知道了吗?”
“还不曾说定成婚,这次回去我会向他们禀明。”
“真是快,小容都要嫁人了。”艾姑姑仿佛没听到前面那一句,有些惆怅,“我们也变老了。”
“不老呀,姑姑瞧着跟当年我第一次来一样的。”卿容插话,说得像模像样。
“我们小容真是越来越活泼了。”艾姑姑欣然看了一眼卿容,又把惆怅放在边上,叮嘱了一番好好用药便去了。
谢渊端起那碗药在手中晃着凉了凉,仰脸一饮而尽,微微有些蹙眉,“唔……”
这药是他长到如今喝的最难以入口的,酸苦中还透出一点甜味,让人喝了直反胃。
卿容闻了一下那个空碗,也觉得味道难闻又奇怪,难怪谢渊这样平日喝药从来不动声色的人也这幅模样。
卿容略一想,纤细的手指夹着一个蜜杏在他淡色的薄唇边蹭来蹭去,“公子,张嘴呀。”
谢渊张开口,谨慎地自她手中将那个蜜饯儿叼走,没有触到她白粉的指尖。卿容却不肯就这样放过他,手指往前一探,抚上他的唇,暧昧地轻轻蹭,“阿渊的嘴唇真是软。”
她的呢喃越来越近,红润的唇瓣终于落在他唇上,吸吮舔咬,让男人原本颜色浅淡的唇也染上柔红的欲色,“公子乖……”
谢渊被她亲得有些急促地轻喘,身体初时还绷紧着,慢慢就松懈下来,任卿容揽着他的腰细致地亲他。
“阿渊真是好,我就在这里做阿渊好吗?”卿容在他耳边轻柔地低语,含着笑。
“不许。”谢渊睁开眼,按住她的肩有些无言,“在马车上……还没有够吗。”
分明这几日也做过两三次了。
他看了看她的眼神,却又柔和下来,“好了,至少要等晚上。”
“嗯,都听公子的。公子晚上想要,我就晚上给公子。”卿容的手臂落在谢渊的胸前,手攀着他的肩戏谑地笑。
“分明是你……”谢渊话未说完,颈上又被人轻咬了一口,“嗯……”
“好了,不闹了。”卿容看出谢渊真要被逗得受不住了,及时收了嘴,“阿渊明明也喜欢,对么?”
“……嗯。”只是轻轻应一声,颊边就有些热意。
', ' ')